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老狐說女
山川小異,風土不同,雲雨晦明,人情物理,一行善惡,一時殃祥,忽移常變,造化難測;富貴貧賤,壽夭窮通,門第世德,諸事命運,難以法繩,毫釐千里;天生常理,陰陽變故,自不能廢,亦不能逃;此名曰:陰陽常變。——摘自《無字天書》降陰八卷。
……
屋內的床榻和窗口離得遠,黑糊糊的看不清。『含含乎乎』只傳進來兩三句寒暄話,窗欞上的黑影便慢慢移到門口處,抬手推門,門兒『吱呀』一聲開了!白世寶的面色頓時透出紅光,眼睛也慢慢一彎,眯成了一道縫兒。
眼瞧進屋的這位……
連鬢的鬍鬚根根雪白,面黃油光,人身狐臉。腳上蹬著一雙麻草鞋,身穿一件棕色寬綽大玄袍,遮了半截身子。屁股后,一根粗絨的狐狸尾像是掃帚似的,直拖在地上掃著踩過腳印。沒錯,它正是『驅魔龍族』仙家堂口的胡三太爺,老狐仙!
「狐兄!」
老狐仙邁進屋後跟手將門關上。隨後眨了眨眼皮,轉著眼珠子先是打屋裡觀瞧了一陣,最後瞧准一張梨木大椅,猛一甩袖子,長須隨著一飄,屁股落定,張口叫道:「小子……總算叫我撲到你影了!」
白世寶微微一笑道:「怎麼,你找我有何事情?」
「我有話要跟你說……」老狐仙拎起桌上的一口茶壺,嘴對著嘴兒『咕嚕嚕』灌了兩口,然後一抹嘴巴開始說道:「我這輩子叫你粘上了,以前的事兒咱就不提了,那是大小姐心甘情願,我也沒轍,弄不好裡外受氣,啞巴吃黃連……單說眼下,我只問你,這段時間有沒有見著過一位年輕的姑娘?」
「年輕的姑娘?」
白世寶當下一愣,直問道:「你說的慢些詳細些,什麼姑娘,長個什麼樣兒?」
「長的跟你一個樣兒。」
「跟我一個樣兒?」
白世寶聽得發懵,慢慢皺起了眉頭,再凝神瞧了瞧老狐仙,滿臉疑惑地問道:「狐兄,我怎麼聽著糊塗,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若是有這麼一位姑娘前來找你,你萬萬不可傷著她!」老狐仙頓了頓后,又慢慢說道:「因為……她不單是『驅魔龍族』的傳人,更是你白世寶的後人!」
「我的後人?」
白世寶陡然一驚道:「我從未娶妻,哪裡來的后?」
嘖!
老狐仙一吸冷,渾身抖了抖,急叫道:「怎麼?你裝傻有癮,還是當真不知道?」
白世寶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老狐仙見狀,又一愣,急叫道:「怎麼?你不知道當初我家大小姐肚裡有了你的孩子?」
「有……有什麼?我的孩子?」
這話好似一道驚雷,轟的白世寶渾身發軟,頭皮發乍。一時間,不知事打哪兒起,話打哪兒說,孩子又是打哪兒出來的。嘴上直抖,說話『含含糊糊』好似嚼著一塊熱豆腐,磕磕巴巴地叫道:「怎……怎麼會?我和馬昭雪從沒有過那事,哪裡來的孩子?」
「天上掉下來的!託夢投來的!你這麼一把年紀,鬍子比臉白,怎麼什麼都不懂?」老狐仙睜圓了眼睛,怒瞪著白世寶,嘴唇直抖道:「當年力戰邊魁時,你與我家大小姐性命不保,后得胡九方道長用『陰陽雙.修』,以『女子丹經,男子丹精,陽混入陰,陰混入陽,以血為介,牽動陰陽』的『雙.修法門』才保全你們二人的性命……」
老狐仙一口氣把當年的『事兒』兜底一說,好似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講了出來。聽得白世寶身僵眼直,好似墜入無底深洞,腦中更似『黑天黑地昏天昏地沒天沒地』的一片空白。頃刻間,臉色如白紙!
