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薛延陀的心思

大帳內一片嘩然，人人怒視帳外，就想看看是誰這麼囂張，敢在這裡口出狂言。此時只見帳外走進三人，為首是兩名突厥貴族模樣的男子，他們推開了帳門口的守衛，邁步走進來。

雅格離帳門最近，他霍地站起身，指著來人怒斥，「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可汗大帳！」

「雅格，你當真不認識我嗎？」

這時第三個人走了進來，他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雅格一眼，雅格臉色大變，扭頭向站在帳邊的阿努麗望去，阿努麗臉色刷地慘白，向後退了兩步，她認出這是薛延陀部大酋長之子薛乞羅，三年前，她的伯父都藍為了拉攏薛延陀部，便將她許配給薛延陀部大酋長之子，就是這個薛乞羅，但她喜歡的卻是勇士雅格。為此她曾經找自己的父親申訴過，可是父親告訴她只能接受這個安排。

「雅格，你坐下！」

始畢可汗緩緩站起身，雖然此時他的心裡恨不得將眼前這幾個人給殺死，可是他還是忍住了，笑呵呵道：「原來是遠道而來的西方雄鷹，怎麼有勇氣飛過了金山？」

先走進帳的兩人，一個是西突厥達頭可汗之弟，叫阿史那伯翰，另一個年輕勇壯者是處羅可汗的兒子，叫阿史那多明，而後面年輕人則是薛延陀部俟斤之子，名字叫薛乞羅。

林子軒在這些人進來的同時就已經坐下了，但是他的心中卻充滿了冷笑和警惕，東西突厥是以金山為界，這裡離金山還有數百里，達頭可汗的弟弟和侄子卻堂而皇之出現在大帳內，居然事先都沒有通報。

這說明這些人他們在自己之前便已經先到了**的大營，而且很顯然這些人和始畢很是熟悉，否則門口的侍衛不可能不攔截他們。

林子軒來這裡的目的其實不光是要見見始畢可汗這麼簡單，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繼續挑起東西突厥的大戰。

因為據他得到的消息，達頭可汗自從在赤風谷被自己射了一箭之後，回到牙帳之後就很少出現在公共場合了，雖然說西突厥方面宣稱達頭受傷很重需要休息。可是林子軒身為過來人卻很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因為後世的那些宮斗電視劇太頻繁了，就是不想記住都不可能。據林子軒猜測達頭可汗不是被軟禁了，就是已經被殺死了，因為現在西突厥的大權就掌握在處羅的手裡，而不是達頭可汗的兒子們手裡。

一切如林子軒所想的那樣，處羅可汗現在雖然掌握著大權，但是他畢竟沒有得到所有人的承認，最重要是他們內部反對他的人有很多，所以他想要當上可汗最先決的條件就是清除內部那些還心想達頭可汗的實力，然後再得到外界的承認。可是現在東西突厥還處在交戰狀態，而且他們與隋朝的關係也很惡略，所以要想放心剷除內部實力，就必須與外界達成互不侵犯的條約。

為了能夠得到兩方的承認，處羅可汗不得不派出人馬分別前往**和隋朝，希望能夠與他們化干戈為玉帛。並且能夠取得他們的支持，支持自己成為西突厥可汗，為此他向兩路人馬下了命令，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哪怕暫時損失一些利益也沒有關係。

而前往**的這一方本來是向直接去找都藍可汗的，可是在路過聽薛延陀部的時候，聽他們的俟斤所說，都藍可汗現在想趁著這個機會討伐西突厥呢？因為在西突厥與隋朝戰事上他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使得他的威信下降了很多，**各部中支持他的人也少了很多，所以他急需改善這樣的局面。要想快速改善這樣的局面，只能是帶著他們獲得更大的利益，而怎麼樣才能獲得利益呢？那麼只能從西突厥身上找回來了，誰讓現在的西突厥是最虛弱的時候呢？

當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阿史那伯翰只能來找始畢可汗，因為據薛延陀部的俟斤所說，現在始畢可汗也想趁著都藍威望大減的機會謀求可汗之位，既然這樣雙方就有了合作的基礎。

