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開心病重
一晃又是半年。
春節，又是一年的結束。
這半年，張小偉沒有去工作，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狀態無法工作。
這半年，每一天，每一秒，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這其中酸楚只有他懂。
午夜夢回，經常會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依舊是那副溫暖的樣子。只是自己卻看得見，摸不到，半夜醒來，就垂淚到天亮。
在張志離去后的這半年裡，張小偉的偏頭疼愈發的厲害，頭疼的噁心，必須隨時攜帶止疼葯。
回家的時候，睡在身邊的開心輕輕動一下，他就會驚醒。
偉媽為了張小偉的偏頭疼，嘗試各種偏方，但是效果甚微。
這半年唯一讓張小偉開心的是，開心兩歲了，健康聰明，不過卻喜歡說大人話，一點也不像二歲的小孩。
「爸爸，媽媽呢。」
這已經是開心多次問起了。
開心趴在張小偉的腿上，手裡玩著一塊積木，用稚嫩的聲音問道。
「媽媽說只要開心乖，她就會來看開心，給開心買漂亮的花裙子好不好？」
聽到開心找媽媽，張小偉心裡有些酸楚。
「我今天跟奶奶出去玩，依依姐姐說她媽媽會給她扎辮子，我就沒有媽媽扎辮子。」開心撅嘴說道。
「那是依依羨慕小開心，因為爸爸給開心扎的辮子比依依的辮子漂亮。」張小偉撫摸著開心的長發，笑著說道。
「對，爸爸會扎辮子，她爸爸肯定不會。爸爸，我想要扎一個像依依姐那樣的辮子。」
開心爬起來，摟住了小偉的脖子，輕輕說道。
「好，爸爸給開心扎辮子。」
張小偉看著開心的長發，撓了撓腦袋。
他這次不是頭疼，他還是不會扎辮子。
每次他都哄開心扎辮子，最後每次都是他媽媽給開心重新加工一遍，才能帶出門。
「扎辮子，扎辮子，開心，外面不下雪了，爸爸給你紮好辮子之後，帶你出去堆雪人好不好？」張小偉七手八腳的把開心的頭髮卷在了一起。
編完之後，瞅了瞅，自己都忍俊不禁。
「好了嘛，爸爸？」開心歪頭問道。
「好了，開心最漂亮了，走，爸爸帶你出去堆雪人。」
「好，爸爸最好了。」
張小偉抱著開心往外走。
「小偉，你要幹嗎去？這麼冷的天，別讓她感冒了。」偉媽從廚房裡出來，問道。
「我帶她出去堆雪人，沒事，我把他裹得厚實的呢，整天悶在家裡也不好，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就在屋后，吃飯你喊我一聲就行。」
「好，開心調皮，你好好看著她，別讓她摔倒了。」偉媽又囑咐了一句。
張小偉帶著開心來到了屋后的雪地上，張小偉拿了一把鐵鍬把雪趕在了一起。
「爸爸，雪為什麼是白色的呢？」
「因為開心喜歡白色啊，看開心的衣服都是白色的，裙子，還有現在的羽絨服，還有圍巾，這不就是個小北極熊嘛。」
「爸爸，那為什麼我喜歡白色，雪就是白色的呀。我也喜歡爸爸，爸爸為什麼不是白色的。」
「爸爸可以成為白色的呀。」張小偉撲倒在了雪裡，然後站了起來，嘿嘿笑道，「爸爸現在是白色的了。」
「開心也要跟爸爸一樣成為白色。」開心看到張小偉打滾，自己也滾在地上。
「開心不可以，地上涼。」張小偉看到開心滾在地上，忙把她抱起來，給她撣去身上的雪。
「來，開心幫爸爸堆雪人好不好。」
「好啊。」
「來，我們先給雪人堆一個身子，對，就是這樣。」
「哇，這個雪人好胖哦，他是不是吃飽了呀。」開心稚嫩的聲音，軟軟的，甜甜的，甚是可愛。
「對啊，今天是過年，他也要吃好吃的。開心，你幫我把那個胡蘿蔔拿過來。」
「好啊。」開心搖頭晃腦的往前跑去。
「開心，你慢點跑。」張小偉看到開心搖搖晃晃的，喊道。
話音未落，開心就滑到在了雪地里。
張小偉忙跑過去，抱起了開心，焦急的說道：「開心疼不疼，疼要跟爸爸說。」
「爸爸，開心不疼，爸爸胡蘿蔔為什麼不是白色的呀。」
「因為開心不喜歡吃胡蘿蔔啊。」聽到開心說不疼，張小偉懸著的一顆心又放進了肚子里。
這半年，開心晚上打個噴嚏，張小偉就會徹夜睡不著覺。
而小孩子睡覺不老實，總是蹬被子，張小偉就不厭其煩的給開心蓋被子。
