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裝病
秦溱昨天傍晚不知吃什麼吃壞了肚子,上吐下拉,好一番折騰。
庄妃近來與華陽的關係日趨改善,對三個侍讀姑娘也關愛有加,時常賞下些小玩意。
長夏宮伙食本身就不好,因為華陽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庄妃也不好就讓她跟著自己吃糠吃素。雖說那些也都是經御醫搭配過後,補養身體極好。但是華陽身份特殊,人家親娘才死沒多久,到長夏宮居然連塊肉也不給吃,便是太后和皇帝水譴責庄妃,庄妃也聽不得宮裡排山倒海般的質疑聲浪。
是以庄妃重新開了個小廚房,專門做公主和秦溱等侍讀的飲食。
按說秦溱一個小小的公主侍讀,便是病了請個御醫看看也就罷了,無論如何鬧不到皇帝跟前。
只是皇帝待秦溱一向不同他人,雖說皇帝親口許諾的縣主之位被謝玖幾番死求活磨給免了,以免將秦溱推到風口浪尖。只不過秦溱名頭雖非縣主,但身邊宮女以及每月的份例都是按縣主的規格辦的,若是其他侍讀也就罷了,庄妃一見偏偏是秦溱病了,幾經猶豫到底還是報到了含章殿。
這才有今天流水一般的賞賜到了長夏宮,皇帝甚至在百忙之中抽身去看了看。
安春說到這兒,下意識到抬眼看了看皇后,卻見她沒有半分不悅,只是輕輕挑眉,面露不解之色。
她這身子才好些。秦溱就病了,不是真這麼邪門兒吧?
謝玖沉吟半晌,「是只有秦溱病了?」
「另一個叫徐清的姑娘肚子也有些不好。但不如秦溱嚴重,昨晚喝了葯就好了。只有秦溱斷斷續續一晚上,聽說早上皇上見的時候小臉都瘦成了一條,面色灰敗的緊。」安春嘆道:「她小小年紀,卻極是懂事,只說病體不能服侍公主,待在長夏宮也唯恐對庄妃娘娘不敬。自請回秦府養病。不過,皇上給駁了。只叫她好生將養,命御醫每天前去請脈。」
安春等了半晌不見皇后出聲,輕輕抬眼一瞧,皇後手指輕輕敲著自己的大腿。秀眉輕輕蹙起,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挑些補身子的——還是不要了,挑兩件稀罕玩意兒給秦溱送過去,其他兩個侍讀也各送一件。」謝玖沉聲道,「問問庄妃昨晚的飯菜是否還有剩,若沒扔掉,就留下來送到凝香殿,讓寧妃找人驗驗。」
「娘娘是說?」安春一驚。
謝玖倒不是認定有人在做手腳,不過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任何計劃外的變動她都不能掉以輕心。若只是普通的吃壞肚子,她也就安心了,若不是……她就要從長計議了。
按說這種送賞下去的。都是宮裡二等宮女的活計,安春往常只交待一聲便好。
不過皇后親自吩咐要她走一趟,安春雖不知皇后何至於對秦溱如此關照,便從庫里挑了幾件稀罕玩意捧著就送到了長夏宮。
宮裡的人最是跟紅頂白不過,安春身為皇後身邊人,昭陽宮掌事宮女走到哪裡都是讓人眼熱的角色。庄妃讓皇后給嚇破了膽,不過一個大宮女。她也親自請了進來。
問起剩菜的事,果然一如她所料,昨晚就倒掉沒有遺留。
安春見到秦溱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
她以前不只一次見過這位華陽公主的表姐,小小年紀就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明目皓齒,端的清麗脫俗。只待幾年過後,定然艷驚眾人。而今這秦溱坐在榻上,一張小臉灰敗,眼窩下凹,哪裡還有當日的一半神采?
秦溱認得這是皇後身邊的人,邊上的人又連稱皇後有賞賜到,她連忙下了榻,跪到了地上,只這幾步就氣喘吁吁,身體似是極虛弱。
這是皇帝也極為看重之人,安春也不管皇帝這是真看重,還是做做樣子只為給華陽公主壯聲勢,可皇帝擺出面子來,他們這些宮人便只能當真的看,當下連忙將手上的賞賜交給宮人,俯身親自將秦溱扶到了榻上。
秦溱估計沒想到昭陽宮向來趾高氣揚,過來一個大宮女居然這麼和藹可親,當下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兩分驚訝的神色。
到底年紀還小,不懂掩飾。
安春笑盈盈地表示了皇后的關心,只叫她好生養病,若有需要便與庄妃說。
秦溱聽到這兒,微微有些遲疑。
安春淡淡一笑,「秦姑娘直說無妨。」
秦溱呼吸忽地一促,聲音微微有些發緊。「您能轉告皇後娘娘,奴婢……奴婢想回府見見娘親……求皇後娘娘成全。」
她早上同皇帝說,皇帝\都給駁了,難道到了皇後面前,皇後會寧可得罪皇帝也允了秦溱的請求?
