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二章 別離
那一夜的浮躁隨著一曲空鳴響徹山谷的笛聲散在了這微涼的月光之下。
我以為一切又能恢復到往日的樣子,一覺醒來又是與往常一樣,雖然近日發生的事,其實讓我有很多改變,甚至已經不再單純地看待自己了解的世間的很多事。
和師父在一起的時候,從他身上得到的多數是似父親一樣的親情,恩重如山的恩情,以及他日益不停督促如今是年紀不大也懂了很多道理學了一身本事,而遇見柳晟奕之後,讓我見到了除了師父之外的另外一個人,師父沒有干預,也沒有對我說柳晟奕是鬼魂這樣的話,昨日知道真相的時候,有那麼瞬間我是想怪師父的,畢竟我對柳晟奕產生的這份依賴,也是師父縱容之下的結果,但夜晚在月色之下,想到素月,念著師父對我的好,才覺其實興許師父興許只是想在確定柳晟奕不會傷害我的情況下給我與別人交流的機會,才沒有對他阻撓。
一早便見師父背著包袱,急急忙忙要出門,見著我起床,便神色凝重的走來「近些日子我不回靈風山,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心想著,反正那些年沒了師父在山裡我也習慣了自己過活,吃飯睡覺練功只是自己一個人,沒有人說話,也沒人打擾,心想著如今師父不在,還剩下柳晟奕,起碼如今還有有個人聊聊天,嬉笑打鬧,寵著我。
只是每次師父出門前都會有人來送信。他會再三考慮和煉藥之後才出門,今日看上去匆匆忙忙似乎並不像是有完全準備的架勢,便疑惑道「師父。你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師父微微一怔「怎麼這麼問?」
我指了指他背反了的布包「你每次出門前都會再三確認自己要帶的東西,今日看上去好像有些匆忙」分明在一角還能看見漏出來的一小截衣袖。
師父不自然地將布包整理了下,乾咳了聲「早飯自己做,為師確實有要事」說話間又頓了下「後院的菜能吃一兩個月…」
見著師父又開始習慣地臨走前嘮叨,我幾乎閉眼都能知道他之後要說什麼事,便點點頭有些不耐煩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已經不小了,況且現在不是還有奕哥哥嘛」「他走了」師父端了會。才對我沉聲道。
我從未真的想過與柳晟奕即便是吵架,即便知道他不是人,這些對我來說都沒有他忽然離開給我帶來的打擊大,甚至有那麼一瞬。或者是很長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耳邊有種空鳴的聲音響起,我沒有真正經歷過離別,一個人忽然從我的生命里消失的時候,原來這樣的滋味真的不好。
「他什麼時候回來?」柳晟奕沒有與我告別,定是不想當面跟我告別,所以他肯定也不想讓我知道他去了哪裡,而我最想知道的是他走了是不是永遠不會回來。還是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打算回來了。
師父抬頭看了看天,面上一片凝重,隨後靜靜看了我一眼「他沒說」
眼前好像似有一抹妖冶的大紅忽閃而過。像是刺眼的一道鮮紅的血,在空中濺開了一朵明艷又耀眼的花,隨即便又消失在眼前,自從我知道自己能見到鬼,就對自己的感覺從來都是深信不疑,也覺得不管眼前發生什麼詭異的事我都相信那是真的。
但這血紅的一朵花。綻放又消失,分明是個不好的預兆。那花朵像是用鮮血澆灌開出來的,然人莫名的不安。
陽光慢慢變得夏日一樣的灼熱,師父的影子落了一大片在我身上,替我擋住了日頭的酷熱,我清楚地看見他皺巴巴的眼角的汗水層層疊疊地順著臉頰慢慢落下,師父眼中其實甚少會出現凝重的神色,即便是提及素月的時候,多數也是沉寂之中帶著苦楚,想來最近發生的事定是讓他很頭疼。
興許是那個讓他急著離開靈風山的理由很令師父頭疼,或者是柳晟奕做了什麼決定讓他不得不擔憂,只是我更關心後者,便淡淡道「奕哥哥可是說了他離開是要做什麼?」
我沒有指望師父真的會全部對我說出,但總好過什麼都不問,自己一人瞎猜擔憂來的好,況且師父眼下就要離開了,若不此刻問,我便要憋著這話等到師父回來,如今我也長大了,身上的本事也不小,師父每次臨走的時候都會沿路布下不少陣法,尤為是這草屋附近,所以我自然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此處加害於我或是會發生入室打劫這樣的事,我有預感,這次師父一走,怕是要不少時候才能回來,短則數月,多則半年甚至一年也說不準,師父往日臨走的時候會交代一些瑣事,也會跟我說他大致能走多久,如今就連日子也不說,我想,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歸期。
師父沉沉道「他只說讓你一定要好好等他回來」師父從袖口裡抽出一根玉笛,這是柳晟奕時常窩在手上的笛子,原來柳晟奕將它留給我,只是這一世我見到他的時候,他玉如潔白的手還是將玉笛窩在手上,興許我真的在那一世的有生之年等到他回來了也說不定。
「這就是所謂的定情信物嗎?」子墨別有深意地含笑低低看著我。
我能感覺到這話里有幾分戲虐,也有些吃味的感覺,這真真跟師兄的性子越發地相像,我本以為子墨會是師兄丟失的那一部分細膩柔和的性格,沒想到吃味起來的時候竟也是一樣的,這種前世與今世感情地交錯,實在讓我有些不適應,抬眼見著子墨的笑容,卻又禁不住莞爾「若是定情信物又如何?」我挑挑眉看向他。
子墨被我這話說的有些微微仲怔,我想他定也是吧這話當著是玩笑,只是沒想到我會承認地這麼爽快,隨即看著我挑釁的眉間知曉我在與他說笑,便無奈失笑道「若那真的是定情信物,也許,不會有現在的你,我也不會是現在的我呢」
在這之前所有的記憶都是完整的,從沒有出過斷層,也沒有任何地方有遺漏的跡象,這些出現在眼前的畫面,應該是對於前世的我來說最重要的回憶,所以我與師兄那些曾經相遇以及海誓山盟應該是會記得更清楚才對。
師父緊了緊身上的包袱,不輕不重地拍拍我的肩膀,擔憂地看著小小年紀的我卻又已經有了亭亭玉立的模樣「當初是為師的錯,不應該對你們的事睜眼閉眼,若不是那樣,如今也不會有這麼短虐緣,你應該曉得他的心思,他對你與你對他是不一樣的,雖說你年紀還小,可是為師知道,你懂的不少,他對你的感情,你不應該裝聾作啞,這樣下去只會演變出更多傷害,師父今日話說的多了,莫要嫌煩,感情的事,師父不宜多做過問,你應該知道人跟鬼魂是不會有結果的,就像…」
「就像我娘和我爹爹?」師父從沒在我面前提及過爹爹,我當他當真不知道我爹爹是何人,此番我隱約能感覺到他話里的意思,素月就是鬼魂,如今能讓他拿來說的,怕是只有素月了。
師父緊張地背過身子,冷聲道「莫要再多問,有些事,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強求沒有什麼好結果,你只要記得你要時刻提醒自己是人,不要被鬼魂迷惑了」
「我沒有被迷惑,奕哥哥就是奕哥哥,不管他是人是鬼,就只是我的親人,不論生死,我只想他好好的,也別無他求」師父分明知道我的心思,卻還是要說出那話叫人著急。
最後曾經視為貼心的嘮叨,在我們彼此不常爭吵之中,沉默地迎來了漫長的離別,師父走後,靈風山倒是迎來了一位,我兩世都沒想到出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