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薛延陀人的圍攻
薛延陀是鐵勒諸部中最強大的一個部落，由薛和延陀兩個部族組成，下面又分為大大小小百餘部落，可戰兵力最多是可達十餘萬人之眾，游牧於金山和於都斤山之間，薛延陀大酋長乙失缽一直都是野心勃勃的。可是由於草原上的東西突厥的實力太大，所以他也只能將自己的野心深深地埋藏在心裡。當然，為了不讓東西突厥發現自己的野心，他還必須對他們保持著應有的恭敬，甚至有時還不得不幫著突厥出兵征討那些不服的部落。在草原上要說誰最能忍，除了他乙失缽之外沒有他人。
就在乙失缽實在要忍不下去的時候，西突厥的達頭可汗被隋軍重傷了。這個消息的傳來，讓乙失缽看到了鐵勒崛起的希望，而他的野心再一次爆發了。在野心的刺激下，他與達頭可汗的弟弟處羅可汗達成協議，然後派遣自己的兒子薛乞羅率領幾萬精銳陪同處羅可汗的弟弟和兒子前往東突厥談判，可是就在他坐著美夢的時候，他得到了一個噩耗，自己的寄予厚望的次子薛乞羅被一個隋將給擊殺了，而自己兒子率領的三萬精銳也被始畢可汗擊敗后俘虜。
在這個消息的打擊下，乙失缽瞬間蒼老了很多，同時由於失去了三萬精銳他不得不再次隱忍，不得不將自己那漸漸暴露的野心收回來一些。
而隨後東突厥的始畢和都藍達成和解，雙方共同對付薛延陀。面對氣勢洶洶的東突厥，乙失缽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向處羅可汗求援。就這樣，在西突厥的幫助下。乙失缽度過了最為難的一段時間。
而且經過休養生息，鐵勒各部尤其是薛延陀部得到了很大的發展。而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坐穩西突厥可汗之位的處羅可汗病亡了。隨著達頭和處羅的相繼死去，被乙失缽壓制了很久野心再次復甦了過來，他利用手中強大的實力，迫使鐵勒諸部推舉他為野咥可汗，然後厲兵秣馬，將兵鋒直接對準了因為失去可汗而陷入群龍無首狀態的西突厥。他自信現在的自己完全有實力取西突厥而代之，只要他成為西部草原的主人之後，他就可以將東突厥給滅瞭然后開創一個處於鐵勒人統治的王朝，然後再兵臨中原。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或許是乙失缽的野心觸怒了長生天，去年九月，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潮襲擊了金山，暴風雪肆虐了幾天幾夜，使薛延陀的牛羊凍死數百萬頭，損失慘重，更重要是，他們秋草未打，無法過冬。薛延陀部被迫無奈，舉部南遷過冬。
大部分部落遷移到了陰山和河套之間的狹長地帶，已經逼近了隋朝邊界，而此時的隋朝內部正陷於內亂和高麗的征戰之中。所以薛延陀的異常舉動，並沒有引起隋王朝的注意，直到年後林子軒出現在這裡。
乙失缽有三個兒子。長子夷男是可汗之位的繼承人，跟隨在父親左右。次子薛乞羅在哈利湖一戰中被林子軒所殺，三子刺鐸自成一個部落。部落很小，只有三千餘人，刺鐸自稱酋長。
刺鐸部南遷到狼山以南，距離河套平原只有兩百餘里，和其他部落一樣，刺鐸部也遭受雪災痛擊，損失慘重，但刺鐸並不像其他薛延陀部那樣收拾牛羊自救，為了彌補損失，他的目光便盯上隋境豐州。
自從隋軍大敗西突厥後，隋王朝便開始有計劃地向豐州移民，開發河套平原，為河套駐軍提供糧食，五六年來，已經從關內各州遷移了上萬戶漢人。
這些漢人主要聚居在五原縣和烏梁素海一帶，另外還有少部分遷移到河套西部的永豐縣和北面的大利縣。
永豐縣大約遷來一千餘戶漢人，按照家族形成了大大小小十幾個村落，分佈在永豐縣周圍以及南面的河口地區。
