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據理力爭
張小偉坐了良久，覺得火車有些冷，瑟縮了以下，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這個噴嚏驚醒了正在睡覺的兩個農民大叔。那個高壯的大叔從袋子里拿出了一包衣服，挑了一件放的最整齊最新的衣服遞給張小偉，並且示意讓張小偉披上。
張小偉對著他笑了笑，接過了衣服，披在了身上。張小偉起身，說道，「兩位叔叔，要不你們到座位上坐一會吧。我站起來活動活動。」
聽到張小偉的話，另外一個矮胖的農民工微微起身，想要到座位上坐下，卻被另外一個高壯的農民工摁下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擺手說道，「臟，俺臟，俺不坐。」
張小偉沒有推讓，他起身，繞過他們去了廁所。
張小偉推開了廁所的車窗，疾馳而過的列車帶起的風還是有些刺骨。張小偉把衣服又裹緊了一些。仰頭，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張小偉似乎看到了一顆星星正在對著他眨眼。
張小偉聽村裡的老人說過，人死了，就有機會化作天上的星辰。你如果有心事未了，就可以眨眼睛，地上活著的人兒就能感受的到。
張小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化作星星的時候，還會對著誰眨眼，想必一定是張志吧。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死在張志的前面，因為孤零零的一個人活在世界上，實在是悲哀。
他不害怕死亡，他害怕一個人了無生趣。
怎麼又想起他來了，張小偉苦笑道。
張小偉瑟縮著回到了座位上，高壯的農民工大叔，憨笑的說道，「才九月，就這麼冷？是不是，是不是空調開大了捏。」
「是啊，才九月，那也是個九月啊。」張小偉吶吶自語道。
回憶把張小偉拉到了九月，一個泛著閃爍著金黃色的月份。
也是他裘馬少年，風光無限的日子。
那個九月，因為鄉政府聯合附近的中學，小學，要舉辦盛大的運動會，選拔體育人才。
正巧，學校的體育老師因為有事暫時離開兩個星期。因為要備戰運動會，所以帶隊教練的任務就落到了張志身上。
那兩個星期，下午下了兩節課後，張志就站在操場中央吹響集合的哨子。
張志能夠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不是因為他的成績有多好，也不是因為家財萬貫，他賴以成名的訣竅就是他驕人的體育成績。
他比同齡人都高大的多，身手矯健，長著兩條大長腿。只要他參加的體育項目，冠軍基本不會旁落。張志還是校升旗隊的隊長，周一早上升國旗的時候，更是意氣風發。
所以張志走到哪裡都是學弟學妹們關注的焦點。
張小偉是班裡最矮的男生，甚至比大部分的女生都矮。身高使得他越來越沉默寡言，越來越自卑。他幾乎沒有什麼朋友，除了張志。
但是張小偉也在校隊里，是因為他的跳繩，是鄉記錄的保持者。所以他也會每天跟著張志訓練。
每天必須訓練的課程就是跑步，所有的項目都要練跑步。從學校的操場跑到學校後面的一座丘陵。
張小偉每次都會落在最後面，他就是想看吹著哨子，喊著「一二一，一二一」的張志。
張志也總會放慢自己腳步，等著張小偉。
兩個人無需言語，在夕陽下，並肩奔跑，金色的餘暉灑了他們的身上，溫暖祥和。
那抹金色，也成為了張小偉眼裡最動人的顏色。
當第一束晨曦輝映在張小偉的臉上時，張小偉才驚覺自己沉浸在張志的回憶中，已然一宿。
奇怪的是，他沒有絲毫的倦意，反而越發的精神抖擻。並且幾乎一晚上沒吃東西，張小偉也沒感覺到飢腸轆轆的感覺。
扭頭，發現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下車了。兩位農民工大叔正坐在地上，抱膝熟睡，旁邊的座位空了，他們都沒有到座位上來。張小偉嘆了口氣，繼續打量車窗外的精緻。
在星光下，張小偉隱約能夠看到火車穿梭在一望無垠的的平原中，而此時，火車開始穿行了丘陵中。
