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得知

第一五九章 得知

張廷玉一抬頭就聽見這句話,他放下了手裡一沓信紙,忙起身來看她。

「還好?」

「好什麼呀……」

顧懷袖苦笑了一聲,掃一眼沒見著李衛,被他扶著躺倒上了床,只頭疼地按著自己的額頭,「你也知道了?」

張廷玉之前出來的時候,就想找顧懷袖說朱江心的事情,沒料想就聽見更震駭人的事情了,太子跟朱江心的事情一出,所有的難題就迎刃而解。只是他心裡怕得慌,又不知道顧懷袖那邊是個什麼情況,一直提心弔膽,連羅玄聞那邊來的回信都沒能看得進去。

顧懷袖之前自己往水裡跳過,這會兒早將衣裳換了下來,可還是冷得厲害,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身子冷還是心冷。

皇宮裡的事情,真是動輒要人命。

十三阿哥也就是個看著善良的,實則他說的話顧懷袖只信了五分。

若完全撇開顧懷袖自己來講,這算是一個絕妙的計策,偏生是陰差陽錯,讓朱江心來救場了。

朱江心要是不來插上一腳,怕是顧懷袖在劫難逃。

「我沒敢留下來……剛才有人說朱江心沒了,觸柱死……」

張廷玉面上很平靜,只看著顧懷袖,似乎沒有任何的焦慮。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枕在顧懷袖腦後的那一隻手掌,手指彎曲的弧度很怪異,極力剋制之後,才能勉強成一個正常的折線。

他摸著她還微濕的頭髮,只道:「你說說……」

顧懷袖現在自己個兒是局中人,不一定看得有張廷玉明白,只將這件事細細回憶起來說了……

不過,她說到後面的時候卻忽然之間停了下來。

記得自己覷見的那大床上,被褥微亂,早先應該是有人躺過的。後來又在衣櫥里發現了十三阿哥,按著顧懷袖的推測,這件事應該與十三阿哥脫不了干係,可他自己險些捲入其中,還需要與自己一樣躲避……

約莫只是指點了林佳氏,卻不知道他們將地方選在了十三阿哥小憩的地方吧?

到底十三阿哥知不知道自己是幫著四阿哥辦事的?

雖然顧懷袖偶爾不怎麼聽話……

「也許是四阿哥早有意將你當成棄子,只是橫插了一個朱江心進來,反倒讓你逃過一劫。為了掩蓋住將你當成棄子的真相,也為了讓我不跟四阿哥作對,所以十三阿哥立刻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

張廷玉用被子把她裹住,讓她暖著,在她明眸注視之下,一點一點地分析著,抽絲剝繭,嚴絲合縫。

「假作根本不知道你是四阿哥的人,將這件事歸結為一個誤會,大家敷衍著敷衍著就過去了,不也很好?」

這倒是最陰險也最現實的度測。

不過回頭來,顧懷袖又笑了一聲:「若是我覺得,其實我覺得十三爺沒有撒謊,你會不會覺得我傻?」

「不會。」張廷玉搖頭,「因為我只是聽你轉述,並不知其神色表情。實則,出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神態,而非言語。」

他自始至終似乎都很冷靜,也努力讓自己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分析。

本來伴君如伴虎,每次這樣看著顧懷袖撿回一條命,他與她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十三爺不像是說假話。

那麼四阿哥的用意,就有些兇險了……

可是,若不是這樣心機深沉的一個爺,又怎麼能登上帝位?

從胤禛的位置來看,他不僅沒錯,這甚至是一招好棋妙棋;可從顧懷袖的位置來看,四阿哥陰險毒辣又十惡不赦。

她將自己裹緊了,閉上眼睛彎唇道:「若十三爺所言他不知道我是真,四爺不會忘記我這麼一枚棋子的,不說應當是有取捨。十三阿哥知道得越少,就越能清醒地分析整個局勢……也就是說,若十三阿哥事先知道有我,不一定能走出這一招好棋來。」

「照你這樣說,四阿哥還深諳用人之道了?」

張廷玉差點氣笑了,他看顧懷袖有些累,便讓她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人睡熟了,張廷玉才緩緩起身。

他站在床榻前面,看著裹在錦被裡跟蛹一樣的女子,不由得一笑,可隨之湧上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后怕。

轉過身,張廷玉臉上所有的鎮定和冷靜,全都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肅殺。

剛剛推開門,張廷玉就看見胖哥兒站在門外,一瞧見他這表情,人就愣住了。

張廷玉一下笑出來,彷彿方才的殺意和冰冷都不存在一樣,回身關上門,才摸了摸胖哥兒的頭,輕聲道:「你娘在睡覺,不要過去吵她,先去找你青黛姑姑。」

胖哥兒不知怎的退了一步,有些怕。

他爹臉上這笑容找不出一絲縫隙來,卻看得胖哥兒背後冷汗直冒。

可仔細瞧瞧,又跟往日沒什麼不同。

胖哥兒點了點頭,「那爹也好生休息,小胖去找青黛姑姑了。」

說完,就朝著旁邊跑去。

張廷玉一按自己的眉心,也知道自己是嚇著孩子了。

阿德就站在一旁,垂首不語。

張廷玉道:「一則吾兄,二則吾妻。我不除他倒他,還能向誰討去?」

太子,胤礽?

