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拔刀相助
卻說楊怡君的親娘汝寧公主雖是嫡公主,偏正巧生在世宗和顧皇后疏離不睦的時候,又非長非幼,夾在中間少受關注,養就了一副軟弱脾性。
當初顧皇后給她擇了汝陰侯次子這門親事,也正是為她這個性子,想著汝陰侯已然沒落,定然會好好供著給他們帶來榮華富貴的汝寧,次子又不用支撐家業,做次子媳婦的汝寧只要安享度日就好了。
一開始,汝寧的日子確如顧皇后所期待的那樣,夫妻恩愛,公婆慈愛,妯娌尊重,和和美美的。
可惜好景不長,懷愍太子案后,汝寧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她一母的親兄弟姐妹,只剩一個出家不問世事的長姐汝陽,一個殘廢的弟弟吳王,都各自有各自的痛苦。
他們也不會想到堂堂一個公主會讓夫家欺凌到頭上,而汝寧又不是會訴苦告狀的性子,再多苦楚,都只自己一味忍耐,有忠心的嬤嬤宮女想為她出頭的,還被逐被約束。
她退一步,汝陰侯府就進一步,初時只是因她與懷愍太子的關係怕牽連自家而疏遠,面上還是尊重的,漸漸地就慢待起來。到了末了,汝寧竟要看公婆妯娌的的臉色,甚至連下人,也有敢下她面子的。
偏因自己多年只生了怡君,沒有兒子,汝寧還很覺得虧欠駙馬,給他納妾,拿嫁妝供應府里的用度,如此種種,卻依然換不來感激和尊重,反而漸漸地被當成了理所當然。
汝寧作為皇后嫡女,成親時的嫁妝還是很豐厚的,光封地和田莊的收益就撐起了整個汝陰侯府的富貴生活,所以汝陰侯府雖然慢待她,卻並不想她死。
畢竟她一死,公主府和封邑要收回,只會給楊怡君留下汝寧嫁妝里的莊田宅院首飾擺設一類的東西,這不僅讓侯府少個公主的招牌,還少了最大的一筆進項。
這樣的日子,自然憋悶,一年年的,就把汝寧的身子給熬壞了,就在前年的花朝節后不久,到底一病不起,與世長辭了。
她一死,一直住在公主府的汝陰侯府一家子就不得不搬回地段不那麼好,宅院也不那麼寬敞的汝陰侯府,他們一家子人又多,排場又大,吃穿用度也一下子就艱難起來了。
之前楊怡君的堂兄堂姐們的聘禮嫁妝婚事用度就全靠汝寧,現在下頭還有許多弟妹沒婚嫁,於是楊怡君的嫁妝頓時就惹火起來。
楊怡君在汝陽侯府的日子原本就不好過,汝寧這一去,就更是過得水深火熱,借口她守孝,除了必要的場面,連親戚都不許她見了。可楊怡君的性子偏偏和她娘一樣,只會一味忍耐。
彩蝶若不是楊怡君死死壓著,早就鬧開了。
這次她逃出來,卻是因為偶然聽說,自家小姐的親事叫庶出的妹妹楊憐君給頂了,所有的嫁妝也被瓜分了。
這門親事還是早年間汝寧公主給女兒楊怡君定下的娃娃親,男方是安郡王母家的表弟曲周侯曹延嗣。
曲周侯一家因為懷愍太子妃的緣故,也家破人亡,門第冷落了,只剩了個當年還在襁褓中的曹延嗣和他祖母曹太夫人。
說起來,這也不算是多麼好的親事。
可汝陰侯府在京中也稱不上什麼高門,尚了汝寧公主的楊怡君他爹又是二房,沒有爵位,二房庶出的自然就更說不上什麼好親事。楊怡君這門親在他們看來已經是極好了的,自然要謀劃過來。
楊憐君的生母是楊駙馬的妾中最受寵的一個,又有兒子傍身,底氣很足,在楊家,簡直她才是二房的夫人。
當初汝寧還活著的時候,倒要看她臉色。有她在楊駙馬跟前吹風,又有侯夫人、世子夫人等推波助瀾,這移花接木的計劃就說定了。
這對楊怡君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她在家裡苦熬,不敢有所反抗,唯一的指望就是守滿孝,嫁出去,好過舒坦日子,這下子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可她卻只會哭,連聲抗議的話都不敢說。
彩蝶為她抱不平,便想著找人為自家小姐做主,她要尋的自然是小姐娘家的親戚,如吳王、靖平王、安郡王這些人,只是她才剛設法出了府,還沒想出如何去求見這些貴人,就被發現了,躲躲藏藏,又慌不擇路的,反而背離了她要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正巧顧謹在胡市遇上她,她一定會被捉住打死,楊怡君的事情估計也就無人知曉。甚至說不定什麼時候傳出的消息,就是楊怡君病逝了。
