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坦白

葉子是古家的養子，照理說作為大家族古家收養的孩子，雖然不至於被虐待，但也不可能和長子嫡孫的古清泉一個待遇，但事實上，葉子確實是被當成了古家的小少爺。

只要是葉子想要的，不是長輩們買給他，就是古清泉想方設法給他弄到手，葉子沒有成為嬌生慣養的紈絝，可以說多虧了他的先天基因比較純良。

外人常常不能明白葉子作為養子為什麼可以得到古家人的厚愛，甚至有人以為古家只是做的表面功夫，但是凡是欺辱了葉子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其實究其原因很簡單，一是因為葉子的性格非常討人喜歡，二是因為長子嫡孫古清泉的喜愛。

葉子的父母是普通的白領，旅遊時遇難身亡，於是寄養在親戚家的葉子被送到了孤兒院，直到三歲多時遇到來□□的古家，因為嫡長子古清泉的喜愛，被領養回古家。

古清泉是真的非常喜歡這個白凈、聰慧又聽話的孩子，於是連帶的古爸、古媽也都十分喜愛他。而且葉子本身也很討人喜歡，完全沒有恃寵而驕，時間久了，大家也都願意去寵愛他，而喜愛模仿的小孩自然也對他非常友善。

古清泉得到葉子的回應，推門而入，看見葉子略顯激動的笑容，雖然有點奇怪，卻也不自覺的展露笑顏。

他摸了摸葉子的腦袋問道：「怎麼現在才起來？昨天沒睡好么？做噩夢了？」

聽到「噩夢」這個詞，葉子的身子僵硬了片刻，又在古清泉的撫摸中放鬆下來。

「是啊，做了個噩夢。」葉子輕聲道。

「沒事，夢和現實總是相反的。」古清泉安慰道。

葉子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秀氣的眉毛緊皺著。

他看向正擔心地注視著自己的兄長，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最後一個讓自己相信的人，他覺得那大概就是眼前這個一臉擔憂的男人。

「清泉哥，如果有一天世界即將毀滅、社會秩序被徹底破壞，你會怎麼辦？」

看著突然嚴肅的葉子，古清泉也不由得嚴肅起來，聲音卻還是和緩的：「那個時候你還在我身邊嗎？」

葉子點點頭。

「那就好好活著，等你長大。」

葉子一時間感慨良多，因為古清泉確實是這樣做的。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古清泉也不催促，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我夢到末日了……」葉子神色間帶著悲傷，不過是最簡單是話語，卻輕易勾起了他對末日的厭惡以及恐懼，特別是在他最放心最在意的人面前，這種傷痛似乎更容易引發他內心深處的脆弱。

「傻瓜，那不過是個夢……」

「那不單單是夢！」

葉子睜大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固執的看著古清泉，彷彿如果古清泉不相信他就要一直看著對方一樣。

古清泉敗下陣來，輕輕撫摸他的脊背以作安撫。

「和我說說，你都夢到了些什麼？別怕，慢慢告訴我。」古清泉柔聲說。

於是葉子慢慢講出了那個可怕的「噩夢」：

本該是安靜地享受校園生活的，沒想到災難突然爆發，校友的陷害，讓自己陷入困境，幸得古清泉前去搭救，可是兩人千辛萬苦回來后卻發現家破人亡。來不及悲傷就被迫踏上逃亡的道路，逃難途中卻又遭遇陰謀陷害，直至最後兩人連同夥伴一起身亡。

葉子並沒有一絲隱瞞，連自己是如何清醒，如何回到現在，甚至是交易系統的一切都告知了對方。

古清泉的眉頭只在兩人死亡時皺了一下，雖然這一切都很離奇，但是看著認真嚴肅的葉子，古清泉並沒有急於否定，「你是說你得到了一個超級交易系統，所以被送回了半年前？」

也許是一口氣吐出了內心的秘密，葉子的情緒徹底平靜了下來。

「對。」葉子點頭應道。

古清泉握著葉子的手，輕輕撫摸著那個已經變淺了很多的六芒星圖案，他確信葉子的手上昨天還沒這個圖案的。

「你……被刺穿心臟的時候疼嗎？」

葉子沒有想到古清泉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以為會被問到末世的細節，會被問到超級商人系統的相關信息，甚至是仇人的模樣，但就是沒有想過會被問到疼痛以及死亡。

