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迢遞送斜暉(二)
玲兒大驚失色,雙腿一軟便跪在地上,一邊向李隆基磕頭,一邊聲淚俱下的解釋道:「王爺明鑒,若非主子有命在先,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編造謊言驚擾王爺!何況奴婢一向膽小如鼠,在王府中當差一直規行矩步、安守本分,此次確實是主子說想要假裝腹痛獲得王爺的憐惜,奴婢才按照主子的吩咐前去向王爺稟告的!」
李隆基淡淡的瞥了許氏一眼,審視的目光掃向玲兒時忽然轉厲,冷聲質問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膽子小,本王倒是覺得你的膽子大得很!且不說你是否假傳許氏的命令前去欺騙本王,單看你對本王的行蹤如此了解,想來你也是下了不掃功夫吧?」
玲兒心中湧起強烈的恐懼,單薄的身子抖得如秋天落葉。玲兒抬起頭望著李隆基,剛想開口解釋,卻見李隆基正冷笑著望著她,眼神冰寒刺骨,玲兒知道,那是看死人的眼神。玲兒絕望的趴在地上,她忽然明白了,無論她所言是否為事實其實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王爺已經對她起了殺意,只怕很快便會下令處置她。
果然,未及玲兒開口回答,李隆基便開口喚來門外的侍衛,冷聲吩咐道:「將這個目無主子、信口雌黃的賤婢拖下去,監管起來,明日本王要親自審問。」
玲兒原本以為自己會被王爺立即處死,此時見王爺竟然只是暫且將她收押並要親自審問,不禁心中一喜,被侍衛拖走時仍不忘對許氏投去憎恨的一瞥。
許氏被玲兒充滿恨意的目光嚇得身子一抖,晶瑩的淚珠紛紛滑落,不住的輕聲啜泣,粉嫩的面頰上淚痕點點,如梨花帶雨般好不令人憐惜。
李隆基望著許氏嬌美的哭顏,心中卻忽然想起暮朝在楠兒過世后失態的痛哭,再看許氏哭泣中依然妝容精緻的俏臉,忽然覺得有些厭煩。
心思敏銳的許氏自然看出李隆基的心不在焉,許氏用手中的錦帕試了試眼淚,淺笑著走到李隆基面前,嬌聲說道:「世人皆言王爺風流倜儻,最是懂得憐香惜玉的多情男子,卻不知王爺其實冷情心狠,心底那些少得可憐的溫柔情意又都給了那個女人,真是令人嘆息呢!」
李隆基慵懶的靠在床榻上,淺笑著望著許氏,挑眉道:「怎麼,連你也對本王動心了嗎?」
許氏蓮步輕移,緩緩行至床榻旁側身坐下,卻沒有立即撲到李隆基懷裡,艷麗的桃花眼中閃著狡黠的微光,「奴婢才沒有這麼傻呢!對王爺動心的代價太大,奴婢小氣得很,又極為自私,除了自己以外,誰都不愛,包括王爺在內!」
李隆基輕笑一聲,疑惑的問道:「以你的本事,既然早就看出玲兒不安分,為何非要拖到現在才借本王的手處置她?」
許氏微微一笑,大膽的直視著李隆基的雙眼,直言道:「這不也是王爺的意思么?奴婢自是順著王爺的心思演戲罷了。」
李隆基唇角微揚,也不再解釋,反而看似隨意的開口問道:「依你所見,如何才能得到一名女子的真心?」
許氏想到那名眼神清澈如水的女子,輕笑道:「王爺若是想要得到一名女子的真心,也應該先弄清楚這名女子是否有心才行。」
李隆基想著暮朝十多年來對他的關心照顧以及懷抱呦呦時臉上露出的溫暖淺笑,微微勾起唇角,輕聲道:「本王知道,她自然是有心的!」李隆基似乎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喃喃低語道:「她不止有心,而且對待身邊親近之人尤為心軟。」
許氏細細回想著惠側妃看向王爺的眼神與表情,緩緩搖頭道:「只怕她心軟的對象只是她的至親好友吧?王爺認識她這麼久,可曾見她對什麼人動過情?」
李隆基眉頭微皺,想著對暮朝頗為照顧至今仍未成婚的蘇煥與張易之,再想到暮朝對待他們與自己的態度,不禁心中一沉,臉色漸漸陰鬱起來。
李隆基沉默半晌,忽然低聲笑了起來,「你說的沒有錯,她的確不曾對什麼人動過男女之情。其實這對於本王而言,也並非一件壞事。既然本王是唯一一位曾經走入她生命的男子,總有一天,本王會親自教會她男女情愛。」
許氏掩口而笑,嫵媚的桃花眼輕輕一瞥,略帶挑釁的望著李隆基,「巫山之歡、雲魚之樂也是增進男女感情的重要手段,王爺可曾試過以此來打動那名女子的心?」
李隆基愕然片刻,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的閃現出與暮朝僅有的□□愛,雖然有些細節記不清楚,但是李隆基卻可以清晰的憶起暮朝輕柔的呼吸與嬌軟的低語。李隆基忽然覺得身子有些微微發熱,俊朗的面容上竟然顯出一抹尷尬之色。