遠處的崇山峻岭，層層疊疊，煞是壯觀。鐵軌兩邊的水田裡，遍布荷花。
晨露在荷葉上滾動著，在晨曦的襯托下，宛若一顆顆珠玉，閃爍著奪目的光澤。
火車上的清晨倒是異常的安靜，跟晚上的人聲鼎沸截然不同。
「讓讓讓，借過借過借過，新鮮出爐的早餐，只要十元錢，新鮮出爐的早餐只要十元錢。」賣早餐的乘務員，驚醒了睡熟中的人們。
坐在地上的人們，紛紛起身讓座。
車廂頓時又熱鬧了起來。
當早餐車經過張小偉的時候，張小偉聞到了一股饅頭的香味。張小偉頓覺有些餓了，張小偉費力掏出縫在放在衣服裡面的錢包。剛想開口來一份，旁邊的那個高壯農民，嘿嘿的聞道，「這盒早餐多少錢？」
「十元。」乘務員懶洋洋的說道。
「咋這麼貴呢？不就是一個饅頭一碗稀飯加一個茶葉蛋，在俺家就一塊錢。」那個矮個子的農民吐了吐舌頭，說道。
「這位帥哥來一份？」乘務員顯然看到了張小偉正在掏錢包。
「嗯，那個，來三份吧。」張小偉抽出三十元錢。
「你買這麼多幹啥，你吃不了。」旁邊那個高個農民，連忙給張小偉把錢推了回去。
「五塊，中不中？」矮個兒農民皺著眉頭，小聲的問了一句。
「就這個價，你們不要的話趕緊讓路。」乘務員顯然就有些不耐煩。
「來三份吧。算了還是來兩份吧。」高個兒農民猶豫了一下說道。
張小偉看到高個兒農民拿走飯盒，對著乘務員說道，「給我也來一份吧。」
高個兒農民忙說，「這盒就是買給你的，我們倆吃一盒，我們還有煎餅。」轉過身，對著乘務員說道，「你走吧，俺不要了。」
乘務員白了他一眼，推著餐車離開了。
高個農民把手裡的飯盒遞給了張小偉，張小偉想拒絕，但是又不想看見他失望的眼神，接過了高個農民遞來的飯盒。
張小偉從錢包抽出一張十元的人民幣，硬塞給高個農民，，說，「叔，你們賺錢不容易。我不能白吃你們的東西。」
那高個兒農民，臉色一沉，「你這青年怎麼這麼不實在呢？俺雖然賺不了幾個錢，但是俺還是能掙滴。俺一看你的打扮，就知道你還是個學生，俺不能讓嫩花錢。況且，俺昨晚還吃了你給俺滴大碗面，那也十塊錢，咱就算扯平了。還有，你這聲，叔，俺愛聽。」
矮個兒農民已經掏出了大煎餅，塞給了高個兒農民，也符合道，「你吃吧，俺這還有大煎餅，噴香噴香。」
張小偉看到他們就這鹹菜，大口大口吃著煎餅的樣子，也不禁食慾大動。
吃完了餐盒裡面的饅頭，還跟他們要了一張煎餅也下了肚。
把兩位農民樂呵的。還要給張小偉煎餅，張小偉，急忙擺手，表示自己吃不進去了。
在他們吃完的時候，乘務員已經推著餐車往回走了，邊走邊說，「讓一讓，盒飯便宜了，五元錢一盒，讓一讓。」
高個農民，一聽，忙起身，堵住了餐車。
「嫩這不是欺負人嘛？給俺十塊，給別人五塊？」高個農民氣沖沖的問道。
「我們就這個規矩，去的時候賣十元，回來賣五元。」乘務員耐著性子解釋道。
「嫩這不是騙人嘛？就幾分鐘滴功夫，你就便宜五元錢？嫩咋能這樣呢？」高個農民攥著餐車，繼續說道，「不行，你得給俺個說法，不然俺就不能讓嫩過去。」
「算了，算我倒霉。」乘務員拿出十元錢，丟給了高個兒農民。
其他在第一趟買早餐的人，一起嚷嚷，「給俺也找回五元錢。」「對，俺也得要說法。」
乘務員，沒辦法，只好把五元錢都退了回去。
乘務員悻悻的推車離開。
張小偉朝著他們豎起了大拇指，說道，「大叔，真厲害。」
高個兒農民撓著後腦勺，「嘿嘿，俺就見不得別人欺負俺，是俺滴俺一定要，不是俺滴，俺不要。俺不能讓人瞧扁了，小青年，你也得記住，該忍忍，不該忍就不能忍，白叫別人踩你頭上去。」
張小偉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張小偉把兩位農民拖到了座位上，跟他們開始閑聊。
幾個小時之後，火車終於到了長沙。
張小偉戀戀不捨的道別了兩位大叔，剛踏出了火車站，就感覺到了一股熱浪迎面而來。
張小偉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長沙的這個熱情勁給辣了一下。
張小偉苦笑了一下，望了一眼身後的火車站，環視了一下這個陌生的地方，喃喃自語道，「長沙，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