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被拒
開皇十五年,隋王朝統一天下已經有五年了,此時的天下在隋文帝楊堅治理下是天下承平,與民休養生息,大隋天下出現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二月初,春風已將一絲暖意帶進帝京,柳枝吐芽,鶯飛草長,春意盎然。
這天上午,一輛黑色圓棚牛車駛入靠近皇城的務本坊,務本坊內有不少皇親權貴居住,鮮衣怒馬,車輛華麗,往來行人絡繹不絕,格外熱鬧。
這輛牛車雖然寬大結實,健牛挽轅,一看便知來自殷實人家,但和務本坊內行駛的華麗馬車相比,還是顯得十分寒酸。
趕牛車的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眉宇間有些憂心忡忡,他身著一件麻衣布袍,頭戴軟腳襆頭,風塵僕僕,顯然是遠道而來,他姓林,幽州人,這次進京是來了卻一樁心事。
圓棚前的布簾拉開一條縫,露出一名年輕婦人的臉龐,她低聲說:「三郎,子軒好像醒了。」
「嗯!」男子隨口答應,「給他吃些餅,讓他精神好一點。」
男子有些心煩意亂地嘆口氣,就不知子軒的生父認不認這個兒子?
牛車內,一個小男孩已經睡醒,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深邃如水,若有所思,他叫子軒,母親姓林,所以暫時叫林子軒,之所以是暫時,就看等會兒他的生父認不認他,如果相認,他就會改名字了。
他此時年齡只有五歲,但他的心卻已有二十多歲,他是一個來自一千四百年後的靈魂,也姓林,是一名野戰部隊的連級指揮官,本來放假回家探親,順便相親的,可是誰知道路上會遇到大雨,遇到大雨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又來了一次山體滑坡,將他們整車的人都給埋在了地下。就這樣他離開了自己嚮往的人世,但是卻靈魂不散,回到一千四百年前的開皇十年,附在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身上,本來他應該享受快樂的童年人生的,可是他在隋朝母親卻因為一場大病,被奪去了生命,與一年前撒手人寰。
車外的男子是他親舅舅,牛車裡的年輕婦人是他舅母,兩個人都是善良本份人,本想收他為子,可是想想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在那麼的有權勢的一個人,這個孩子跟著他們只能吃苦,如果他回到自己家的話,說不定會過的更幸福呢?所以他們決定將這個孩子送到京城,交給他的親生父親。而且他們也沒有把握那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會不會認下這個私生子。
子軒來到這個時代已經五年了,他腦海里依然保留著前世許多記憶,他每次都想靜靜的坐下來思考一下自己以後的人生,可是他現在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如果一個孩子表現的太過的話,會被人視為妖孽的。因為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正是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玩耍的時候,所以他為了不被人看出什麼破綻,只能裝作活潑好動的樣子。
雖然他各方面裝的很到位,可是他眼神中那難以掩飾,不經意就會流露出一千四百年人世滄桑,讓所有見過他的人總是不由一陣心悸,當然這樣的情況還是很少的。
這時年輕婦人笑著在他小腦門上輕輕敲一下,「小小年紀有什麼心事?這可不像你前的你。」
說完,她從竹籃里取出一塊羊肉嫩蔥餡的烙餅,遞給子軒,「吃吧!」
子軒坐起身,接過肉餅慢慢啃咬,「舅娘,我們這是去哪兒?」
這是他一路問得最多的一句話,他是第一次出門,一路上都好奇地觀察隋朝風物,讓他感到這是一個相當繁盛的朝代,資源豐富,物價低廉,手中這隻香噴噴肉餅,他們只花一錢,若不是他知道歷史,壓根不會相信這個朝代即將滅亡。
天下大亂,英雄輩出,李元霸、宇文成都、秦瓊、程咬金、李世民,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讓他不禁心動神搖,今年是開皇十五年,再過十幾年天下就要大亂了。
年輕婦人笑容很溫柔,她一路上細心地照顧這個失去母親的小可憐,此時,她壓根就想不到這個五歲的小屁孩竟在盼望天下大亂,她又從一隻陶罐里倒一碗水,小心翼翼喂他,「馬上就要到你家,喜歡嗎?」
