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誅殺異己
天氣陰沉的令人心情壓抑。-====-在這北方,春天本來是微寒的且帶有微些宜人的氣候,現在卻像充滿屍氣一樣讓人感到窒息。
沒有人能想象到京師洛陽此時到底是什麼情景,短短半個月,已經有二十餘位大臣被抄家,五十餘位大臣被流放戍邊。
左禁衛統領張敬之的神威將軍府上一片忙亂。士兵們到處搜索著犯人,府上的丫鬟和家丁此時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更多的則早已橫屍當場。只有那些桀驁不馴的家將們不服命令,和前來捉拿主人的右驍衛士兵殺了起來。
只聽一聲尖細的的聲音傳來,「不要放跑了張敬之,其餘人等一律格殺勿論!」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聽到上司催促,下手更不留情。
「劉元,要抓只抓我一個人,這些下人有何罪過!我跟你走,你命令這些人停手!」張敬之從左側花園躍出,一掌劈飛一個士兵,看向發話的太監,眼中一片怒火。
「嘿嘿嘿,他們最大的罪過就是有了你這個主子!」太監劉元陰陰地笑道,「平時你不是挺神氣的嗎,也有哀求咱家的時候?可惜,咱家現在心情非常好,還想再欣賞殺人的樂趣!」
張敬之原本俊俏且充滿剛毅的面孔已扭曲地變形,他目光如刀,直視劉元道:「這是我和劉騰之間的事情,我不想殺人,千萬別逼我!」
劉元將拂塵甩到左臂上,右手順勢撫摸胸口,做出一個誇張的動作,「我好怕呀!我怎麼忘了!張大將軍號稱『洛陽三傑』,一柄雁翎刀不知滅了多少亡魂。可惜,咱家不是被嚇大的。」
張敬之眼睜睜地看著府中下人陸續喪命,耳中聽到他們絕望的慘叫聲,心中如同刀割一般。他奪過身邊一名士兵手中的鋼刀,身體如同夜梟一般飛向劉元,大喝道:「那我就先取你狗命,再殺劉騰!」
「那我們就先較量較量,看看你這個『洛陽三傑』到底有多少實力!」這時從劉元身後閃出一人,全身漆黑如墨,在這夜色的掩蓋下,只留下一條朦朧的身影。他手揚一柄奇形兵刃,迎向鋼刀。
「乞伏穆景!」張敬之眼中放出冷光,「原來你早已投靠劉騰!」
乞伏穆景素有「山胡第一高手」之稱,一柄西域鐮刀不知收割過多少生命。~~~~這個人五年前還默默無聞,卻在擊殺恆州刺史慕容遠之子慕容舒宗之後,一戰成名。乞伏穆景早已經放出豪言,要親手擊敗「洛陽三傑」,張敬之對他是聞名久矣,沒想到確實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張敬之知道自己已經成為胡太后的眼中之釘,她為了能掌握朝政,必定要斬殺異己,自己因為上書反對太后稱制,那是斷無活命的道理了。自己身死事小,一想到身懷六甲的妻子,他的心裡不禁升起一股傲氣,暗暗發誓道:「大丈夫生立世間,不能保護妻小,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間!我今日就是拚卻一死,也不讓真兒受到傷害。」
乞伏穆景眼中一陣狂熱,交手之人自己嚮往已久,在洛陽三傑中,張敬之的實力更勝一籌,鐵騎社老大宇文雄可排第二,至於排名第三的右驍衛統領元敬業,實力也是不容小覷。時才適才自己略一交手,便感覺對方實力強勁,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劉元看到張敬之身陷囹圄,心中暗暗得意,「張敬之,你武功雖然高強。但又怎能是義父的對手。今日你身死家滅,可不要怪咱家心狠,誰叫你不識時務!」想到正在趕來的左禁衛將軍元漸和右驍衛統領元敬業,他奸詐的臉上更是狂態畢露,「不知道你的上司和你的好友聯手捉拿你,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張敬之和乞伏穆景交手十餘回合,心中暗驚:「乞伏穆景果然不凡,不愧山胡第一高手之稱。這次左右兩衛前來拿我,我可不能久留。這個帳,以後再算不遲。」他想到這裡,以目光暗示方九天,叫他想辦法將夫人帶離此地。
放九天是他的心腹之人,自然明白他當前的處境。當下趁著混亂向左廂房摸來。
地上滿是死屍殘肢,汩汩的鮮血在火光的映射下,顯示出一種恐怖的黑色。在廂房外側,右驍衛的士兵已經將房間團團圍住,卻不敢再向前一步。在火把的照耀下,門前台階上站著四個壯漢如同凶神惡煞,身上的鎧甲殘破不堪,全身像是在血池中浸泡一般。他們四個站在那裡,外圍的士兵眼中充滿敬畏,庭院各處殺聲震天,五百多護府家將與朝廷的官兵殺在一起,此處靜的卻像是修羅墳場。
