第十二回 吃醋

第十二回 吃醋

周氏的眼淚刷的流下來,心道還是小兒子有孝心啊,不枉我偏疼他一番。

用帕子輕輕掖掖眼角,周氏嘆道:「我老了,走不了那麼遠的路。再說這一大家子人,怎麼能舍了去?你父親還在青陽鎮,萬一哪天想回來,這府里沒個人,豈不是又傷了他的心!我啊,就守著這府里,等著你回來。」

蔣宏生看著周氏流淚,不由的也淌下淚來。母親最近老得厲害,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做為兒子的他,是真心實意想讓母親去揚州安享晚年。

自蔣宏生記事起,父親就不經常回家,是母親一手帶大他們兄弟倆個。那些漫漫長夜,蔣宏生眼睜睜的看著母親一個人從青絲熬成了白頭。

周氏輕輕的嘆道:「你大哥沒你有出息,母親還得看著他幾年,只是不放心你一人在外,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這心裡啊,難受的緊。」

蔣宏生如何聽不出母親話中的深意,當下便道:「母親,顧氏就留在府里侍候你,讓秀月和遠哥兒、珊姐兒跟我去揚州吧,你看如何?」

周氏滿意的點點頭道:「你能這樣安排,甚好。阿秀這些年侍候你盡心儘力,又為你生下一雙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氣量小了些,倒也不失本性。當年,要不是你父親橫插一腳,你和她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多好的姻緣。偏偏多了顧氏,真真是委屈了這孩子。好在顧氏也算安守本份,不爭不鬧的,是個聰明人。」

蔣宏生臉色變了變,輕咳一聲,掩飾過去。

周氏自顧自說話:「你膝下只二子二女,這四小姐又是個不中用的。這會到了揚州,讓我再抱上個孫子,就算是給母親盡了孝。蔣家一向人丁單薄,你大哥一房也只得一子。這些年香的,臭的都往屋裡放,早虧了身體。我啊,就指著你為蔣家多開枝散葉。」

蔣宏生心下極不自然,卻柔聲道:「母親少操些心,只把身體調理好,將來還等著享兒子的福呢。」

周氏笑道:「我啊,就是一輩子操心的命。」

言畢,周氏從枕下拿出幾張銀票,遞到兒子手裡:「你走馬上任,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用錢的地方多,這些銀子拿去用,不夠母親這裡還有。」

蔣宏生略看一眼,足足有萬兩。

蔣宏生忖度半晌,也沒有推辭,只泣聲道:「兒子不孝,上負朝廷恩澤,下辱祖宗名目,而立之年不曾光宗耀祖,還要母親私下貼補,真真是羞愧於心……」

周氏拍拍兒子的手,慈祥道:「你我母子還需要講這些虛的作甚?你孝順不孝順,母親心裡有數。去吧,讓廚房弄些清淡的飯菜,用些再睡。」

蔣宏生把銀票放置懷裡,剛起身復又坐下:「母親,這兩天我給元晨相看了個先生,晨哥兒過了年整四歲,也是時候啟蒙了。整日廝混,怕誤了這孩子。」

周氏點頭稱是:「航哥兒在你身邊,我是放心的。晨哥兒年歲尚小,有個先生看著,倒也是好事。只這先生的學識要好,人品更要好。」

蔣宏生一一應下,見母親臉有疲色,略再坐了幾分鐘,方告退出來,匆匆回一西園。

西園有兩處最好的院落,秋水院雅靜清幽,青山院芬芳四溢,分住著是顧氏和周氏兩人。

蔣宏生站在園門口,久久不動,半晌,才抬腳往秋水院走去。

……

顧玉珍對蔣宏生這個時候來,顯然有些詫異,略略皺眉,便上前替他更衣,洗漱。

蔣宏生看著這個為他忙活的女人,心中一痛,摟著往床上倒去。他需要迫切進入她的身體,才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顧玉珍的手撫上了這個急切,有些粗魯的男人的背。蔣宏生一陣顫慄,動作慢慢輕緩起來。最後一個沖剌,蔣宏生伏在顧氏身上,久久不動。

顧玉珍蹙眉推了推身上的男人,男人翻身下床,喚丫鬟送熱水進來,絞了帕子,細細的幫嫡妻擦起身來。

事畢,蔣宏生摟過顧氏,輕輕撫摸她後背,溫柔道:「我幫晨兒請了個先生,人品學問都很好,過兩天我就帶周氏去揚州了,你在家萬事當心,有事只管捎信給我。」

顧氏一聽周氏兩個字,眼中漸漸有了冷意。

「母親身體不好,你多顧著些。這些年父親萬事不管,她一人拉扯這個家,也不容易。上了年紀的人,性情,脾氣變了許多,你多擔待。若有委屈,只等我回來罰我。母親剛給了些銀子,我已放你枕下,收起來吧,為兩個孩子多存些。我書房的暗格,你是知道的,中間第三個裡面是我這些年存的私房銀子,都留給你。」

