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ul(食屍鬼) 第八章 媽媽
[[[cp|w:250|h:190|a:r|u:/rs/201012/24安東尼.霍普金斯先生坐在扶手椅上,手肘撐住包裹著鱷魚皮的椅臂,十指交叉,掌根落在腹部,頭自然地向後仰著。
就像他曾經教給」凱瑟琳」的那樣,他在大腦里建立了一個只屬於自己的記憶之宮:藍本來自於他的祖父位於拉文納姆鎮的老宅,那是幢陳舊與安靜的老房子,廣闊而空蕩,天花板高的異乎尋常,黑褐色的房樑上刻有著藤蔓、聖像、驅邪的符號和房屋建造的年代,牆壁上覆蓋著結實耐用的椴木護牆板,陽光透過被鐵格子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玻璃照射進來,橡木及胡桃木的傢具與地板一片溫熱,閃閃發光,就像是塗過了豬油。
安東尼在這裡度過了童年與少年時代,他對這兒極其熟悉,而且整個房子的布局也很和他的心意,他幾乎不用去改動什麼——走廊上掛滿了他所欣賞的各個時期的藝術家的傑作,藏書室里的四壁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他所看過的專業著作和消遣用的,武器室里陳列著各色匕首、短刀、劍,手槍與獵槍,大廳里著他最喜歡的兩支樂隊隨時候命,會客室里擺著充足且種類豐富的淺褐色雪茄與他曾經品嘗過的美酒——他想試試那個都沒問題。
從樓梯走上去,二層左右側翼的客房裡呆著他各個階段的病人,朋友和熟人,他們基本保持著他第一次見到的樣子,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讓他們呈現出最後的樣子——不過那樣的話多少都會有點殘缺,因為他們之中的好幾個都曾經是他的口下美食。他偶爾會去慰問他們,傾聽他們的尖叫或和他們談一談——要知道,其中不乏才智橫溢、知識淵博、交際廣泛之輩。
三層是只屬於他的,後來多了」凱瑟琳」,他給了她進入其中部分房間的權利。
她最喜歡女眷們的刺繡室,那裡陽光充足,空氣清新,而且有著用彎彎曲曲的枝椏做成的桌子和藤椅。
今天也是這樣,他走進去的時候,「凱瑟琳」正蜷在藤編的躺椅上,躲在一大瓶白色的玫瑰後面假寐,她的手邊放著一本書,暗棕色的皮封面和燙金色的標題,米黃-色的書邊已經被摸索的有點髒了。
霍普金斯先生走過去的時候她就醒了。
他跑過去,在她身邊跪下,手摟住她的腰,而腦袋埋進她的腹部,委屈的就像是個被外人欺負了的小孩子。
他告訴她今天瞧見了她的孿生妹妹:「除了眼睛,」他說:「你們無一不像。」
「我已經不怎麼記得她的樣子了。」「凱瑟琳」承認道,:「養母很討厭我留著以前的東西,不管是照片和信件,日記或是記憶什麼的——不過我確實記得,她的眼睛和我不一樣。」
「也只有這麼一點兒不同,我是說外貌,其他的我還不怎麼了解,」安東尼.霍普金斯若有所思地回答:「你瞧,她在『機構』里幹活兒。」
「而我是個,」「凱瑟琳」回答:「說起來,我覺得我們還真是挺像的。」
「如果撒沙想和她見個面,說個話呢?」
「那就見唄,那是她的姨媽。」
然後她看著孩子的父親罕有地真正苦惱起來:「「凱瑟琳」。」他說:「也許我不該殺了你。」撒沙渴望母親,但他只能提供一張鑲嵌在小掛墜里的照片和口頭描述,單憑這些東西,撒沙是沒辦法邀請」凱瑟琳」到她的記憶中去的。
「這沒什麼,」「凱瑟琳」平靜地說道:「總有會有這麼一天的。」
***
位於亞馬遜叢林深處的阿里亞烏旅館離最近的城市馬瑙斯還有500多公里遠,遊客要到達或離開這裡,只有兩種方法,一種乘船溯河而上(下),另一種就是搭乘小型飛機。
一班客人來,一班客人走。
無視凱瑟琳的,傑克退了房,定了回去的時間與位置。下午船來的時候,他們拖著簡單的行李箱等候在接待廳的一翼,看著新的旅客吵吵嚷嚷地從綠色的木質棧橋上湧入阿里亞烏,他們衣著鮮艷,舉止誇張,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舉著照相機和攝像機到處拍個不停——只有一個人例外,因此他顯得格外突出。
「一個神父。」一直瞧著窗外的凱瑟琳說道,她試圖將傑克的注意力引向除她之外的任何地方,但正如前幾次那樣,這次也失敗了,傑克連頭也懶得轉一下:「親愛的,」他說:「就算是上帝也有度假的時候。」
凱瑟琳快要瘋了,這個該死的傑克,從今天中午起,他就像個中了迷情劑的好情人那樣死死地抓著她的胳膊或是肩膀,寸步不離,即便是要上廁所——他不是等在門外面,而是等在隔間外——如果有人進來,他會彬彬有禮地說:「對不起,夫人,廁所水閥出了點問題,我們正在加急維修。您可以使用大廳右側的洗手間。」
