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紙皇令(三)
林千舫著墨色長袍,頭上是一枚白玉簪子,看著比以往更為精神。見到花色眉開眼笑著道:「許久未見,可曾想起過我?」
花色見過來的是林千舫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之前這人也曾困過自己一段時間,臉上便有些難看。
林千舫卻是絲毫不介意,坐在花色對面道:「應該沒有和你說過吧?我雖姓林,但是對林家絲毫沒有好感。」
花色見他上來便是坦誠說話,也是心中一松,至少不用自己猜測他的用意了。
花色問他:「你是誰的人?」
林千舫卻是不答,嘴角掛著笑,自顧自道:「你與你哥哥來林家還是時間太短了。」說著嘆息一聲,「好在時間不是太長,如今的林家中,也只有你們二人能讓我看得上眼了。」
花色眯起眼睛,明顯有些不悅了。雖說花色本來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因著他是林家人,多少也是對他另眼相看的。卉城局勢複雜,花色與哥哥二人也是盡量幫襯著他,如今這般也卻是有些寒心。
林千舫噗嗤一聲笑出來,道:「莫要對我這般戒備,林家我也只喜歡你們兄妹二人了。如今林家確實需要有人能整頓一番,我既然不能一心為林家,能幫襯著你們也是不錯的。」
花色不信。
林千舫突然站起身走向花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花色的錯覺,總覺得林千舫的眼睛有些黑的駭人。也是腦筋一轉,想起來他的本事,想趕忙閉起眼睛。但是已經沒法控制了。
林千舫見花色百般抵制,頗有些無奈道:「你以為我混進這個地方容易嗎?怎麼這麼不配合?」
花色此時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哪裡還聽得進林千舫說什麼。要說花色本來的性子也不是這般急躁。只是被囚了這些天,心裡總是有些惶惶不安。生怕會出了什麼事情來,林千舫此時出現。花色不知道他的目的,自然會百般抵抗。
林千舫的本事說來也是巧合。之前無意中認識了一位厲害的人。至於那人是從哪裡來,要去哪裡林千舫都是一無所知,只是因著一時心軟救了他一命,後來那人便教了林千舫這個本事。
林千舫是林家人,即便再不喜歡林家也不該做出對林家不利的事情來。但是偏偏小時候弟弟死去那場意外……其中林家的孩子佔半數……有了那樣的經歷林千舫又怎麼會喜歡林家?所以現在,林千舫本事再是厲害也不願意為林家做事。
花色身子不能動彈后,也不知道怎麼了便暈了過去。在這夢中,花色夢到自己手中持著匕首向白君澤刺去。可惜被白君澤截了下來。再然後花色便醒了,醒了后更是想起來那日的事情。
抬眼便看見林千舫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林千舫道:「可是想起來了?」
這般事明知故問,花色的表情已經能說明了一切。原來那時候自己便已經對白君澤動手了!「我的記憶是你篡改的?」
林千舫不可置否,回道:「是白君澤讓我這般做的。」
知曉事情始末,花色心中一團怒火熊熊燃起,白君澤到底什麼意思?戲耍自己便那般有趣?想著想著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淚水便模糊了視線。
林千舫見花色這般說道:「你不用愧疚,那日不僅是讓你忘了那段記憶,更是篡改了你的情感。按說白君澤與你有殺父殺母之仇。你不應該還對他有所留戀才是……對於這方面我也做了些手腳。」
花色聽到林千舫這番話,更是氣的一陣胸悶。忍不住開口喝道:「你把人的情感當做什麼了?可以任你隨意玩弄的遊戲嗎?」
難得見花色這般厲色,林千舫斂了表情道:「這些都是與我無關。我只是做一個人情而已。」
花色卻是不信,一雙淚眼瞪著林千舫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先是害我百口莫辯,被關入牢獄。又是這般……這般辱我感情,便是你一個人情能解釋的了的?」越想越是氣,竟隱隱有些頭暈。
林千舫嘆一聲氣,上前扶住花色,將人帶往床榻邊,才道:「先前設計你也是想著有人過來接手林家。雖說我對林家不喜。但我爹爹卻是一心一意為林家。我若不設計你,白君澤便不會注意到我。更不會幫助林家。」
說來也是矛盾,林千舫不喜歡林家。不想為林家做事,卻又處處為林家考慮……
聽林千舫辯解花色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此時正是情緒不穩的時候,躺在榻上深吸一口氣問:「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林千舫已是完成了此次來的目的,聽到這話爽快的告辭。
只余花色一人的時候,花色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從來沒有像這般覺得屈辱的時候。刺殺不成,反而被人戲耍著這麼些時日……
其實若要喚作旁人花色可能暗自慶幸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對方是白君澤便不會這麼算了。明知道自己有殺他的心思,還將自己留在身邊,又做一些**不明的事情,這般不是侮辱自己是什麼?
