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突兀
發生意外的時候在場的宮人不過四、五個,德妃陳宜媛順利將他們都封口了,是以之後的幾天,都不曾有任何相關的消息從秋闌宮漏出去。德妃在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更是悄無聲息,沒有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波動。
注意到這些的葉如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宜」手遮天。平日里看似不動聲色的德妃,實質上卻有著一身好本事,半點都不好惹。
然則現下的陳宜媛,手中掌著較過去更多的權力,越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動得了的人物。大約在德妃看來,才人葉如月,包括這後宮里半數以上的妃嬪,皆不值當放在眼中。
也是在這件事情過去數日之後,除去看過幾次皇後文書音的皇帝傅見深終於在秋闌宮瓊華殿歇息了一夜。
作為住在秋闌宮的妃嬪其中的一員,對於這個消息很難不知道。反倒是葉如月想要知道的其他消息,遲遲了解不到更多。
只不過,第二日,德妃召她到瓊華殿,葉如月一時不知是為了何事。待她到了瓊華殿,也沒有能夠明白過來。原該心情不錯的德妃看著並沒有什麼好心情,以致於似乎是將這樣的情緒,發泄在了她的身上。跪在地上的葉如月,這一刻只有這般的想法。
膝蓋隔著薄薄的衣料壓在堅硬的地面,即便葉如月不是大戶人家的富貴千金出身,也不是什麼皮糙肉厚的人物,這般的苦總是沒吃過的。兼之原本體弱,時常被寶貝著,便越是同細皮嫩肉的富家小姐別無二致。
不知道德妃為何突然為難於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跪到什麼時候,到底葉如月清楚,僅僅是裝傻充愣在德妃面前是不行的。她若不吃些苦頭,怕是德妃都不會叫她死個明白,更別說會放過她。
殿內十分的安靜,葉如月沒有說話的權利,而德妃慢悠悠的喝著茶也暫時沒有要同她解釋半句的意思。
於是,葉如月也猜測著惹怒到德妃的緣由。其實,即使不大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可她與德妃之間的交集,光靠排除法也足夠圈定在一個比較小的範圍內了。
可正因為如此,葉如月更加不明白,難不成那日的事情傳出去了?若是事情真的傳出去了,何以未曾聽到任何的消息?再好好推測,葉如月只得將焦點定格在傅見深的身上。
正當葉如月這麼想著的時候,殿外太監的高聲唱喝已經傳進來了殿內,一聲「皇上駕到——」已說明所有。
葉如月無法回身,也沒法起身,她的餘光卻能夠注意到,在太監的話音落下時,德妃隨即起身去迎來人,想來傅見深是已經出現在殿門口了。至於跪在地上的葉如月,德妃似毫不介意傅見深看到她挨罰。
「免禮。」
傅見深的聲音自葉如月身後傳了過來,跪伏在地上的她只感覺不多時身後走過來一人,帶過來一陣微風。傅見深的衣擺從她身邊輕輕擦過,而他的目光並沒有任何的駐留。
德妃站在一旁,傅見深坐下后見她如此,便喊她也坐,德妃才謝了恩典,而後在傅見深的旁邊坐下來。
無論是傅見深,還是德妃,在這個時候彷彿都將葉如月當成透明存在,誰都不去提,只談論別的事。這也意味著,葉如月全程跪著聽完了他們全部的對話。
他們兩個人提到的事情不算多麼特別,不過是太后壽辰將近,而壽宴的事宜由德妃與慧妃在掌著,傅見深便了解一下辦得怎麼樣了。
葉如月反而覺得是奇了怪了,昨天夜裡皇帝不是宿在瓊華殿的么?一整個晚上,也抽不出來一小會兒將這些事情說完了,偏要今天再跑一趟?