果然，當他們到達這裡的時候，受到了始畢的熱烈歡迎，對於他們提出來的要求也表示會盡量在都藍可汗面前爭取。當然始畢也隱約的提出在關鍵的時候，希望能夠得到處羅的支持。

雖然他們雙方都知道這種合作是暫時的，等到他們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後就會翻臉，因為不管是中原還是草原都只能有一個強者站立著。所以即便是知道最終的結果他們還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雙方的條件。

今天宴請隋朝客人的事，他們事先是知道的，而且也做好了不出面的準備。可是當得知始畢可汗的兩個女兒也要前去的消息之後，薛乞羅忍不住了。因為他早就聽說過這兩位草原天鵝的名字，而且其中一個還將是自己的妻子，既然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了，又怎麼能夠容忍她取悅別人呢？更重要的是，他要在所有人面前狠狠的踐踏一下自己那個情敵雅格的尊嚴。

所以他鼓動了阿史那伯翰和阿史那多明前來，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林子軒的那番話，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金**旗被隋軍奪走了，他們也曾想過向隋朝贖回來，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的狼旗會被隋軍拿來送給始畢，這對於他們來說是最大的恥辱，他們怎麼會忍受呢？所以一氣之下，衝進來穹帳內。

看著進來的這三個人，林子軒心中想的卻是怎麼樣才能給他們雙方製造裂痕。通過這短暫的接觸，林子軒知道始畢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這樣的人即便是投靠了隋朝，也不會徹底臣服大隋的。現在看他即和西突厥談，又和自己這一方談，就知道他打的是左右逢源鬼主意。對於他這樣的想法林子軒不用想都知道在大隋王朝是絕對通不過的，可是即便知道始畢的鬼主意，自己也不能明著阻止，因為那樣的話，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而且一旦逼急了的話，始畢幹掉都藍之後，東西突厥結盟，那就意味著大隋王朝的北方出現兩個強大的敵人，他們早晚會同時進攻大隋。

大隋王朝的北方策略是東西突厥永遠敵視對立，他們互相征伐，消耗實力，而無力南圖隋王朝。

看樣子始畢已經和西突厥達成共識了，那麼既然這樣自己得與都藍可汗好好的談談了，希望能夠從他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林子軒完全沒有想到，他這個做法是嚴重的越權。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而不是朝堂上那些朱紫大佬，他沒有權利未經請示就做出事關國家政策的方針大計。而這也為以後政敵們打擊他提供了有利的證據，從這一點上看，林子軒儘管是穿越而來的，但是完全就是一個官場的小白。

林子軒想到此之後將金狼頭大旗放在桌上，不露聲色地觀察形勢變化，他想看一看，始畢會怎樣應對？他笑著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慢喝著酒，觀察著帳篷內的每一人，他已經發現一點端倪，第三個進來之人似乎和姐姐阿努麗關係非同尋常，否則雅格不會那樣緊張，阿努麗也不會那樣花容失色。

「隋軍勇士！」

坐在林子軒對面的始畢之子咄吉用一種嘲諷的語氣冷冷道：「你不是說這王旗是你們奪下的嗎？現在別人挑戰了，你怎麼沉默了，你奪旗的勇氣呢？」

大帳里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向林子軒望來，林子軒淡淡笑了笑，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伸手將金狼頭旗拿到手中，展開旗幟一揮，用熟練的突厥語道：「不錯！這是我的戰利品，由我來決定。」

他斜睨一眼兩名突厥貴族，回頭抽出一支自己從前用的箭扔給了他們，他的箭桿上都刻有自己的名字。

「這支箭，你們還認識嗎？」

伯翰和多明拾起箭，兩人頓時臉色大變，就是這支箭，他們認出來了，可汗就是重傷在這支箭下，至今還生死不知呢？兩人同時向後退一步，手按在刀把上，憤怒的目光直刺林子軒。

林子軒看著二人的動作，迅速瞥了一眼始畢，見他臉上露出了極為難之色，他冷笑一聲，「可汗，這也是你的貴客吧！」

始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知道林子軒已經懷疑自己了，便站起身道：「帳中都是我的客人，按照我們突厥人的規矩，在歡宴沒有結束之前，只有朋友，沒有敵人，大家就坐吧！」

..........

