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話 佳人
「你,你也被她迷惑了心神!」
衛三郎苦笑,「我倒是希望她來迷惑我,可惜,她從頭到尾,看到的只有二哥」。
「你——」
「娘娘,事不容緩,微臣告退」。
衛三郎退出去后,衛子夫慘然一笑,「據兒,是不是你也覺得母后心狠手辣,恩將仇報?」
「兒臣不敢」。
「呵呵,不敢,不敢——這麼多年,你舅舅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不敢懷恨不敢違逆不敢不盡心,不敢哪——」
「母后——」
「二十多年前,我剛得你父皇聖寵,本以為能一步登天,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誰知你父皇只是一時新鮮,過了幾天便忘了我,當時的陳皇后更是將我扔進了永巷受那群小人的糟踐,連最卑賤的奴才也可以打罵嘲笑,第一個朝我伸出手的就是她,她那時候才十歲,瘦弱膽小,總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塞東西給我吃,我暗暗發誓,如果有一天能再出頭,我一定拿她當親妹妹待,可是從她落水大病一場后,什麼都變了——」
「母后——」
「她不再親近我,不再事事依賴我,很快又被董少使選走了,我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那個董少使出了名的苛待宮人,誰知道我們竟然又見了,而她也遠非當年那個膽怯懦弱的小姑娘,她冒著生命危險從韓嫣鞭下救了我,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以為她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愛護我的,後來我才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韓嫣。我一次次去勸她,要成全她和你舅舅,誰知她只懷疑我另有心思,一直防著我,我聽了法師之言才知道,原來當初那個小宮女早就沒了,是一個遊魂上了她的身。借屍還魂啊。可憐你舅舅,你表哥,都被她迷了心竅。知道她不是生人,竟還一門心思的護著她——」
衛子夫慘然一笑,「據兒,我恨她。她害死了玉兒,奪了玉兒的身子。我恨她!」
小太子頓了頓,「母后恨她是因為她得了父皇的眷顧,得了舅舅的愛戀,得了表哥的敬慕。而這一切,母后認為都應該是自己的」。
衛子夫彷彿不認識般緊緊盯著自己一手教養大的兒子,忽又大聲笑了起來。「原來據兒也長大了!」
「母后,舅舅鮮有開顏之日。如今,便算為了舅舅,請母後放過她」。
衛子夫笑聲不斷,「好,好,如今連我的兒子也偏向她了,她就是這樣,一直跟我搶,搶我的夫君,弟弟,外甥還不夠,現在又要來搶我的兒子,偏偏做的光明正大滴水不漏,我聽了也只能贊一聲手段高絕,好,好,李玉娘,我衛子夫認輸,認輸……」
小太子不忍握住自家娘親的手,「母后,兒臣又怎會偏向她,請母後放寬心懷」。
「娘,你為什麼說自己是妖孽?」
「為了嚇唬人啊,你沒看到皇后被我嚇的全身發抖嗎?」
某娃噢了一聲,「可是未止不喜歡娘說自己是妖孽」。
「那娘下次不說了」。
某娃高興了,一口親到自家娘親臉上,「娘真好!」
何某人勾起嘴角,眸光卻帶著冷意。
「長樂,你還是帶未止走,長安太危險」。
「你以為我想留在這?」
衛大將軍噎了噎,明智的決定換個話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就是我幕後操縱抓了太子殿下么?」
「長樂——你知道,我只是擔心」。
何某人哼了一聲,「好像是小太子一個貼身的人背叛,勾結外人抓住了他」。
「是什麼人?」
「我怎麼知道,八年了,那些年輕人我一個不認得,那個領頭的好像是個幕僚,搖著把扇子自認瀟洒,看著就欠打」。
「你故意引他們到了那個斷崖?」
「那我能怎麼辦?」
「下次不要親身涉險,據兒是太子,他們不會拿他怎麼樣,也就吃點苦頭,你——」
何某人譏諷一笑,「你的意思是我這張臉招禍是吧?你外甥那張臉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那個人渣要剝你外甥的衣服,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命都不要去救衛子夫的兒子?」
衛大將軍勃然變色,「他們好大的膽子!」
何某人哼了一聲,「這次要不是我正好碰上,你衛家就算殺了所有人滅口,你千嬌百貴的外甥也過不了自己那關!衛子夫整天無聊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反倒疏忽了兒子,報應!」
衛大將軍心念急轉,「長樂,你先休息,我很快回來」。
「順便叫一桌飯菜來,靠,老娘多久沒吃到一頓好飯了!」
「好,」衛大將軍伸臂狠狠抱了抱某人,「謝謝,照顧好自己」。
某人呆了半晌方回過神來,沖著某將軍消失的方向一聲怒吼,「靠,衛青,你敢占老娘便宜!」
在何某人母子一邊吃一邊敘別來之情時,侍畫通報,衛老夫人到了唯景軒門口,被侍衛攔住,衛老夫人命人開打,侍衛同學很有奉獻精神,打?隨便!進?休想!