這麼想著,她又自己告訴自己,別人是什麼想法,她哪兒能夠那麼清楚,而唯一能夠肯定的,便是很多時候每件事情它的發生都是帶著目的性的。
傅見深與德妃交談的事情雖然不長,但葉如月原本就跪了一段時間了,因而待到他們說完了正事的時候,她的膝蓋、小腿是發麻的狀態。
一直到這個時候,傅見深好似才看到葉如月,語氣隨意問德妃,「葉才人這是犯什麼錯了?」
即便被這麼問,德妃仍淡定得很,回傅見深道,「因做出了錯事觸犯了宮規,臣妾便只好罰罰她免得她下次記不住。」
傅見深頷首,又說,「你掌著這秋闌宮,也不容易,葉才人犯了錯確實是該管,不過注意些分寸,別過了才好。」
德妃斜眼看向葉如月,復收回了視線,才答,「陛下說的是,臣妾明白了。」將話說得略模糊。
哪怕等到傅見深離開,無論是他還是德妃,都沒有允許葉如月起身更無所謂叫她退下。待到傅見深出了瓊華殿,殿內便重又只剩下德妃與她兩人。
大概是估算著時間足夠了,德妃才對葉如月道,「本宮曾與你說過了,不可將事情傳出去,那麼,為何還是傳出去了?」
葉如月低著頭,沒答她的話,便聽到德妃繼續說著,「無論是你或者是你身邊的人將事情給透露出去的,本宮找你,總不會有錯。你自己的人,自己卻管不好,那你在這後宮裡面怕是有多少條命都不夠賠的。」
德妃的意思很明確,要麼是葉如月自己有問題要麼是她身邊的人有問題,她自己有沒有問題,自己自然很清楚。那麼,到底是誰有問題,便同樣很明白了。這是暗示,也是提醒。不過——
「德妃娘娘教導的是。」葉如月低聲回道。
想必是終於看膩了葉如月,陳宜媛擺擺手,讓葉如月退下,倒是沒有再繼續為難她。只不過葉如月跪了這麼一場,站起身來的時候,兩條腿都在發顫,走出瓊華殿更是費了許多的力氣。
反而是走出瓊華殿後,腿猛地發軟,叫她差點兒摔一跤。還是杏兒正好過來扶住了她,她才不至於太過狼狽。
回到芙蓉閣,葉如月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面,不許任何人打擾。陳宜媛提醒她說她身邊的人有問題,而杏兒有問題她一貫清楚。
既然德妃沒有把她怎麼樣,包括德妃自己也沒有遇到麻煩,那便說明,問題其實不大。葉如月將這些人都串在一起,仍是覺得還缺了點什麼。
陳宜媛只暗示了她身邊的人,可她想的是有一天可以引出把控著杏兒的那條大魚,而目前她了解到的種種不足以叫她將這一連串的事情都弄明白。
葉如月有自己的盤算,可她的盤算裡邊,還不包括現在把杏兒解決這一條。是否要將這一條的計劃提前,還需要她獲知更多有用的信息……她需要找到一個新的突破口才行。
一邊幫自己按摩著小腿和膝蓋,一邊思考著這些事,恍惚間,葉如月還是想起了出現在瓊華殿內的傅見深。
偏偏是想起來了,又寧可想不起來,葉如月便自顧自將這念頭揮散,同時也將傅見深從自己腦海里趕了出去。至少在當下,她沒精力去揣測傅見深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夜幕剛剛降臨之時,傅見深與過去大多數時候一樣,在宣執殿內辦事。想著休息片刻時,便回想起白天的某些人某些事,於是召了鄭安進來,吩咐他立刻去辦一件事。
鄭安回到宣執殿,卻少有的沒有能夠將事情辦妥當,只兩手空空,與傅見深回稟道,「葉才人讓奴才與陛下傳話,道是她身子不大利索,恐不能夠來見陛下,請陛下恕罪。」
傅見深等了半天只等來這麼個回復,倒是也沒見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反而是問鄭安說,「你覺得,這個葉才人……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鄭安啞然無語,傅見深卻已起了身也不似非要聽鄭安的回答,直接吩咐他,「擺駕芙蓉閣。」走到宣執殿殿外,又記起什麼,補充說,「鄭安,去把肖御醫配的那個很好用、能治淤青的藥膏捎上。」