有時候偉媽想把開心抱過去跟他們一起睡，想讓張小偉睡個安穩覺。
可是開心越來越依賴張小偉，晚上不摟著他，就不睡覺，嚷著要爸爸。
而張小偉的身邊沒有了這個小傢伙，張小偉更睡不著。
所以爹倆每天晚上都黏在一起，相互依偎著。
「開心，這個胡蘿蔔是雪人的鼻子，我抱著開心，開心給她插上，好不好？」
「好啊，爸爸抱。」開心撲進了小偉的懷裡。
「喲，小偉帶著開心玩呢。」有鄰居經過，看著張小偉帶著開心玩，笑著說道。
「是啊，楊叔，您是去殺雞了啊。」
「嗯，開心越來越漂亮了，真像她爸爸。」楊叔捏了捏開心的臉，笑眯眯的說道。
「開心，叫爺爺，說楊爺爺，新年快樂。」
「楊爺爺，新年快樂，恭喜發財。」開心兩個肉滾滾的小手合在一起做了一個恭喜的動作。
「開心真聰明。」楊叔又跟小偉說道，「小偉，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你一個年輕人帶著開心也不方便，還得給她找個媽。而且，開心總歸不是你親閨女，你不著急，我們這些老頭子都替你著急，咱長的精神，條件都好，得為自己考慮考慮了。別嫌我們老頭子話多，你爸是真著急了，你爸昨天跟我喝酒的時候，還說起這事來了，唉。」
楊叔啰嗦了幾句，就離開了。
志哥，你看人人都誇開心聰明，人人都說像你，如果你能看到該多好？
志哥，我已經二十八歲了，過了年，我們就分開十個年頭了，我們都不年輕了，你說我還能再見到他么？
剛剛停下的雪，又開始漫天飛舞了起來。
這一刻，張小偉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下雪天。
他走，自己赤腳跑出去追他。
他轉身，把自己輕輕抱了起來，那麼溫柔的眼神，讓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應該早就應該把自己忘了吧？
如果忘不了的話，他應該來找自己，他又不是不知道住哪？
「爸爸，你怎麼哭了？」懷裡的開心用胖胖的小手給張小偉擦了擦眼淚。
「爸爸也會有不開心的時候呀。」張小偉四下環顧了一下，抱著開心回到了家。
晚上，年夜飯。
「開心，叫爺爺奶奶，爺爺奶奶給你壓歲錢。」張小偉對著開心說道。
「爺爺，過年好。奶奶，過年好。」開心甜甜的說道。
「還有呢，開心怎麼恭喜恭喜？」
開心雙手抱拳對著偉媽偉爸作揖。
「開心乖，我的乖孫女，來讓爺爺親親。」偉爸抱過開心，拿出了一個紅包給了開心。
「小偉，你不能讓開心這麼依賴你，不然你沒辦法工作。」偉媽嘆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過年這幾天就讓開心跟你睡吧，年後我就去工作。」
張小偉拿起碗喝了一口雞湯。
「小偉，你過年就二十八歲了，也老大不小了。我們沒有逼你去相親，你沒有問你對象的事情，但是並不代表我們不著急。」
「你別說了，孩子不愛聽。」偉爸打斷了偉媽的話。
「你快閉嘴，就知道在兒子面前做好人。是誰昨晚還跟我說想著要個孫子的，沒有兒媳婦哪來的孫子。」偉媽回贈了一句。
「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自然知道怎麼處理這事，緣分未到，緣分未到。」偉爸逗著開心，樂呵呵的說道。
「要不然把她送回去吧，有這個小傢伙在，好姑娘也不會跟你好。」偉媽突然說道。
「媽，你再這麼說，我就不高興了。」張小偉放下筷子，一本正經的說到哦，「開心是我閨女，我叔也點頭答應了，你讓我還給誰。」
「我就要跟爸爸。」開心似乎聽進去了一些，跑進了張小偉的懷裡。
「好，爸爸帶開心出去放煙花，好不好？」
「好好，爸爸最好了。」開心抱著張小偉的脖子，親了一口。
「你說你怎麼當著孩子說這個呢。」看到張小偉抱著開心出去，偉爸嗔責了一句。
「唉，你不提我不提，小偉也不著急，難道就這麼耗著啊。」偉媽有些怨言。
「開心，來拿著這個。」
張小偉點了一根焰花棒，遞給了開心，開心拿著焰火棒，在院子里跳來跳去。
「開心拿遠點，別燒著衣服了。」
兩個人在院子里玩得不亦樂乎。
「媽，開心玩累了，現在已經睡著了，今晚就跟你睡吧。」張小偉抱著開心遞給了他媽媽。
「我晚上跟你說的事，你好好想想，最近給你介紹對象的可不少。」偉媽接過開心，又囑咐了一句。