大帳內人人各懷心思，一頓極為壓抑的歡迎午宴就這樣草草結束，始畢隨即讓自己的軍師崔文成給遠來的貴客安排住宿，崔文成畢竟是漢人，骨子裡謹慎的態度，讓他特地吩咐將兩支使團遠遠分開，一個在哈利湖西面，一個在哈利湖東面，使兩支使團相距二十里，這樣兩支使團難以發生衝突。

始畢則心中有愧，借口醉酒鑽回自己寢帳內，誰也不見。

大帳里一片漆黑，始畢盤腿坐在羊毛毯上，獃獃地望著帳頂，他曾經多次在夢中夢到自己統一東西突厥，成為所有突厥人共同的大汗，擺脫隋王朝的控制，開創一個完全屬於突厥人的王朝。

但是這一切只能是在夢中而已，誰讓他的上面還有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哥哥呢？他要想獲得突厥可汗的位置，就必須除掉自己的哥哥。可是自己的哥哥是那麼容易除掉的嗎？現在好不容易等到機會了，可是又遇上了這樣的事情，真是可恨。

「可汗！」帳外傳來了心腹大臣崔文成的聲音。

「進來！」

始畢第一次看見崔文成的時候就從他眼睛里看到了濃濃的不甘，儘管在接觸了一陣之後，發現他很有才華，但是他仍不敢使用，因為他是漢人。不過在崔文成幫他完成了幾件事情，而且完成的很漂亮之後，他才將他漸漸當做心腹使用。始畢對於漢人的歷史很是了解，尤其是那些開國君王，而他也希望自己能夠開創一個突厥人的王朝。而要想開創一個王朝最不能缺少的就是人才，如漢初的張良、韓信、蕭何，三國時代的郭嘉、諸葛亮等。而他希望通過重用崔文成吸引更多有才華的人來幫自己，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大隋是世家門閥的天下，而那些寒門出身的有才華的人在世家門閥的打擊下是沒有出頭之日的，所以他希望用千金買馬骨的態度來爭取這些人為自己效勞。

現在崔文成來了，他作為自己的心腹謀士，他想聽聽此人的意見。

帳簾掀開，亮光中，一個清瘦的身影走進了大帳。

崔文成是世家大族出身，雖然是旁支出身，但是卻繼承了世家大族那種精於計算，善於權衡利益的本事，他現在不僅僅是始畢的軍師，同時也是始畢貿易使，和隋朝即將開始的貿易談判就由他全權負責。

崔文成慢慢跪坐下來，笑道：「可汗是否為兩方今天碰面而感到苦惱？」

「是很苦惱啊！」

始畢嘆息一聲，「願望是美好的，可是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我沒想到他們雙方會碰在一起，現在弄得我裡外不是人了。」

「可汗想過嗎？西突厥的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大帳里，他們先前不是已經答應我們今天不出現嗎？」崔文成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從中作梗。」始畢恨聲道，「是誰？我饒不了他。」

「我問過西突厥的阿史那多明，今天是薛延陀部的薛乞羅一力主張的，他和他叔叔沒有辦法拒絕。」崔文成道。

「薛乞羅。他什麼意思？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大汗應該問他們這麼做對薛延陀部有什麼好處。」崔文成笑道。

「是呀！薛延陀部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實力已經今非昔比了，早就已經有了不臣之心了。」始畢顯然很清楚薛延陀部的心思，「可是即便是這樣，他們要想成為整個草原的主人，那是很困難的，除非我們阿史那家族徹底敗亡，否則他是沒有機會的。」

「他們暫時或許沒有獨霸草原的心思，他們現在的心思或許只是謀求自立，脫離突厥的掌控。」崔文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