許氏眨了眨眼睛,忽然上前靠在李隆基的懷中,嬌嫩的紅唇靠近李隆基的耳邊,輕輕的吹了兩口氣,溫潤婉轉的嗓音帶著三分**、七分魅惑,「王爺可想知曉讓女子歡愉的妙招?若是王爺需要,奴婢倒是可以為王爺解惑!」
李隆基雙眼微眯,忽然翻身壓住許氏嬌軟的身子,緊緊的盯著許氏魅惑的桃花眼,緩緩向她俯□來。
許氏凝視著李隆基不斷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顏,竟然有些心跳加快。就在許氏以為李隆基會親吻她的嘴唇時,李隆基卻忽然停住了動作,側頭在許氏耳邊緩緩說道:「你的心跳很快,可是因為本王?」
許氏微微一愣,尚未開口回答,卻見李隆基利落的翻身坐起,動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似笑非笑的說道:「本王雖然不敢說自己十分了解女人,但卻也知曉女子大抵都會對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子有著某些特別的情感。本王還希望你多為本王做些事情,因此,與你適當的保持些距離才是本王目前最好的選擇。」
許氏見李隆基竟然要轉身離去,漸漸收斂的笑容,認真的開口勸道:「若是王爺想要得到惠側妃的心,就一定不要隨意讓其他女子懷有身孕。」
李隆基眉頭一緊,回首冷然的凝視著許氏的面容,沉聲問道:「你對本王說這番話,可有依據?若是你說不出恰當的原因,本王可是要治你的罪的!」
許氏輕笑一聲,緩緩說道:「王爺曾經說過,惠側妃對待身旁親近之人極為心軟,既然如此,王爺就一定要成為她身旁最為重要的男子,好好的守著她、護著她,千萬不可傷她的心。」
李隆基雙眉緊鎖,冷聲問道:「你說的這些,本王自然知曉。只是,這與本王是否有其他子嗣有何關聯?」
許氏站起身子,抬手理了理微亂的髮髻,淺笑道:「王爺有所不知,女子的心思最為細膩敏感,有時候甚至在她自己尚未發覺以前便已經受到了傷害。天下間的女子雖然性格各異,品行也大不相同,但是,絕沒有一個女子在自己痛失愛子后還可以若無其事的看著夫君與其他女子生兒育女而不會受傷害的!」
李隆基心中一凜,仔細回想著暮朝對待劉氏所出的兒子李瑛的態度,發現暮朝雖然並不厭惡李瑛,但也並不十分親近。
許氏見李隆基神色凝重、若有所思,便知李隆基已經將自己的勸告放在心上。許氏莞爾一笑,裊裊娜娜的彎□子,對李隆基行禮道:「奴婢恭送王爺。」
李隆基淡淡的瞥了許氏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的確很聰明。本王希望,你可以一直這樣聰明下去。」
許氏望著李隆基遠去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雙眼閃過一抹陰鬱,喃喃低語道:「如此痴情的王爺,我還真是沒有見過呢!我倒要好好看看,這份痴情能夠維持多久……」
當李隆基來到抹雲樓時,暮朝正在陪著呦呦玩耍,母女倆鬧成一團好不熱鬧。李隆基望著桌上那盤只剩下一少半的桂花蓮藕,不禁欣喜的勾了勾唇角。
正在與暮朝玩鬧的呦呦見到李隆基,立即開心的撲到李隆基的懷中,肉呼呼的小手緊緊摟著李隆基的脖頸,稚嫩的聲音甜甜的喚道:「父親!」
李隆基心中一暖,連忙俯□子將呦呦抱入懷中,親了親的粉嫩嫩的小臉蛋,輕聲道:「父親已經一整天沒有看到呦呦了,十分想念呦呦!呦呦有沒有想父親?」
呦呦轉了轉眼睛,拍著小手興奮的說道:「想!想!」
李隆基開心的咧開唇角,抬頭對暮朝誇讚道:「呦呦真是聰明,這麼小便能聽懂大人說話,並且能夠正確的回答,當真極為難得!」
暮朝看了看女兒壞壞的小眼神,忍不住莞爾一笑,未及開口提醒李隆基,便聽呦呦繼續拍著手說道:「想吃,蓮藕!想吃,蓮藕!」
李隆基聞言更是開心不已,立即將剩下的半盤蓮藕都捧到呦呦面前,細心的將蓮藕分割成小塊,再用筷子夾給呦呦吃。
吃到香甜軟糯的蓮藕,呦呦滿意的笑彎了雙眼。暮朝見李隆基只顧著看著女兒有趣的吃相傻笑,忍不住提醒道:「剛剛在你來以前,呦呦便和我念叨了許久,非要再吃兩塊桂花蓮藕才肯罷休。你只給她吃這一塊就夠了,她剛剛已經吃了不少了!」
李隆基微笑著點了點頭,捏了捏呦呦撐得鼓鼓的臉頰,「果然是個貪吃的小傢伙!果然和你的娘親一樣!」
李隆基說著說著,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李隆基思索片刻,忽然一把將呦呦抱在懷中,磨牙的問道:「你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傢伙,剛剛口口聲聲說回答的『想』字,究竟是想父親,還是想吃蓮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