子軒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他喜歡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次是送他回家,那個對他來說很陌生的地方,到現在為止他甚至連自己父親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前幾年是幽州刺史,看上了他的母親,等到他母親懷孕以後,他父親卻陞官提拔,一拍屁股回京城,說是要稟明父親再接他們母子進京,可是五年過去了,到目前為止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傳回來。由此可見,這個父親大人不是將他們給忘了,就是沒有取得自己父親的同意,更或者說當初他對於自己的母親只是玩玩,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娶她,這在自己所看到的那些電視中經常出現,畢竟人家也算的上是二世祖了。
子軒想了很久,他都沒有想起自己的父親是什麼人?據他這個當年考歷史從來沒有下過95分的人所知,隋朝的歷任幽州刺史中好像沒有這樣一個人,難道說因為自己的到來引起了歷史的變化嗎?舅父或許知道,但他從不肯告訴自己,一路守口如瓶。
年輕婦人見他沒有回答,不由嘆口氣,這孩子,別看整天嘻嘻哈哈的,但是他們這些親人知道,他小小的年紀,心思卻很重,不過好在他的身體很健壯。
就在這時,牛車慢慢減速停住,「我們到了!」外面傳來舅父的聲音。
子軒連忙爬起來,透過小小車窗向外望去,只見眼前出現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被高高圍牆包圍,台階兩邊是兩尊鎮宅獅子石雕,台階上正對一扇朱漆大門。
大門頂端掛著一塊巨大的描金牌匾,儘管是篆體,但他還是認出來這是兩個字,什麼府,第一個字子軒覺得很眼熟,仔細一想原來是元,姓元的,那可是真正的朝廷權貴無疑。當年還曾經是皇族呢?
從府里跑出一名看門的小廝,上前問明情況后又回去,過了好一會兒,出來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向子軒舅父拱拱手,「我們家夫人說了,我們家從來沒有這麼一個野種。你們從哪兒帶來的,就從那兒給我帶回去。」
「這位大人,能不能向你家的大人通稟一聲,你家夫人或許不清楚這件事?」舅父低聲下氣的說道。
「放肆,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這麼說話,我告訴你,這個家還沒有什麼事是我家夫人不知道的。」管家冷笑道,「別以為帶個小毛孩來,就以為能夠訛詐我們,趕緊給我滾,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管家大人,我真的沒有說謊話,這孩子真是你們家的少爺。求求你,你再給你家的老爺說一聲,他肯定知道。」舅父哀求道。
「告訴你,我家老爺正在上朝呢?朝廷那麼多的事情等著他處理,他沒時間管你們的事,我在給你們說一聲,趕緊滾。否則我就不客氣了。」管家陰沉著臉說道。
「管家大人…….」
舅父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管家冷聲的對著四周的奴僕罵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將他們給我趕走,要是讓夫人知道了,小心你們的腦袋。」
管家的話,讓四周看著的奴僕們一驚,可見這位夫人平時給他們的威懾有多大。管家的話音一落,就衝上前去,推搡著舅父和舅母,希望將他們讓他們離開。
舅父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事情呀!他本來是懷著滿腔的希望而來,可是現實卻給了他重重的一擊,看著這些如狼似虎的奴僕,舅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他,在暴力面前什麼都不是了。
就在這時,大門再次打開,一名年約三十歲左右,衣著華貴,頭梳雲鬢,面若滿月,臉上塗滿脂粉,肩披紅錦,上身穿白色交領寬袖襦衫,下著紅色長裙束胸及地,一段雪白酥胸半露的女人走了出來,她的身後跟著兩名身著長裙的少女,一紅一綠,長得姿容俏麗,身材修長,婀娜若仙,在子軒的眼裡,這兩個少女甚至比那位隆重出場的女人還要好看,因為她們清純。