顧玉珍心中冷笑,眼角一滴淚珠無聲無息的划落,卻輕聲道:「我省的。夜了,睡吧。」再不肯多說一句。

蔣宏生看著顧玉珍沉沉睡去,精緻白皙的臉上略有淡淡的疲倦。

當年桂花樹下莞爾一笑彷彿就在昨日,又似恍如隔世。這些年,她臉上常常掛著疏離的笑,溫柔,平和,嫻靜,話卻越發少了。

那些柔情繾綣,軟語溫存的日子,彷彿只在夢中出現過。他知道她心裡的傷,那也是他的傷。他無能為力替她抹去心裡的傷,只盼著有一天,那傷慢慢痊癒,漸漸消退。

蔣宏生低頭吻了吻女人的臉,把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睏倦的閉了眼。

……

蔣家二爺臨行前的五天時間,除了給母親請安外,都在秋水院廝混。

他不僅給兒子請了西席,還不知從哪兒找了個武師,並買了四個六七歲上下的小子陪兒子晨起練功,給兒子使喚。

他親自給兒子上了開蒙的第一課,並手把手教兒子寫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字。

隨後,他把大爺蔣宏建請到書房,兄弟倆關上房門密談了半天。

他每天陪著顧氏在議事房裡聽下人回話,並時不時的向府里大總管蔣大投去意味深長的幾眼。驚得蔣大冷汗直滴,一連幾天,裡頭的衣衫都是濕的。

餘下的時間,他只跟在顧氏身邊。白日里,夫妻倆個同進同出,同吃同飲。夜裡,他纏著顧玉珍,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直至筋疲力盡。

……

蔣宏生反常舉動,引得周姨娘肝疼,心疼,身上無一處不疼。飯也吃不下了,覺也睡不著了,連打扮都沒了心思。

女人吃醋是天生就有的本事,然這吃醋也有高雅,庸俗之分。

紅樓夢裡林妹妹吃了一回醋,嬌滴滴的背著花鋤葬花去了。一首「葬花吟」引得花也凋謝,鳥也悲鳴,真真是高雅到極致!

蔣府周姨娘吃一回醋,一哭二鬧三砸東西,並向著秋水院方向唱叫揚疾,冷嘲熱罵。水平堪稱一流,不過是粗俗的一流。

青山院負責跑腿的丫鬟,一日三次到秋水院請二爺,小腿跑細了一圈,偏二爺連個面兒都沒露。如今這丫頭一進青山院,先把頭低下三分。

負責洒掃的丫鬟,這幾日也是暗中叫苦不迭。看著被碎渣滓劃破了幾個口子的小手,心中直嘆:「二爺啊,您倒是快些來撒,再不來,指不定這口子就到臉上了,我還指著這臉嫁人呢!」

……

蔣玉珊現在沒空聽姨娘哭訴,聽說揚州城的官太太,小姐們都愛聚個會,游個園,她正忙著收拾衣衫首飾,打點箱籠。

祖母今天又賞了她一對金雀兒祖母綠簪子,上嵌藍色寶石,喜得她一整天嘴角都往上揚。大伯母,大姐,二姐,都送了好些禮物來,就連大哥哥也派小廝送了一套頭面。

她怕自己興高采烈的神情跟姨娘的肝腸寸斷形成鮮明對比,讓姨娘看了雪上加霜。

在無法改變現狀的時候,蔣欣珊更願意用黃金珠寶,凌羅綢緞來改變自己的心情。

蔣元航更是懶得理會周姨娘。前些日子嫡母把四妹妹院里的丫鬟分散到各房,給了他兩個絕色的,心下正痒痒如何弄上手。

蔣元航今年十歲,跟著蔣宏生讀了幾年書。蔣宏生對他甚至寵愛,讀書也不用強,只憑他興趣。蔣元航樂得自在,每日里在太太跟前逗逗趣,跟丫鬟們嬉笑一番,日子過得優哉游哉。

……

周氏聽聞侄女鬧騰,先是氣得不願理睬,看著實在不像話了,只得派人把她請來。

看周姨娘一副被霜打的蔫茄子樣兒,周氏只恨鐵不成鋼。

這叫什麼事?往常老二天天歇你房裡時,人家顧氏不照樣過活。這才幾天,你就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做給誰看?

她恨聲道:「行了,你也不用腦子想想,二爺到揚州,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半載不得回來,只帶著你們一家三口上任,你還要怎樣?這會他心裡對顧氏有愧,多陪幾天,多看幾眼兒子,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吃哪門子的乾醋?」

周姨娘很是委屈的叫了聲:「姑母!」

「把眼光放遠些,別只顧著眼前,到了揚州把二爺服侍好了,懷上個小子,才是正事。到時候,你我才能行事。這會鬧,你不臊,我都替你臊得慌。」周氏語重心長道。

周姨娘心中委屈更盛。你以為你兒子天天在我房裡,我就能生齣兒子來了,哪次不是我費盡心思。要不然,他十天半月都不會碰我一下。我那一雙兒女,可不就是這樣得來的?只這閨閣之事,周姨娘就是再笨再蠢,也明白不能與姑母說。

她咬牙道:「定是顧氏那妖精,纏著二爺不讓走。姑母你可得為我作主。」

周氏一聽,氣了個倒仰,敢情我說了半天,你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錢嬤嬤忙上前幫著順氣,軟語相勸。

周氏無力的看著周姨娘,擺擺手示意她回去。

周姨娘見姑母臉有慍色,道了個福,轉身便走。

周氏長嘆一聲,道:「都說知兒莫若母啊!錢嬤嬤,等我兩眼一閉,她若還是這樣,這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錢嬤嬤忙勸慰道:「太太這是說的什麼話!二爺是個孝順的,便是有這麼一天,也會念著太太你,善待周姨娘的。」

周氏聽了,無可奈何道:「哎,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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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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