刺鐸的目光便盯上了永豐縣的漢人和往來於居延海和河套之間的粟特商人，此時正好是冬天，沒有什麼粟特商隊，刺鐸便將他部落的一千多名戰士化整為零，以小股騎兵的方式進入隋境搶掠漢人村落，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搶了幾百戶人家，殺死上千名的老人和男子，其餘婦孺皆掠走為奴。
但他們不敢大規模騷擾，時斷時續，這種百餘人小規模騷擾一般都不會報給朝廷，都是邊將自己解決，在豐州守將向乙失缽提出警告后，乙失缽立刻派人去斥責刺鐸，刺鐸服帖了，派人送回被掠走的邊民，保證不再進犯隋境。
在蟄伏一個冬季之後，刺鐸又按耐不住心癢了，再次親自帶領數百人，分為四個隊趁夜色掩護潛入豐州地界，他們像狼一樣小心，盡量避開隋軍烽燧，在永豐縣以南搜尋目標，但整整兩天，他們一無所獲，漢人都被嚇壞，遷去了永豐縣，尋求那邊的隋軍保護。
就在刺鐸萬分沮喪之時，他的一名手下在柳城戍堡附近發現了林子軒等人的隊伍。雖然沒有發現什麼貨物，但是這個消息讓刺鐸驚喜若狂，因為他看到了比貨物更值錢的東西，那就是隋軍身上的裝備。他立刻下令四支小股騎兵隊彙集，彷彿野狼一般向這支隋軍猛撲而去，而且他決定，幹完這一票他就收手。
因為他知道自己只要襲擊了這支隊伍，那麼等著自己的將是隋軍瘋狂的報復。別說是他，就是他父親都不可能是隋軍的對手，所以他也只能悄悄的做。
........
橫河口烽燧已經嚴陣以待，林子軒帶著幾十名隋軍士兵扼住羊馬城，又讓原來駐守此地的隋軍，用東西頂住大門，羊馬城的大門是木質，並不堅固，難抵敵軍用巨木撞擊，所以駐守此地的隋軍就用幾塊巨石頂住大門。
羊馬城修得很不規則。城牆高低不一，南面最高處有兩丈。而北面靠大門一帶只有一丈高，大門一帶也是整個防禦的弱點。
林子軒手執弓箭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橫河對岸不遠處的樹林。因為樹林裡面的就是化裝成馬匪的薛延陀部的戰士。
他抬頭看了看山頂烽燧，烽燧已經點燃兩鍋烽火，表示有小股敵軍來襲，這樣，離這裡最近的永豐縣必然會加強戒備，並派斥候來巡查。
這時，一隻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入手冰冷，林子軒知道這隻手的主人是誰。回頭看了一眼她，只見她的身上背著一壺箭，手執一把弓，林子軒能夠體會到她內心的緊張。
「害怕嗎？」他微微笑道。
「不！」阿思朵輕輕潤抿一下被風吹乾燥的嘴唇：「我也是馬背上長大的，我也是戰士。」
「是，你是戰士。只不過現在你是我的女人，戰場是男人的天下。我是不會讓我的女人上戰場的，除非我戰死在這裡。」林子軒靜靜的說道。
「不許胡說，我可不想沒過門就成了寡婦。」阿思朵嬌羞的看了一眼林子軒道。「你們中原的女人不都是這樣說的嗎？」
林子軒看著眼前這雙深幽的大眼睛像寶石一般明亮，目光里飽含著深意。
「我會好好的活著，我還要你給我生上幾個小崽子呢？」林子軒對她笑著點頭。
不等阿思朵說話，就聽見一個聲音道：「主公。他們來了。」
幾名親衛發現樹林邊出現了大群黑影，林子軒也看見了，黑暗中。在三百餘步外，大約二百餘人已經下了河面。分為兩隊，中間有數十人抱著三棵已被砍斷的大樹。動作很慢，就像一隻百腳蟲。
林子軒忽然發現薛延陀人手中都有盾牌，防護很嚴密，他心中一沉，敵軍有盾牌，而自己沒有弩，這場仗就不好打了。
「將軍，讓我衝出去大殺一通吧！」程咬金拎著他的宣花大爺，心急如焚的叫囂道。
「身為一個將軍，在關鍵的時候要沉得住氣。」林子軒看著程咬金那著急的樣子，教訓道，「放心吧！等會兒要你大開殺戒。」
說完，林子軒看了一眼南面兩丈高的牆，便對幾名守在南牆上的士兵道：「南邊不管它，大家都集中在大門兩邊來。」