他到芙蓉閣的時候,葉如月倒是還沒有這麼早休息,不過剛剛沐浴完畢,正坐在梳妝台前由著宮女替她擦乾濕法。
水汽熏得她臉蛋紅彤彤、嘴唇紅艷艷,連一雙眼睛都似帶著水霧迷濛,越是瞧著嬌俏可愛。銅鏡里驟然多出了傅見深的身影,她才知道是傅見深親自來了。
宮人們皆識趣的退了下去,鄭安將藥膏雙手遞給傅見深后,也自覺的退出了房間,在房門外守著,心裡頭到底嘀咕了一句陛下如何這樣看重葉才人。於鄭安而言,這個問題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葉如月轉過了身,正想起來,已被傅見深伸手摁住了肩膀,又聽見他說,「不用行禮了。」跟著,傅見深便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去撩她的裙擺。
奈何傅見深的舉動太過突兀了些,葉如月心中一驚,猛然站了起來,差點沒一腳踢到了他。傅見深也覺得驚險,仰頭看著葉如月,頗有些不滿意。
「讓朕看看,你腿上可有傷痕淤青。」傅見深也不起來,就那麼蹲在那裡,葉如月只能低頭看向他,這樣的視角總覺得怪怪的。
她搖頭,只和傅見深說,「沒事,陛下無須擔心。」又到底太過不自在,後撤好幾步,離他遠了一些。
傅見深握著藥膏,終於站起身,將東西遞給了葉如月,說,「肖御醫配的藥膏,治淤青的效果很好,氣味不大也不難聞,你用著正合適。」
葉如月遲疑著沒有想伸手去接,可瞟一眼傅見深的樣子,到底還是伸出了手,將藥膏接過來了。這不接還好,當她拿住藥膏后,手卻也被傅見深抓住了,跟著傅見深往前兩步邁了過來,順勢便攬住她的腰,一下將她給抱了起來。
似乎只一陣天旋地轉過去,她整個人都被傅見深抱起來往床榻走了過去,卻又身形不穩,總感覺下一秒就要掉到地上。等穩住了身形,傅見深已經走到了床榻邊,倒是動作輕柔將她放在床沿,讓她坐了下來。
「讓朕瞧一瞧。」傅見深一面與葉如月說著,語氣並不溫和,一面將她的裙擺撩至膝蓋處,而後葉如月一對白嫩精巧的小腿便展露在了傅見深面前。
其實先前葉如月自己也擦了葯,不過剛剛沐浴過,藥膏都被洗沒有了,這會膝蓋處的淤青便盡數暴露無遺,面積頗大,看著便叫人覺得可怖。
傅見深打開藥膏擱在一旁的小塌上,一手握住葉如月的小腿,溫熱而微糙的手掌與葉如月微涼的小腿微涼肌膚進行著親密接觸,幾乎是在剎那之間便帶起了一串雞皮疙瘩。
「朕讓你去宣執殿,為何不去?難道是你在同朕置氣,怪朕在瓊華殿的時候沒有幫你?」傅見深幫葉如月往膝蓋上擦著藥膏,嘴角微翹,問她。
葉如月踢了踢腿,卻因為被傅見深抓得緊,沒能夠有什麼大的動作。她撇開臉,只說,「陛下想多了。」
傅見深懶理她的回答,又繼續語氣不溫和的問她,「那個香囊呢?」
「扔了。」葉如月依舊撇開臉,沒覺得這前面與後面的話之間有任何的關聯。
可這麼一個答案,卻叫傅見深一下蒙圈,立時間追問葉如月,「扔了?扔哪了?為什麼扔了?」
葉如月覺得他無聊至極,卻回答他,「又不是妾的東西,留著做什麼。」
傅見深當下便愣了愣,跟著不大高興站了起來,盯著葉如月,略有些生氣,說,「既然不是你的東西,又哪兒輪得到你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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