這個女人一出來,所有人都停下來,對著她躬身道:「夫人。」
管家急忙上前向這位夫人說著什麼。
只見這位夫人的臉色在管家的稟報聲中越來越黑,最後在管家說完之後,來了一句:「廢物,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管家在夫人的呵斥聲中,嚇得連忙將自己的頭低了下來。生怕這位向來脾氣暴躁的夫人拿自己出氣。
「還愣著幹什麼?將他們給我亂棍打出去。打死算我的。」夫人指著子軒等人,惡狠狠的對著四周的奴僕道,「尤其是這個孩子,給我打死。我們李家不是什麼人都能冒充的。」
「是。」
看到夫人下令了,這些先前還留有餘地的奴僕們,一時間好像得到了聖旨一般,紛紛從家裡拿出棍棒,重重的打在了舅父等人的身上。
舅父一見之下,為了不讓棍棒打在子軒的身上,急忙將他緊緊的護在自己的懷裡。他想的是,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讓這個孩子出事,這可是自己妹妹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了。
一時間惡仆們的棍棒都打在了舅父舅母的身上,當然也有不少落在了子軒的身上,按說這麼重的棍棒落在身上,是個孩子都會哭,可是子軒不但沒有哭,反而是惡狠狠的盯著站在府門前的那個女人,他要將這個女人的樣子牢牢的記在心裡,他要讓她為今天的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他要讓這個女人整天活在恐懼之中。
那些惡仆也被林子軒的樣子給驚住了,一般情況下,是個孩子都會痛哭的。可是這個孩子不但沒有哭,反而從他的眼裡射出了仇恨的目光。那種恨意的目光,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心悸。他們那裡知道眼前這個異於常人的孩子,有著一顆成人的心,而且他意志還經過軍隊多年的錘鍊。
他們這時才醒悟過來,自己等人毆打的這個五歲的孩子有可能是自己家主人的孩子,雖然夫人不承認,但是身為這個家的奴才,他們還不會不知道這個女主人是什麼樣的人嗎?如果這個孩子不是主人的孩子的話,夫人就不會發這麼大的火,甚至不惜將人打死。
想到此,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除了因為當事人已經被他們打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之外,還有就是不想過分的為難這個孩子。一旦這個孩子的身份確認了,那麼依這家主人的脾氣,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夠活命。所以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慮,他們只能停手了。
子軒那小小的身軀爬到了自己的舅父舅母的身邊,將舅父扶起來,道:「舅舅咱們回家,這裡不是我的家。」
「哎。」舅舅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現在他或許已經深深的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一定要將孩子送回來,不送回來不就沒有這回事了嗎?
子軒回過頭來,看了看四周的人,然後對著依然站在大門口的那個女人說道:「你們給我記住,遲早有一天,我要將這裡夷為平地。」
說完,扶著重傷的舅舅和舅母上了牛車,然後年紀小小的他不顧眾人的感覺,駕著牛車而去。
子軒小嘴裡說出來的話,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站在大門口的夫人還想站出來說什麼呢?可是看到子軒眼裡射出來的仇恨目光,她愣住了。這是一個孩子能夠發出的目光嗎?那麼的陰冷,比狼還要可怕。
看著漸漸遠去的牛車,夫人心中冷哼道:想回來搶我兒子的東西,做夢。一個乳臭未乾的野種,沒有家族的支持,你這輩子也別想出人頭地。還敢威脅我,那好,我就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將這裡夷為平地。
想到此,她冷冷的對著在場的眾人道:「今天這件事你們最好給我閉上嘴巴,如果讓我聽到一點風聲,或者有一點兒消息傳進老爺的耳朵里,你們一個也別想活。明白嗎?」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