幾十名親衛都集中到了北牆一段，分佈在大門兩邊，用裝好的沙土的麻袋踮腳，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就在這時，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從西面急促奔來，黑暗中戰馬奔騰，人影曈曈，瞬間便衝到了百步內，林子軒雙箭射出，為首兩名騎兵從馬上栽倒，手下隋軍紛紛放箭，幾十支箭呼嘯著射去，三十餘名敵軍被射中，慘叫落馬。
但這一次薛延陀騎兵沒有逃走，二百餘騎兵加快速度，向北城牆奔來，瞬間便衝到三十步外，林子軒大喊一聲：「全部蹲下！」
他經驗豐富，意識到會發生什麼，二百餘名薛延陀騎兵風馳電掣沖至北城牆，箭如雨發，叮叮噹噹，將石牆頭撞得火花四濺。
就在騎兵的掩護下，薛延陀士兵如潮水般湧來，中間夾雜著三棵枝椏茂盛的大樹，打得非常有章法，抓住隋軍人數少的弱點，薛延陀騎兵箭如急雨，將隋軍死死壓制住了。
林子軒大怒，這樣下去，他們根本沒有機會，他立刻喝道：「兩人一組，一人用盾牌掩護！」
隋軍變化陣法，一人用盾牌掩護，一人射箭，開始射箭反擊，三輪箭后，又有二十幾名騎兵栽下馬，薛延陀騎兵後退了十幾步，隋軍壓力稍緩。
「啊！」一聲慘叫，一名隋軍士兵被射中額頭，滾翻下牆去。
林子軒站在北面邊，搭箭拉弦，動作迅疾無比，箭無虛發，片刻間，三十名薛延陀騎兵被他射倒，一壺箭已經罄盡，薛延陀騎兵也發現他的厲害，數十支箭同時向他射來，就在這時，一面盾牌擋在林子軒面前，幾支箭從阿思朵臉龐擦射而過。
一百五十餘名薛延陀士兵在騎兵的掩護下衝到了北牆下，他們砍下六株大樹，連同枝椏向大門兩邊牆頭一架。一百餘人便沿著樹榦攀爬，弓箭停止射擊。雙方開始進入貼身攻防戰。
數十名薛延陀士兵儼如野狼一般，瞪著血紅的眼睛。嗷叫著揮刀劈砍，林子軒拔出橫刀，迎戰而上，橫刀劈過，三顆人頭咔嚓被斬飛，他勇如猛虎，刀光閃爍，在他面前血霧瀰漫，片刻十幾人慘死在他刀下。在他帶領下，他身邊的七八名親衛也奮勇殺敵，殺得敵軍死傷累累，但隋軍也出現了傷亡，一聲慘叫，一名隋軍中矛栽下牆去，另一名隋軍士兵手臂被砍斷，痛得暈厥過去，阿思朵不顧危險上去將他救下牆頭。
這時。一名薛延陀士兵從樹枝下悄悄爬出，手執一根長矛，無聲無息地刺向林子軒的小腿，就在長矛即將刺中林子軒小腿之時。只聽得嗖的一聲，只見一陣光影閃過，那個刺向林子軒的薛延陀士兵的喉嚨上已經插著一枝利箭。
林子軒回過頭來向射出此箭救了自己一命的阿思朵。伸出了大拇指，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在大門另一邊。程咬金帶著二十名隋軍士兵和數十敵軍血戰，他舞動大斧。勢如瘋虎，打得攀牆敵軍腦漿迸裂，屍體血肉模糊，他已經忘記了生死，胳膊上中了一箭也毫無知覺。
林子軒不由暗贊一聲，不愧是歷史上有名的人物。
就在這時，林子軒忽然發現十幾名薛延陀士兵竟翻上木門，用長矛猛戳下面頂門的隋軍，駐守此地的隋軍反應不及，慘叫連連，已經被戳死了三四人。
不等林子軒說話，身為他侍衛統領的林勝立即就沖了過去。他手中的長刀視若猛虎，霎時間，翻過土門的薛延陀士兵均被他斬殺。
林子軒看到他的表現后，大聲贊道：「狗子，好樣的。」可是話音一落，他立即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因為此時他發現一支狼牙冷箭迅疾無比地射向林勝，他想救助已來不及，驚得林子軒肝膽皆裂。