手往後頭一背,張廷玉想著,若是與虎謀皮一次也不錯的。

今夜他很晚才回來,次日起來得卻也很早。

顧懷袖睡了一個晚上,也算是壓了壓驚,這會兒也不知道行宮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反正前明遺后現在是已經死了,朱三太子到底能不能抓到卻又是個疑問了。

她端著杯子吞了一口水,又問道:「昨兒李衛似乎有事要跟我說,他怎麼回事?」

「夫人,昨日等您不回來,他又走了,說是不如今日來再跟您說。」

青黛記得李衛坐在那兒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決定不說了之後,反而好了許多,

左右顧懷袖今日無事,她看張廷玉收拾好,只問:「你這是要去行宮?」

「按著皇上的計劃,今日本該順江東下,可太子的事情一出,卻不知是不是計劃有什麼變故……興許我這一趟就要直接跟著皇上離開了。到底太子這會兒是倒不了的……前明遺后罷了,不過裂縫會越來越大,只等著皇上……」

他沒說話了,只是告訴她大概的情形。

顧懷袖送著他出了門,才道:「一路當心。」

他道:「一樣。」

看著張廷玉又離開了,顧懷袖才被胖哥兒鬧著往葵夏園而去。

張廷玉人雖然走了,可卻將阿德留了下來,又修書給了廖逢源那邊,請他多留幾個人在顧懷袖這邊,出門都要人跟著,就怕出事。

畢竟,太子那邊的人都還是知道顧懷袖也牽扯進上次的事情之中了的,若是知道了之後對顧懷袖殺人滅口,就可怕了。

好在等著張廷玉去行宮的時候,才知道太子已經被禁足了。

康熙面上看不出什麼,今日說要去祭拜明□□陵,也帶著太子去,可太子根本就沒能下車來。

皇帝只有一句話,胤祥陪朕去就成。

第四次南巡的時候,乃是太子和四阿哥以及十三阿哥隨行,康熙也曾撇下太子跟四阿哥,只帶著十三阿哥去拜泰山。這一回,竟然也撇下太子,帶了十三阿哥去,轉瞬之間這風向似乎就有些變了。

一時之間,誰也看不清康熙的心意。

大阿哥那邊眼看著是不行了,八阿哥風頭正勁,十三阿哥正得皇上的喜歡……

張廷玉一路陪著,只覺得有意思。

太子剛剛讓朱三太子的孫女被羞辱至死,如今康熙能面不改色地來拜祭明□□陵……

皇家啊。

皇家。

顧懷袖也在琢磨這個詞,她到葵夏園的時候,就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了。

康熙祭拜明□□陵之後,就要離開江寧,往鎮江那邊走一回,順便還要去丹徒看看情況,被張廷玉指點過的宋犖能不能保住自己頭上的官帽就在這一舉。

至於丹徒那邊……

羅玄聞來信說,已經將沈恙在鹽幫的產業吞沒得差不多。

剛剛走進葵夏園,胖哥兒便泡在前面奔著奔著去了,跟廖思勉在一起玩。

沒成想,廖逢源正好會客,將萬青會館的茶商們都聚攏到一起,沈恙順道也來了,李衛鍾恆都在他身邊。

李衛趁著老闆們在一起說話,終於跑來找了顧懷袖。

顧懷袖還在看著在湖邊玩得胖哥兒他們,忽然看見李衛,倒是愣了一下:「你怎麼……」

「沈爺在前面跟茶商們談事兒,我跟來了……聽說您也來了,所以……」李衛左右看了看,有些怕得厲害,沈爺對付那些個吃裡扒外的人的手段,李衛不是沒見過,可是他覺得自己聽見了這樣的秘密,若是不說,著實對不起自己的乾娘,「乾娘我……」

「昨日你說有事,我還沒回來你就走了,到底怎麼了?」顧懷袖皺著眉頭,不知道李衛這邊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李衛沉默了許久,才囁嚅著道:「我懷疑……取哥兒是您當年夭了的那個……」

顧懷袖手裡搖著的扇子一下停住了,連著臉上輕微的笑意都消減了……

「你說……什麼?」

取哥兒……

沈取?

她的孩子……

顧懷袖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看李衛還想說什麼,她連忙一擺手:「先等我靜一靜,靜一靜……」

亭中,忽然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李衛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就站在神情怔忡的顧懷袖身邊。

遠遠的前廳里,鍾恆是看著李衛離開的,而今只是無聲地一笑。

站了一會兒,他才轉過身,瞥一眼還在跟眾人談事的沈恙。

沈恙道:「今年的新茶也該採下來了,等著看合適了咱們一起給定個價,不能虧了下面的……」

說著說著,卻有一人插嘴道:「沈爺不是在鹽幫混得風生水起嗎?怎麼又看得上咱們茶行的生意了?」

「什麼叫做你們茶行,邱老闆可別忘了……」沈恙懶洋洋地甩著茶蓋上沾了的茶沫,沒有一點文明人的樣子,「我沈恙才是會館的頭把交椅,我鹽幫的事情與你有什麼相干?我高興了就賺錢,不高興了就撒銀子,邱老闆若覺得我這人忒無聊,不如將你的產業送給沈某人,讓沈某人來幫您打理吧?」

邱老闆面色一變,終於不敢說話了。

鍾恆上前一步,在沈恙耳邊說了一句話。

沈恙看了看自己身邊空了的地方,李衛已經沒站在這裡了。

他低眉垂首勾唇,然後喝茶:「是個乖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晚上九點左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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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厚黑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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