好啊!實在是好!難得白君澤也有一顆孩童般玩心!呵呵!真是太好了!
門被關上的時候,花色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花色還以為自己能忍住,最起碼不會哭的太難看。哪裡知道還是太低估自己的忍耐能力了。林千舫一走,花色便毫無顧忌的大哭起來,即便沒有銅鏡花色也能知曉自己哭的有多麼難看……
正毫無形象的時候,又聽到開門聲,花色深吸好幾口氣才壓下聲音,頭也不回的罵道:「滾!」
後面人的動作一頓,而後也確實停了下來。花色等了一會見身後的人沒有動作,也沒有出去的意思,恨恨的轉過身來就要做起許久不見的潑婦模樣,轉身便看見白君澤……
見是他,花色反而平靜下來,嘴角掛上一抹嘲諷的笑,道:「是來看我笑話的?神司大人實在是空閑的很。」
白君澤見花色紅腫著眼睛,便已經猜到了事情始末。坐在林千舫方才坐著的位子上道:「你已經知道了?也好!」
花色見他老神在在的模樣,被氣得笑了,還真是沒有見過這般堂堂的人。若自己不是被戲耍的那人,花色說不定還要為他拍掌叫好來著。
白君澤坐在凳子上與花色對視,好半晌才嘆氣道:「我也是有我的理由。時機未到,我不能死在你手裡。讓林千舫這般做也是為了你的身體考慮。」
花色冷哼一聲,道:「說來我還要多謝神司大人,為了花色的身體竟是不惜噁心著自己!」花色如今在氣頭上,只想著怎麼出了這口氣,哪裡會仔細推敲白君澤的意思?
白君澤苦笑,上前走到床榻上,難得溫柔的替花色拭去滿臉的淚痕,溫和道:「我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花色打開白君澤的受,瞪著白君澤道:「今日過來便是做好準備讓我報仇雪恨了?」
花色說的是氣話,哪裡知道白君澤溫和一笑,攬了攬花色道:「隨你處置。」
花色先是一呆,隨即心中一陣刺痛。這人……莫不是真的以為自己不敢?這般說話是賭自己捨不得下手嗎?想著花色手中已經握上了匕首,見白君澤看向自己眼中溫柔的樣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刺向白君澤的心窩……
匕首與皮肉摩擦的聲音狠狠傳入花色耳中。花色以為白君澤會躲開的……畢竟之前也是躲開了……因此這麼容易便得手讓花色一時難以接受。
二人視線還在焦灼著,白君澤眼裡除了溫和,便是自己獃滯的神情……
漸漸地花色貼著白君澤胸膛的右手有了溫熱的觸感,花色低頭看去便看到自己的匕首連根刺入白君澤的胸膛,鮮血已經染紅了白君澤的衣服,只餘一股濃厚的鐵鏽味沁滿花色的鼻子。
除了驚愕與溫和,二人眼中都還有解脫。白君澤覆上花色貼在自己胸膛的手,低下頭去,二人抵著額頭,白君澤道:「我負你在先,這一下便是我還你的。」
花色也不知道怎麼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大滴大滴地掉落。
白君澤抬起左手替花色抹去,深吸一口氣道:「若是我能活過來,我們一筆勾銷可好?」
活過來?花色是大夫又怎麼不知道這個匕首下去的深度?哪裡能活的過來?又怎麼活的過來……花色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卻是是報了仇,只是這之後,自己又要做什麼?這近七年的感情終於要在這一刻說永別了……
寧國曆九十七年,寧皇颯禁一紙皇令曰:神司薨,舉國喪三日,不得行酒娛樂。
神司府內外一片哭喊聲,於下葬日卉城百姓自發戴孝排十里隊伍迎送,場面一度失控。
於此同時,花色被送回林府,寧皇有聖旨下達,曰:下月初六,黃道吉日。秋家嫡子秋木析與林家嫡女林花色結秦晉之好,當日完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