她不想離開,行動組的大部分組員都極其變︶態與野蠻(事實上,他們和他們追捕的野獸也差不到哪兒去),凱瑟琳並不認為他們會因為顧忌到一個小女孩的安全而輕易放過一個發財或者出名的機會……凱瑟琳曾經不止一次地聽說過誰在行動中幹掉了人質抑是同伴,卻從未聽到他們因此受到處罰或被辭退。
那個男人是不是「ghoul」對於凱瑟琳來說無關緊要,她只希望能在行動組來臨之前搶先帶走她姐姐的女兒——退一萬步來說,如果不能,她會警告那個混蛋,讓他趕快逃跑。
當然,最好能把她的外甥女留下,凱瑟琳想,雖然這種希望既渺茫又可笑。可就算是被帶走,也比留在這隨時會變成血腥狩獵場的危險區域來好的多得多。
她甚至想要使用她的新力量,卻怎麼都回憶不起來它是如何產生並如何「發射」出去的。
***
新客人們擠擠挨挨地進了旅館的接待廳,接待廳里冰涼新鮮的空氣讓他們的精神無不為之一振,導遊去櫃檯取預定好的房卡,他們則三五成群地在大廳里遊盪,不斷地拍攝那些令他們驚喜不已的東西……個頭不大的松鼠猴,一掠而過的鸚鵡,高達二十英尺的蓮葉,群集在蓮葉下的大口魚,就連一隻常見的亞馬遜紅蜻蜓也能引起一片緊接著一片的高呼低喊。
傑克疲憊地抬起手指,狠狠地按摩了一下太陽穴與眉心,他的胃沉得就像是吞下了四分之一個亞馬遜——不祥的預感就像被剝了皮的洋蔥,越發的清晰濃重。
他的預感,特別是不好的預感,迄今為止還從未出過差錯,傑克只希望這次也來得及。
人們再一次發出了驚叫聲,凱瑟琳以為他們又看到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但隨即她的手臂被傑克抓緊了,她還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傑克從沙發上猛地拉起來,向後退了好幾步。
屋頂撲簌簌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然後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陰暗的地面上就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光斑。
「瞧,媽咪。一個大窟窿。」首先發現這個漏洞的是一個被媽媽抱在懷裡的小女孩,她要比在場所有的人都要高,而且喜歡一刻不停的東張西望。
大人們向那根小手指指著的地方看去,用原木和水泥做成的屋頂出現了一個不規則的窟窿,而且伴隨著泥塊與草沫,它還在不斷地加大。
「有東西在挖它!」有人喊道。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凱瑟琳喃喃道,她的手臂被傑克握的更緊,她抽空轉頭瞧了他一眼,他的臉色比浸泡在福爾馬林液里的青蛙標本還糟糕。
一隻圓錐形的腦袋伸出了窟窿。
人們屏聲靜氣。
周身翡翠色帶白色橫斑點兒的樹蚺就像個好奇的孩子那樣左右張望了一番,優雅緩慢地從那隻窟窿垂下了小半身軀,陽光照在它的鱗片上,鱗片閃閃發亮,銀灰色的小眼睛距離最近的一個遊客僅有一隻手掌不到的距離。
它伸出信子,碰了碰那張滿是油脂的臉。
那個可憐的,肥胖的傢伙抖的就像是塊品質優良的果凍,他慢慢地張大了嘴,人們幾乎能看見擁擠在嗓子眼裡的尖叫聲。
不,他沒能引起那條漂亮樹蚺的興趣,它左右晃蕩了一下折成數個「z」字的身體,慢慢地縮了回去。
「……它走了。」不知道誰在說。某些客人已經露出了無法抑制的微笑與興奮之色,包括那個剛剛被嚇得差點尿了褲子的小胖子。
這可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開幕式,不是嗎?
傑克吞了口唾沫。
那個聲音還沒停。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著腦袋向上看,屋頂仍然在顫動,雖然一開始很輕微……但幾乎就在下一刻,它的變化逐漸明顯甚至劇烈起來,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頂的裝飾原木正在變形,在震動中落下的草,泥灰,各色各樣的小蟲就像大霧中的水滴那樣覆蓋了大廳的每個角落。
坍塌只不過在一瞬間,伴隨著轟然巨響,地板和牆壁東搖西晃,半個天頂只不過一眨眼間就沒了,陽光就像利箭一樣刺入人類的眼睛,在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中,緊挨著難以計數的水泥塊、碎木頭、瀝青片……一團,不,一大團深褐色中夾雜著紅、綠和金黃的,活生生的巨型繩球整個兒掉進了阿里亞烏旅館的接待廳。
註:文首右側就是那位可愛的翡翠樹蚺美人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