葉子眼眸微斂，長長的睫毛掩出一片淺淡的陰影。

「疼，而且好冷，好像從骨頭裡發出的寒意，怎麼樣都溫暖不起來，隨後世界彷彿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死亡很可怕……可是大家都死了，我更害怕一個人活在那樣一個世界里，我不想一個人。」葉子說這些的時候很專註的看著古清泉，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大概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緣故，平時葉子對外人表現的非常冷清冷清，但是對「自己人」卻異常的依賴，這一點在面對古清泉時表現的尤其明顯。

那是一種被依賴的感覺，沉重卻美好。

古清泉安慰道：「我也在這裡，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上天讓你回來，一定是為了讓我彌補上輩子的錯誤，所以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古清泉喜歡被葉子注視，因為他專心看著你的時候，好像在看著整個世界。

兩人都沒有說話，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安逸時光。

直到一聲貓叫打破了和諧的畫面。

「這隻貓是？」古清泉問道。

「這就是我剛才給你說的系統的助手，叫貓仔。」葉子邊說邊饒貓仔的下巴。

「你才是貓，你全家都是貓！我是老虎，是萬獸之王，你看我頭上還有個『王』字！」貓仔不服道。

說完還伸出一隻爪子指向自己的貓腦袋，只是那享受葉子撓下巴的模樣實在和老虎沾不上邊。

葉子和古清泉仔細的看了看所謂的「王」字，可是除了額頭上的一丁點淺得幾乎看不見的花紋，實在是沒有什麼別的表現，而那花紋更是看不出哪裡像「王」字了。

「你這隻貓真有意思，還會說人話。」古清泉摸了摸貓仔的腦袋道。

明明是很反感別人說他是貓的貓仔卻出奇的沒有反抗，只有細微的嘀咕聲隱隱飄進葉子的耳朵。

「才不是貓呢！」

於是葉子了解到，他的這個助手不但傲嬌，還有些欺軟怕硬……

古清泉鬆開貓仔，繼續剛才關於末世的話題，「我們家有誰變成怪物？」

葉子回答道：「最初變異的只有表妹和姑父，可是因為剛開始沒有防範，小姨一家和姑媽一家都被咬傷了，隨後他們也變成了喪屍。至於大爺爺家，因為末世后沒多久就斷了通信，斷斷續續聯繫上的幾次，也沒能講多久就掛斷了，再加上高層內鬥不斷，自顧不暇，直到我們出事都沒有見上面。」

「照這樣說，初期直接變異的人並不多，但是間接損失嚴重。而且末世后通信方面遭到嚴重破壞，社會次序混亂。但是如果我們能在災難發生前進行預防的話，就可以把原本只有兩層的生存幾率提高到七成，再加上你得到的交易系統……我們會平安無事的。」古清泉堅定地說。

「我們會平安無事，」葉子輕聲重複著，「對嗎？」

那帶著期盼的小眼神，看得古清泉不由心酸，「當然，你哥哥我這麼厲害，只要防著小人，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我也會好好保護哥哥你的！」葉子抬起頭，用明亮的雙眼注視著古清泉，這一刻，古清泉覺得心臟跳得好快，似乎要跳出胸口一般，他覺得既驕傲又失落，因為他真切的感覺到，自己臂膀保護下的人是一隻振翅待飛的雛鷹，而不是一隻文弱無力的小鳥，可是這隻雛鷹他註定不會放飛。

「我的小葉子長大了，哥哥等著被葉子保護的那一天到來，」古清泉微笑著牽起葉子的手，「現在，我們需要考慮接下來該做什麼。得到交易系統是你的機遇，也我們的幸運，從你剛才的描述中我可以預計到它的強大，和對我們日後的幫助。可是我認為我們不能完全依靠一個還未完全開發出來的系統，我們對它的了解太少了，可以用到的地方也不多。所以接下來還有許多事需要我們去完成。」