刺鐸就躲在薛延陀騎兵之中，他穿著和普通士兵一樣的皮甲，再加上他身材不高，在騎兵群中毫不起眼，獵獵火光中，刺鐸見一名隋軍厲害非常，在城門頭上一連殺了他十幾名手下，他心中大怒，躲在人群中，張弓搭箭，從背後一支冷箭射向林勝，相距三十步，在人喊馬嘶中，根本無法聽見弓弦聲和冷箭風聲，這一箭正射中林勝的后心。
但奇迹就在這一刻發生，就在利箭將要射進他身體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忽然跌倒在地，恰恰是因為跌倒，他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林子軒看到林勝躲過了這一擊，剛剛提起來的心也放了下來，說實話，林勝雖然是他的侍衛統領，但是林子軒早就已經將他看做是自己的兄弟，一旦他出了事，林子軒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而剛剛射出那一箭的刺鐸，此時也是心中大恨，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的運氣這麼好，在局勢這麼混亂的時候，都能將自己的暗箭躲過去。
當然，如果他知道林勝是怎麼躲過這個暗箭的，恐怕心中會更生氣。
其實剛剛林勝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暗箭，他也躲不開這個利箭。可是誰讓他在這緊要的關頭腳底下踩空了呢？正是這個踩空讓他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當他得知自己躲過了薛延陀人的暗箭的時候，他輕輕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大呼幸運。
看到自己手下損失慘重，刺鐸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下令撤退。就這樣二百餘名薛延陀士兵如潮水般退回樹林，而他們這次的功績則是在這裡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
待薛延陀人退去之後，林子軒回頭對眾人令道：「全部上馬，離開羊馬城。」
眾人都愣住了，程咬金大喊道：「將軍，現在是他們撤退了，我們是勝利者，我們為什麼要撤。」
「費什麼話，執行命令。」林子軒嚴令道。
軍令如山，這一點程咬金還是知道的，雖然他十分的不情願，但是在林子軒的嚴令下，他也只能翻身上馬。
相對於程咬金的不忿，其他人則是很安靜的執行者林子軒的命令，作為林子軒的親衛，他們深深地知道，他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執行自家主公的命令，至於其他的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而長孫無忌此時則暗中點點頭心道：「看來主公並沒有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此時的決定才是明智之舉。現在雖有防禦，但是由於箭枝的不足所以並不佔優，而且人數也太少，木門可以輕而易舉撞開，就算主公勇猛，他也保護不了所有人，與其死傷慘重，不如趁機撤退，這樣薛延陀人也不會追擊，畢竟他們也受了損失。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在沒有得到具體的情報之前，薛延陀人是不會在發動攻擊的，所以此時撤退是最好的時機。」
就這樣，在林子軒的帶領下眾人衝出羊馬城，向北奔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