何某人嘻嘻一笑,「未止說該怎麼辦?」
「呃,讓他們鬧,等爹回來就是」。
「說的是,侍畫,跟那些侍衛說,他們為大將軍捐軀,大將軍一定會記住他們的,如果他們僥倖沒有捐軀,工錢往上翻十倍」。
侍畫答應著去了,某娃哼哼,「娘,我不想呆在長安了,什麼時候回家?」
「回去我一定剝了霍長白的皮,娘的,他倒是狠心!」
某娃很同情的看著自家娘親,「所以我一直勸娘換個夫君」。
何某人失笑,「你個小鬼頭!」
「娘,等勸了爹爹回心轉意,我們就回家」。
「好。回家——」某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溫柔憧憬。
再說外面鬧成一團時,裊裊的琴音響起,伴著隱隱約約的歌聲,「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
衛老夫人臉青了。「賤婢好大的膽子!」
張煦很為難。「娘,大將軍這些年也是清苦,好不容易尋了個可心的人。長公主都不計較了,娘又何苦為難?」
衛老夫人自然也不想為難某人,可惜自家女兒明確說了,要儘可能的為難。她也只是想先看看,考察一下人品。再做決定,可竟被攔住了門外,現在某人更是唱歌挑釁,好吧。她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
張煦只好柔聲勸說,心中叫苦不迭,那位大將軍大司馬她實在得罪不起啊!
這時家丁來報一個挨板子的侍衛暈了過去。衛老夫人狠狠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進去!」
另幾個侍衛急忙跳起來要攔。可惜剛跳起來便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進去了,正在惶恐間,霍未止同學帶著幾個小廝出來了,指揮著小廝去找軟轎,幾個侍衛對視一眼,最後派出一個代表發言,「小少爺,屬下惶恐,沒能攔住老夫人」。
某娃眨著翦水明眸,「這位大哥哥客氣了,我娘說忠心的人最值得敬佩,大哥哥攔不住奶奶不是因為不夠忠心,而是身份所限,爹爹知道了必然也不會責怪大哥哥的」。
某侍衛簡直要痛哭流涕了,多善解人意的小主子啊!
「娘要未止跟幾位大哥哥道謝,一會便送傷葯和銀兩來,幾位大哥哥安心養傷」。
「屬下不敢!」
「大哥哥是為未止和娘親受傷的,怎麼也得讓未止和娘親表示一下心意」。
那幾個小廝抬著幾個軟轎過來了,霍未止同學指揮著將幾個侍衛放了上去,又讓侍畫跟了過去,這才笑咪咪的看向牆頭,「娘,未止做的好么?」
何某人也咪咪笑著,「我家未止越來越有小小君子的派頭了」。
至於進了唯景軒的衛老夫人一群,呃,不好意思,讓你們撲了個空。
此事的直接後果就是累的半死的衛大將軍好不容易趕回來后,立即被自家娘親狠狠訓了一頓,衛大將軍冒火不已,卻也只得乖乖聽著,看客衛三郎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劉小豬說何某人不宜室家,果然不宜室家啊,否則怎會平靜安寧了八年的衛家,她一回來便鬧的不像樣子?
衛三郎漫不經心的笑著,幾分清冷幾分厭棄,爭來爭去到底有什麼意思,到底有什麼意思?
一貫嬉皮賴臉的衛三郎突然決定不忍了,啪地將手中把玩的茶杯擲到地上,「娘,二哥這八年來什麼樣子你也見了,好不容易尋了個可心的,露了幾分笑臉,娘便看不慣了是吧?」
衛老夫人被小兒子突如奇來的怒斥嚇住了,愣愣說不出話來。
張煦急忙打圓場,「娘,三郎說的也有理,那女子也沒什麼惡行,大將軍喜歡就好」。
衛大郎開口,「三郎,快跟娘道個歉,說話就說話,摔什麼杯子?」
衛三郎冷冷一笑,「央兒送走了,衛止也不讓入衛家的族譜,她也沒貪圖衛家什麼,我不知道皇後跟你說了什麼,只是做什麼你心裡掂量著,她乖乖在唯景軒呆著又礙著了誰什麼事?」
衛大郎不悅,「三郎,這就是你跟娘說話的態度?」
衛三郎再度冷笑一聲,一甩袖子出了大廳,茫茫然在衛府遊魂一樣飄蕩,漸漸被歡快的樂聲引到了唯景軒。
何某人正神色歡愉的撥拍著手鼓,霍小童鞋歡聲唱著一支歡快的小調,衛三郎胸口悶氣去了一半,停在牆頭默默聽著。
「爹爹,爹爹,未止唱的好不好?」
衛大將軍俯身接住飛撲而來的霍小同學,低頭親了親,「好,很好」。
何某人抬起頭,目光如水看向默立牆頭的衛家三郎,「三郎,不如下來我們喝幾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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