張小偉回到房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想到了張志，想到了李航，又想到了開心。
「小偉，睡了么？」
張小偉聽到偉媽敲門，忙跳了起來，「媽，怎麼了，是不是開心又不睡覺。」
「開心今晚不對勁，出了一晚上的汗，渾身發熱，是不是你今天帶她出去玩，感冒了？」偉媽說道。
「我去看看。」張小偉馬上閃身進入了他爸媽的卧室。
張小偉趴在炕上，看到開心面色蒼白，頭髮都被汗打濕了沾在臉上。
「媽，你去拿溫度計，爸，現在幾點了？」
「天快亮了，我去找你六叔過來看看？」偉爸披著衣服坐了起來。
「算了，六叔不會看小孩子，別看出個好歹來。我先看看開心是不是發燒了。」
張小偉接過溫度計，放進了開心口裡。
「確實發燒了，媽媽先給開心吃點葯，我給強子打電話，讓他開車送我們去青島看看。」
「你說你吧，讓你去學車，你自己也方便，還得求人，多麻煩。」
「嗯，過年就學，我想開心的時候也能隨時回來。」
「開心起來，喝甜甜的葯。」
張小偉抱著開心，叫著開心的名字。
「爸爸，我好難受。」開心醒來，哭了起來。
「爸爸在這，開心乖乖的吃了甜甜的葯就不難受了。」
張小偉哄著開心喝下藥，又哄著她睡著。
一番折騰，天已經微微泛白。
「我去給強子打電話。」
大年初一，清早，強子開車帶張小偉跟開心去青島。
「開心怎麼了，不是好好的？」強子問道。
「昨晚上出了一身的汗，我給她吃了葯，但是感覺還在出虛汗，一陣高燒一陣低燒。」張小偉看著面色蒼白的開心，心疼的說道。
「那你不早點給我打電話。」
「大年初一，尋思開心就好了。」
「唉，小孩生病才不能耽擱，你說，大年初一，醫院的醫生會在么？」強子問道。
「之前，志哥在醫院有些關係，我也一直有聯繫，給王醫生打了電話，他問了一下開心的情況，說約個醫生一起去醫院。」
「唉，眨眼間就半年了，志哥看到開心這麼可愛乖巧，一定喜歡。」強子感嘆了一句。
張小偉沒有應聲。
「現在輪到你了，你準備帶著開心過一輩子？」
「我覺得挺好的。」
「哪裡好了？你也不為家人想想。」
「但是我要為開心負責，別人不會對開心好的。」
張小偉看著開心安靜的坐在自己的懷裡，玩著一個魔方，雖然身體不舒服，不哭也不鬧，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唉，你這還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自己下定主意就一條道走到黑。」
到了醫院，張小偉找到了王醫生，把開心交給了他。
「開心，聽王爺爺的話，身體很快就好了。」
開心懂事的點了點頭。
王醫生帶著開心做了全身檢查。
張小偉坐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著結果。
在給開心做了檢查之後，張小偉就帶著開心在醫院裡隨處轉轉，等著結果出來。
「爸爸，我不喜歡這個地方，咱回家吧。」開心委屈的說道。
「一會，就帶開心回家，好不好。」
幾個小時之後，張小偉坐在了王醫生的辦公室，看著王醫生一向隨和的笑容沒有了。
張小偉心中一凜，問道：「王醫生，開心？」
「唉，病情恐怕不容樂觀。」王醫生嘆了口氣說道。
「什麼？」張小偉渾身哆嗦了起來，「王醫生，開心一直好好的，到底怎麼了？」
「她之前是不是有些厭食。之前有沒有流過鼻血。」
「嗯，是，卻是有些食欲不振，我以為她是吃零食吃的，所以吃飯的時候就無精打槽。流過鼻血，我以為是吃桂圓吃多了，有些上火。這有什麼？」
「食欲不振，流鼻血，虛汗，低燒高燒，你今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猜測是白血病，化驗報告已經出來了，就是白血病，而且已經很嚴重了。」王醫生摸著開心的小臉，嘆了口氣說道。
「白血病？怎麼會？她爸媽都沒這種病啊。」張小偉差聲喊道。
「不是傳染病，其實小孩得白血病，去年我們醫院已經接了好幾起了。都是因為他們的媽媽在懷孕的時候，住的房子裝修有問題，含有苯，甲醛一些有毒材料等等，這就是白血病的誘因。我估計這開心的媽媽懷她的時候住的那個地方肯定甲醛苯嚴重超標，所以開心的病情才會這麼嚴重。」