「我們要去收集物資，對嗎？」

「對，物資當然需要收集，但僅僅是物資還不夠，我們需要人。」

葉子的眉頭皺了起來：「可是人多了以後會有很多紛爭，而且消耗的物資也會變多。」

古清泉笑了笑，對於葉子的考慮表示肯定：「你說的這些都是必然存在的，可是從某些方面來說，人是群居動物，我們不可能一直脫離人群生活，而且從你的講述中不難發現，在最初的混亂過後，群居是一個較為安全的方式，雖然這種方式的安全性在逐漸減退，但是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而且你要知道憑藉爺爺和大爺爺的能量再加上對這次危機的先知先覺，建立一個人數較多的生存基地才是我們順利活下去的保障。」

「可是……」葉子仍然在猶豫不決，這讓對葉子性格了如指掌的古清泉感到不對勁。

「葉子？」古清泉看著葉子低頭不語，擔心道。

在心中猶豫了很久，葉子道：「那個最後害死我們的女人本來應該死掉的，是我們救了她，當時你說情況不明不要救不相干的人，以免搭上自己，但是媽媽覺得不能放任一個女孩子在亂世獨處，於是我也幫著媽媽拜託你帶上她，最後一起去了基地。結果沒過多久媽媽就在我們出任務時自殺身亡，雖然當時媽媽的精神狀態因為爸爸的離去有些萎靡，但是她個性堅強不像是會輕生的人，我們當時都覺得很奇怪，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沒等查出原因，就突然被強制下達去城區探查的任務。由於時間緊迫，我們只好帶著小隊一起前去目的地。關鍵時候那個女人帶著一部分隊友反水，陷害我們進入喪屍的圍剿中，在我們即將脫困時發現帶來的武器居然有一部分是殘次品，直到那時我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造成的，甚至媽媽的自殺也可能是發現她不對勁后被她殺害製造出的假象。可笑最後害我們的人竟然是我們當初幫助的人……清泉哥，我真後悔！要不是當時我也幫她求情，你根本不會帶上她！」

古清泉看著低下頭的葉子，雖然看不清表情，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葉子的傷心與悔恨，豆大的淚珠一滴滴往下墜落，那是谷清泉不曾見過的模樣，直到這一刻谷清泉才最最深刻地感受到了末世對葉子的傷害。

古清泉抬起葉子的頭，那大大的眼睛還蓄滿了淚水，眼眶通紅。

「你也說了，當時並不只你一個人要救她，媽媽也是這樣要求的，那麼為什麼要把所有錯誤都怪罪到自己身上，也許正是上天看到了你的悔恨才讓你重新回到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候，那麼，與其後悔不如改變。」

葉子抬頭看著古清泉。

古清泉繼續道：「我記得你說直到最後還有一批後來認識的兄弟跟隨著我們，所以說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會在關鍵時候陷你於不義之中，有些人卻能明知赴死還義無反顧地選擇與你同行。重要的不是人的數量，而是人的價值，不是人本身，而是人心這個根本，只要看清了人心，你就看清了這個世界。」

古清泉其實並不希望葉子看清這個世界，因為成人的世界大多醜陋，但即使這樣想，在說這些話時他的眼神仍然表現得清明且堅定。

看著這樣的大哥，葉子覺得內心逐漸明朗，即使末世的陰影並沒有遠去，他仍然覺得輕鬆許多。

有哥哥在真好，葉子心想。

「好了，快去洗洗臉，等下我先去見見老爺子，把這件事和他說說，估計他會要見你，可別讓他老人家看見你這個樣子，不然又要怪我欺負你了。」古清泉笑著說。

「才不會呢，清泉哥你先去，我馬上就好。」聽出了古清泉語氣中的親昵與愛護，葉子再次心中一暖，起身去整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