安春雖然心知絕不可能,但面上不露聲色,笑盈盈地應下,又安慰了幾句,這才轉身走了。
秦溱怔怔地坐在榻上,幽幽嘆了口氣。
「表姐,你還難受?」門外,華陽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四個宮女太監不緊不慢地跟著。「剛才皇后叫她的宮女過來,和你說了什麼?她沒欺負你吧?」
華陽擠到她旁邊坐下,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滿目關切地道:「你別害怕,如果她欺負你,你就和我說,我去告訴父皇。」
秦溱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屋內的宮人,然後在榻上不著痕迹地拉了下華陽的衣服。
華陽疑惑地望過來,才見秦溱欲言又止,似有所指的眼神。
「你們都出去吧,我和表姐聊天,不用你們陪著。」華陽擺手,直到看見門由外面關緊了,她才轉過頭說:「現在你說吧,沒人啦。」
秦溱淡淡一笑,她面色本就不佳,這麼一笑更顯虛弱。
「公主——」
「表姐,你別總叫我公主,都說了多少次了,你是我表姐,和旁人不一樣,你這麼叫是要和我生分嗎?」
秦溱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表妹,宮裡人多嘴雜,別什麼都說。你心直口快,只怕說者無心,聽者有心,若傳了出去只怕又變了模樣,憑生嫌隙。」
華陽經這小半年的人情冷暖,也知道哪個是真心為她好,對宮人脾氣還是一般,但對庄妃和秦溱有另外兩個侍讀,卻要發上百倍。
「我知道表姐是為了我好,我記得了。」
她說完,眼睛骨碌一轉,壓低了聲音道:「表姐,你說這次你吃壞肚子,會不會是昭陽宮那個使的壞?」
秦溱一聽就瞪大了眼睛,「你別亂說,剛教你小心說話,怎麼就攀上那邊了?」她急急地道,一時間忘了壓低聲音,比華陽的嗓門還高了少許。
華陽看她的反應,也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
「你別急啊,我是聽外邊的宮女私底下偷偷說的,我貓在假山後邊沒人看到我。」
秦溱捂著胸口直喘氣,額間冒出薄薄的一層汗。
華陽一看幾句話就把她給氣成這樣,不禁吐了吐舌頭,抽出錦帕給秦溱擦臉。可她自小被別人服侍慣了,連秦妃都沒享受過這待遇,哪裡會給人擦臉,拿著錦帕就往秦溱臉上戳。
一時間秦溱哭笑不得。
「表妹,你一定要記得,在宮裡不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只記在心裡,自己有數便罷,不要完全相信。你還小,不知人心險惡,凡事在心裡多想,少說。」她頓了頓,氣息平穩了才繼續道:「我看,這不像是昭陽宮的手筆,你別多心。你只要乖乖的,皇上和太后也會護著你,不會叫你出事的。」
「表姐也會護著我。」華陽笑嘻嘻地道:「還有庄妃娘娘。表姐,以後我只和你說,你不嫌我煩就行。」
秦溱目光一閃,垂眸嘆道:「……沒有人能護你一輩子,你要自己學著長大。」
說完,她輕輕握上華陽的手,望著那雙清澈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只是最終還是把滿腹的話都咽了回去,只化作一聲嘆息。
安春回到昭陽宮便見到秦溱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這回皇后什麼也沒說,只是笑笑地點了點頭。果然如她所料,皇后沒有要為了秦溱而忤逆皇帝的意思。
第二天寧妃便差人遞了口信,皇帝再三囑咐她不得上門打擾,她是沒這膽子頂風上。
原來是秦夫人一聽自家女兒在宮裡生病,便遞牌子想進宮求皇后的恩典,將孩子拉回府里養病。不過皇后也病著,連妃嬪都不見,秦夫人無奈之下,只得求到寧妃那裡。
寧妃曾與皇后閑聊時,知道皇后很是看重這位秦夫人,當下猶豫了半晌,才只答應轉個口信。
「什麼生病,裝病都裝到宮裡來了,真當這裡是狼窩虎穴呀,大長腿。」舒宜呲牙,搖頭晃腦地道:「俺聽你的吩咐跟在那漂亮小姑娘身邊,果然見她吃那什麼灰,說是治病,卻是荷葉燒成的灰。看著臉色不好,瘦的要命,實際對身體無甚壞處的。」
「你說你們也是,人家小姑娘不喜歡在宮裡,就放了人出去嘛,非得留人家。俺這麼想留下,也不見你留俺!」
「娘娘?」安春還等著答覆。
謝玖淡淡一笑:「皇上已經讓御醫每天過去瞧病,讓秦夫人放心就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