「甲醛，苯，裝修材料。」張小偉想到這些就不寒而慄。
芝蕾懷孕時住的那個房子是任建給他裝修的，難道任建為了報復張志，竟然弄了這麼喪心病狂的一出。
他知道任建的報復心，絕對是如此。
志哥這事引狼入室啊。
「王醫生，怎麼辦？我聽你的。」張小偉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說道。
「馬上住院觀察，現在白血病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骨髓移植，但是直系親屬的最好，那樣子容易配型成功。但是開心這情況，恐怕又要困難許多。在沒有尋到配型的骨髓前，就要接受化療，來抑制癌細胞。」王醫生對著張小偉說了情況。
張小偉倒吸了一口涼氣，點點頭，「馬上辦理住院手續。」
一個月之後。
開心的頭髮都掉光了，這是化療后最直觀的反應。原先一頭烏黑的長發變成了一個小光頭。讓張小偉看著就辛酸難受。
但是令張小偉更難受的是，可能是因為開心的病情比較重，化療沒有起到想要的效果。
「開心的病不能再拖了，白血病越早醫治康復的就會越好，但是沒有配型的骨髓我們也無可奈何。」王醫生嘆了口氣說道。
「醫生，除了骨髓移植難道就沒有其它的辦法了嗎？我在網路上看到有不需要骨髓，做手術就能夠成功恢復的案例。」
「那種案例成功的可能性比較小，我想你也不願意拿開心的姓名嘗試。不過你既然說到這兒了，我還真知道一個醫生給一個白血病晚期患者做了手術，那個患者恢復的還不錯。這則報道還上新聞了，不過這個醫生年輕有為，是國內最好的最年輕的白血病專家，在國外深造過，去年才回國。不過他這樣的人主刀，價格肯定是非常昂貴，一般不會給普通人做手術，預約都預約不到。如果你能請到他的話，開心就沒問題。」
「您能不能幫我聯繫上他，我攢了一些錢，志哥給開心也留下了一些，就是砸鍋賣鐵，也得給開心治好。」
「我還真有一張他的名片，去年年底參加了一個講座，有幸見了一次面。他謙遜有禮，給了我一張名片，我給你找找看。」王醫生打開抽屜，從名片夾找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張小偉，「你把電話記一下，然後把名片還給我，上面還有他的簽名呢。」
張小偉在看到名片的時候，只覺得站立不穩。
上面的人名就是自己日思夜念的李航，那個號碼自己倒背如流。
「怎麼了？」王醫生看著面色蒼白，不停在顫抖的張小偉，驚訝的問道。
「沒事，王醫生，開心現在出院沒問題吧。」張小偉抓住王醫生問道。
「可以，剛做完化療，可以回去休息幾天，但是最好還是在醫院，可以隨時檢查。醫生那個醫生現在在哪裡？」
「一直在長沙，昨天他在長沙開了一個講座，座無虛席，我的一個同事也去了，回來說受益良多。嗯，這幾天都在長沙。你不會要去找他吧，我跟你說，你最好先提前能聯繫上他。不然就是大海撈針，你這樣去碰運氣是不行的。」王醫生搖頭說道。
「好，謝謝你，王醫生，我要給開心辦理出院手續，馬上。」張小偉說完就跑了出去，拿出電話，摁下了一連串的號碼，卻是沒有勇氣打過去。
他嘆了口氣，撥通了強子的電話，「強子，馬上把我送到機場。我要去長沙！」
「我正在去醫院的路上，馬上就到了，你稍等。」
張小偉回到病房，興奮的抱住了開心，留下了兩行熱淚。
「媽，收拾東西，辦理出院，我要帶開心去湖南，立刻馬上。」
「不能出院，去湖南幹啥，開心不能來回奔波。」
「我去找一個醫生，找一個能夠救開心的醫生，我要去找他。」張小偉解釋了幾句。
「爸爸，我這個樣子不好看，我不想出去。」開心摸著光溜溜的頭，撅嘴說道。
「爸爸給你準備了假髮，你戴上就跟以前一樣漂亮了。」張小偉從包里拿出了一個假髮，帶在了開心頭上，笑著說道，「爸爸帶你坐飛機好不好？」
「真的啊，爸爸最好了。」開心高興的跳了起來。
只是，我應該怎麼面對那個人？
他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張小偉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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