「這麼說……」
白世寶稍作回神,慢慢捋順思路道:「一十九年前,那位胡道長借用『陰陽雙.修之法』在救我們性命的同時,讓馬昭雪懷了我的孩子?」
「正是!」
老狐仙點頭說道:「以陽補陰,以陰生陽,『陰陽雙.修』就是『男女雙.修』!……當初叫你收了我的那顆『夜明珠』,就是有心將我家大小姐的終身託付於你,叫你好好照顧我家大小姐。誰成想你卻『一走了之』,再也找不到你的下落……若不是大小姐臨終前吩咐我不要難為你,今兒我非得剎剎你的邪氣!」
白世寶問道:「馬昭雪如何『走』的?」
問到這兒,老狐仙咬著牙,硬嘆了一口氣道:「大小姐先是被你一氣,心火急涌,留了病根,又在三年前受了一場風寒,當下就沒了精神。四處尋醫吃藥,葯下肚后立時管用,可剛緩上氣兒,挺不了幾天,病再一來,還使那葯就不成了;最後……」
白世寶聽后默默不語,過了一陣,開口問道:「不瞞你說,這事兒我有些心虧。你能告訴我,她葬在哪裡嗎?」
老狐仙搖了搖頭道:「大小姐是家師馬魁元親手葬的,『驅魔龍族』一脈有家族隱秘的墓穴,這個墓穴坐落何處,外人都不知道……」
「……」
白世寶頓了頓后,又突然一驚道:「對了,這孩子是不是叫做:馬小玲?」
「沒錯!」
老狐仙當下站了起來,急問道:「怎麼,她來找過你?」
白世寶點了點頭,說道:「半月前,我在京城撞見過她……當時我見她與馬昭雪有些連相,又見她使用『驅魔龍族』的符咒之法,便猜定了幾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我的女兒……」
「龍族符咒?」
老狐仙一驚道:「怎麼,你和她交手了?」
「她無大礙……」說到這裡,白世寶收了聲,心裡有些不快。低下頭來心中暗叫道:「天緣難說,沒料想馬小玲竟然也走了她母親馬昭雪『弒父』的舊路……」老狐仙在旁好似猜到白世寶的心思,便說道:「這個也不能怪她,她打小沒你在,現在又失去了大小姐,小小年紀滿心苦楚,怎麼能咽得下?」
白世寶突然抬頭問道:「是不是馬魁元在馬小玲面前使邪,說了些什麼?」
「這個不能……」
老狐仙搖頭道:「不管怎麼說,你是馬小玲的親生父親,也算是我們『驅魔龍族』家族的女婿,家師馬魁元再怎麼恨你,也不會叫他外孫女去殺你,這種苦他早就嘗過……在事情沒弄清之前,我們也不好亂猜,以免誤會了家師馬魁元!」
「不成!」
白世寶慌忙起身,穿衣穿鞋,口中急叫道:「我得去見她!」
「等等!」
老狐仙一把攔住白世寶,張口急道:「我知你身為人父,卻未盡半分養育……可你小子這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是不開悟?」
白世寶愣道:「什麼意思?」
老狐仙解釋道:「你要去哪裡找她?甭說是你,我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再者說,我猜她肯定比你更急著相見。既然先前她能找到你的住處,相信很快也會打探到這裡,她可比你精明!……依我看,你莫不如就在這裡候著,免得東跑西跑,耗著她的精神!」
白世寶聽后連連點頭,這才停住。可是住口卻沒閉嘴,張嘴倒氣兒,又急叫道:「糟糕!這裡她可不能來!」
「我知道!」
老狐仙一笑,截住白世寶的話說道:「現在你這位朋友現在跟日.本人勾上手了,這種地方可是比鬧鬼鬧蟲熱鬧多了……」
嗖!
白世寶急走到門口,將門推開一道小縫兒,瞧著挺大個宅院黑靜靜的,沒人影,狗影也沒有。這才放下心來,扭頭朝老狐仙問道:「怎麼,你聽說什麼了?」
老狐仙冷笑道:「你不問世事,難怪不知你這位朋友的名號能震疼耳朵……你更不知他身旁帶眼鏡的那位主兒是什麼背景吧?他可是日.本.陸.軍的探子,他們來這裡要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白世寶一皺眉問道:「什麼勾當?」
「賣.國!」
「啊!」
白世寶心頭猛地一震,腦門上又多了幾條深溝。只聽老狐仙繼續說道:「還有那女的……道法奇特,見也未見過。剛才我來時,圍著宅子饒了一圈,觀了地形地勢,忽見她門窗上都插著一朵朵的菊花,沒香沒味兒,什麼花沒香味?紙的!好像『辟邪打鬼』的符紙似的,看一眼我就眼花,陰氣不陰氣?……我猜他們這股邪勁兒使到頭,非端了你不可!」
白世寶點頭說道:「吃飯時,他們曾邀我做什麼顧問,我沒應承……俗話說:人生在世,七情六慾,八財九權,能控則清,能放則空;為了這點私慾叫我去賣.國當漢.奸,最後落得天下人辱罵,算是萬萬不可!」
老狐仙回道:「這話你應的好!」
白世寶點頭道:「別看我白世寶雖老,沒糊塗也沒白活,這點道理還是知道的!」
「好!」
說到這兒,老狐仙一拍白世寶,轉身說道:「走——!」
白世寶問道:「幹什麼去?」
老狐仙一笑道:「我見你瞧個透亮!」
「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