方九天瞧著他們,心中略感安慰,知道夫人暫時無恙,但還是禁不住地問道:「四位,夫人怎麼樣了?」
那四人瞧見方九天朝這邊殺來,心中狂喜,「方大哥,小公子快降世了。夫人暫時無法離開,將軍那邊怎麼樣?待我們把這批兔崽子宰殺乾淨,再帶夫人出府!」
周圍的士兵見到方九天在人群中左衝右突,殺人如同割草,紛紛向他圍來。方九天見狀,高喊道,「你們保護好夫人,這些人我來料理。」
張敬之和乞伏穆景戰鬥正酣,府外忽然傳來陣陣馬蹄聲,大地也隨著震動起來。劉元心中喜悅,他抱著看戲的態度盯著張敬之,「張敬之呀張敬之,以前你得意的時候,正眼也不瞧咱家,今天咱家就叫你知道忽視咱家的代價!」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我張家真的從此在世上除名了。」張敬之見對方陡增強援,心中大急。他和乞伏穆景實力相若,心急之下,招式便見慌亂。
「住手!」一聲斷喝從府門外傳來。元漸一身戎裝,在眾將的擁簇下走上前來。張乞二人見狀,各自交換一招,躍開身來。乞伏穆景卻在相錯之際暗用了「雪寒勁」的招式,試圖趁其不意,重傷對方。他身為山胡第一高手,自詡極高,平昔不把別人放在眼裡。這次投身劉騰麾下,很大的原因就是要擊敗洛陽三傑,揚名關右。沒想到,只一個張敬之已經讓他久戰不下,心怒之下,不禁動了殺機。
殊不知,張敬之見到元漸前來,已知今日脫身是難如登天,也在之際暗用了家傳刀法中的絕招「刀橫七連斬」,試圖減少一個勁敵,二人各懷心思,等到發現對方的意圖時,為時已晚。乞伏穆景左掌摁在張敬之胸下,頓時讓他感到如墜冰窖,激靈靈地打了兩個冷戰。乞伏穆景右手握住西域鐮刀,在左手使出「雪寒勁」的時候,擋住了對方的「刀橫七連斬」的六斬,最終卻在第七斬下橫橫地被切下了右臂,斷臂緊握著西域鐮刀跌落在地上——二人竟然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一陣冷風吹過,元漸直視著張敬之,目光複雜。這個屬下的能力他一向讚許,只要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一代名將。可惜剛直太過,不懂得剛則易折的道理。張敬之看著這個他一向尊敬的上司,也是百味難陳。身為大魏宗室,許多人一出生就能承襲王爵,他這個上司卻完全憑藉自己的戰功打下目前的地位。元漸盯著他,靜靜道:「你這是何苦!」
張敬之也靜靜道:「元叉和劉騰包藏禍心,擁立少帝。先帝屍骨未寒,卻又擁護太后稱制。將軍身為大魏宗室,難道也會眼睜睜地看著朝政落在一婦人手上?牝雞司晨,古來所忌;滿朝公卿,尸位素餐。敬之再不略盡綿力,豈不叫外族嘲笑我朝無人?」
元漸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自己近日無論如何也不能保全於他。他閉上眼,緩緩道:「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念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無論有多難,我都會替你辦到。」
劉元看后大急,指著元漸道:「大膽元漸,你敢私放欽犯,那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元漸忽然睜開雙目,精光暴閃,盯著劉元怒喝道:「閉嘴,你算什麼東西!」劉元知道眼前這個左禁衛大將軍威怒無恆,雖然心有不甘,卻不敢再多言。
張敬之目光中浮現一層霧氣,他低沉道:「賤內分娩在即,幼兒無辜受累,敬之雖死心中不安。將軍若念舊情,不妨將之帶離此地,教他識文習字,從此做個平凡之人,他若能一輩子做個農夫,那也是他的福氣。敬之在這裡先謝過了。」說完,他手撫胸口,強忍著冰冷,跪在地上恭敬地拜了三拜。他這番言行動作,分明已有託孤之意。
一陣雷聲響過,閃電接著劃過夜空,大雨突然間像瓢舀一樣潑了下來。士兵們手中的火把紛紛被澆滅,天空大地重歸黑暗,地上鮮血殘肢隨著雨水漂動,陰森可怖。乞伏穆景在眾人精力分散之際,閃身飄入黑暗之中。大家沉浸在一股悲憤之中,竟沒有人注意他是何時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