「我倒要去拜訪一下楊駙馬,問問他的心是怎麼長的!」
顧謹聽完彩蝶的訴說,怒上心頭:這也太過分了!對姨母汝寧和表姐楊怡君這般懦弱,顧謹自然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不管怎麼說,那也是自家血脈相連的親人,怎能叫人這樣欺負。
謝蘭馨在旁聽得目瞪口呆,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極品的一家子,雖說楊怡君母女倆懦弱得過分,但汝陰侯府也實在太不像話了,把個公主欺負致死,又還想以庶充嫡,這也太不把皇家當回事了吧。
見顧謹怒氣沖沖地就想找上門去算賬,謝蘭馨忙把他攔下:「世子別衝動,你就這樣憑個丫頭的隻言片語上門,肯定沒法給楊姐姐討回公道的,那些家丁如今大概已經回了侯府,侯府里多少也有了準備,你這時候去,還要叫他們倒打一耙,說你聽信讒言污衊他們。」
顧謹便問:「那世妹可有什麼辦法?」畢竟有外人在場,顧謹還是不敢叫得太過親熱。
謝蘭馨便把自己的主意說了,顧謹越聽眼睛越亮:「好主意,就按世妹說的辦。」
彩蝶在一邊聽了也在暗暗慶幸找對人了,這下她家小姐算是有救了,當下就毫不猶豫地跪下去磕頭,臉上還帶著喜極而泣的淚水:「奴婢多謝顧世子和謝家肯我家小姐出頭。」
彩蝶磕頭磕得很重,那死命的勁頭,只幾下額頭就磕出血來了。
謝蘭馨被嚇了一跳,忙伸手扶她起來:「快別這樣,我也沒幫上什麼,只是出出主意,你實在不用這麼多禮。」說著掏出帕子按住她額頭的傷口。
彩蝶接過按著額頭的帕子,不再多言,卻把感激記在心裡。
當下,逛街自然取消了,顧謹和暮雨匯合,先把謝蘭馨和月白送回家,又把彩蝶暫且安置到自家,和祖父吳王通了氣,便著手去辦楊怡君的事。
很快京城裡就傳開了汝陰侯府以庶充嫡,謀奪公主之女嫁妝的事。
與楊怡君定親的曹家自然最快得到了消息,立時登門向汝陰侯府問個究竟。
這些年,曹太夫人帶著曹延嗣一直在曲周度日,一直到孫兒到了成親的年紀才準備進京。
因要等楊怡君孝滿,他們是今年才回的京。之前與汝陰侯府不過書信往來,並沒有見過楊怡君的面,也正因此,汝陰侯府指著楊憐君說是楊怡君,他們也只當是真的。
現在有了這樣的流言,自然要問楊家要個解釋。
楊家哪裡肯承認,還是硬著頭皮說楊憐君就是楊怡君,就欺曹家沒見過真人。
至於曹太夫人仔細看了憐君后說她與汝寧長得不像,她們也有解釋,女兒肖父也是正常的嘛。何況真正的楊怡君論相貌也的確與汝寧長得不像,眉眼五官倒像楊駙馬,只是與汝寧性格相似,神情彷彿。
雖則楊家死活不認,但曹家既起了疑心,那肯輕易罷休。畢竟兩家雖都是沒落侯府,汝陰侯好像還顯得人多勢眾些,但論內里,自然是曲周侯府的日子更好些。
且曹延嗣可是已經承了爵的,與楊家的親事若不是因著楊怡君是公主之女,又是當年懷愍太子定的,不好反悔,曹太夫人還真看不上。憑年輕的「曲周侯夫人」的名號,自家孫子品貌才華又都出眾,什麼貴女娶不得?若真著了楊家算計,娶個駙馬庶女回家,曹家幾輩子的臉面都丟乾淨了。
曹家沒見過真人,但見過真人的卻多了。雖然楊怡君近一兩年少出現在人前,與憐君姐妹又有幾分相似,但人家也並不是瞎子,自然能認出憐君是假冒的。
儘管如此,楊家還是抵死不認,認了他們就真完了,闔府一致決定將錯就錯,一錯到底了。
曹家既有了人證,哪還會信,便鬧了起來,一直鬧到了御前,於是事兒便鬧大發了,朝野都議論紛紛。
皇帝便下令徹查。
楊家的事哪裡經得起查。很快,不僅欺侮公主、以庶充嫡這樣的大罪確認無疑,其他許多烏七八糟的事兒也都暴露了,一時汝陰侯府便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
皇帝雖然對這個姐姐沒多少感情,但怎麼說汝寧公主也是皇家的人,這麼對她就是打皇帝的臉,當下數罪併罰,汝陰侯府奪爵抄家。
按著當年汝寧公主的嫁妝單子,把汝陰侯府幾乎都抄了個一乾二淨,抄完了皇帝也沒自己留著,都給了楊怡君做嫁妝。
可憐楊怡君還是在鄉下一個莊子里找到的,因要做死了憐君是正品,她便被以養病庶女的名義送到了鄉下,差點真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