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目的
李氏不軟不硬讓陳老太太碰了個釘子,陳老太太心下當然氣不過。
她沒有想到一向性子綿軟的大兒媳婦竟然當眾頂撞她,讓她和大房一起搬到鎮上去住,當下便啞口無言,找不到反駁的話來。
陳老太太是個精明的老太太,否則她怎麼能在陳家內宅呼風喚雨那麼多年。
她知道,她所有的權利以及肆無忌憚的要求只有在她的地盤才能實現,若是跟大房去了鎮上去住,那不是她的房子,她只不過占著長輩的名分罷了,就如同剪斷翅膀的鳥一樣,怎麼都撲騰不起來。到時候,就不是李氏看她的臉色生活,而是她看兒媳婦的臉色生活。
「行了,老大搬到鎮上去住,根還在老宅,你不捨得歸不捨得,可兒大不由娘,就是他們現在不搬,往後也得搬。」陳老爺子緩緩開口。
這話說的委婉,給足了陳老太太面子,把剛才陳老太太的胡鬧當成了不捨得,至於真實原因,滿屋子人各自心裡都清楚的很。
只是,陳老爺子說出那句「兒大不由娘」,語氣充滿了傷感和滄桑。陳雪嬌朝陳老爺子看過去,煙霧繚繞中看不清陳老爺子的臉。
陳老太太開始沉默下來,那邊陳子長、趙氏也都沉默地呆坐著。
這一沉默,大房等人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大搜子,你要是搬到鎮上去,你屋裡不要的家什都留給我,碗筷桌子啥的都行,我不嫌孬。」張氏此時倒精明了一回,見大家都不說話。就忙笑著,「我看這天要下雨了,大嫂子外頭還曬著衣裳,也該收了。」
一家人這才抬腿往外面走。
「哎呀......」突然,陳老太太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捂著胸口,嘴裡發出一聲長長呻吟。
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陳老太太身上。
陳老太太整個人俯卧在床上。緊閉著眼睛,手交握著放在胸口,一動也不動。彷彿剛才那聲呻吟不是她發出的。
夠淡定的,只是不曉得這淡定里隱藏著什麼幺蛾子。
一家人就頓了頓腳步。
剛想邁第二步,只聽屋子裡又響起第二聲「哎呀。」
這聲「哎喲」,比剛才第一聲更高更宏亮。
陳雪嬌一家人便又停下了腳步。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眼神里都是煩膩。陳老太太依舊保持方才的姿勢。一動不動躺在炕上,微微閉著雙眼,起伏的胸腔證明方才的呻吟是她發出來的。
陳老太太就是這種性格,有話從來不好好說。刷流氓也好,掰扯歪理也好,總之什麼事情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一旦脫離了她的控制,便想法設法讓對方下不來台。或者用非常手腕逼的對方妥協。
「爺,那我們先回去了,桌子上盒子里是祥福樓的桂花糕,特意買來給您嘗嘗的,你趁熱吃吧。」陳雪嬌見陳秀才一臉漠然,曉得他這次並不打算妥協,若是真想妥協,該不會私自在外頭買宅子了,只是陳老太太這個樣子,他不好開口說回去的話,陳雪嬌只得代他說了。
「行,去吧。」陳老爺子非常乾脆地點頭。
於是,一家人跨出了門檻。身後陳老太太又發出一聲呻吟,這一聲呻吟夾雜著憤怒、哀怨各種情緒。陳雪嬌暗想,陳老太太一把年紀也不容易,呻吟一聲都能呻吟出幾種花樣來。陳雪嬌微微扭過頭去,可以看到陳老太太緊閉著眼睛,手捂著胸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
陳雪嬌回過頭來,見李氏、雪如、齊安、齊平等人俱看向陳老太太。
「你咋地啦,剛才還好好的,這是咋地啦。」陳老爺子語氣明顯不悅。
「我能咋地,我還能咋地?」陳老太太捂著胸口,終於睜開了眼睛,傾著身子朝陳老爺子發作,「我活了這麼久,為陳家付出那樣多,這個家裡誰把我當個人看?」
又來了,又是老話重提。
「你有話能不能好好說,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咋地給個三歲孩子一樣,啥事哼哼幾聲都要別人猜,別個誰是你肚子里的蛔蟲,誰能猜到你到底想的啥?」陳老爺子皺眉不悅,朝桌子上狠狠磕了磕煙袋,「一家子好好地,你時不時鬧騰個一回,這日子還讓人過不。你說說看,你咋地不是個人了,你在陳家這麼些年,你說的話哪個不聽?」
「我是個人,只是沒有人把我當成人?誰把我當成人了,你們有啥事,一合計一嘀咕,把我拋在外頭,這到底是後娘呀......」陳老太太騰地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指著陳老爺子厲聲說。
陳老爺子氣的鬍子顫了幾顫。
「哎呀,這是個啥事惹奶生那樣大的氣?」陳雪嬌眼珠子一轉,故作驚訝狀,「這兩天我沒都沒有來上房,昨天和今天都去了鎮上,是誰給奶氣受了不成。奶,你給我爹說,我爹當老大的,一定會給你做主。」
陳雪嬌這麼一說,倒是把陳老太太噎地說不出話來。
「是呀,這是咋回事呀,誰給娘氣受了。」李氏拿出大嫂的氣勢來,帶著譴責的目光朝屋子裡掃了一圈。
「沒有的事,誰能給你奶氣受。」陳老爺子就說,眼神落在桌子上的桂花糕上,「你瞧瞧,從老大到文文英,哪回不給你買吃買喝,你受氣,你受氣能在這裡生幺蛾子。」
「哎呦,雪嬌,我平常說你機靈,就今天咋也糊塗了,你不知道還是咋地,誰敢給你奶氣受,她這不是天天罵我們嗎?誰敢說她半個不字。」張氏小聲嘀咕。
眼看自己的目的達不到,陳老太太急了,一邊朝趙氏使了使眼色,一邊乾嚎:「……一樣的在院子里住著,有的人發達了就翅膀硬了,丟下我們二老不管了......分家時把國綱抬了出來,咋侍奉雙親時不把國綱抬出來。」
趙氏抬起頭,跟著煽風點火:「娘這傷心,還不是因為大哥搬家的事情。大哥搬到鎮上去了,知道的呢只說你們發財了,不知道的呢倒說你們這是和陳家離心了。」
「說那麼多幹啥?說的再多也不把我當個人看,人家發達了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咱們這老的老少的少。」陳老太太捶著床板,只打雷不下雨。
陳雪嬌一家人互相看了看,只覺得這婆媳倆合起來演一出好戲。
陳雪嬌咂舌,原來陳老太太打得一副好算盤,既想讓大房給她養老,又不願把陳家的家產分出來給大房。她才不管大房搬不搬家,從大房身上掛啦出銀子是最主要的。可她又沒臉直接朝大房要,只能採取耍賴、撒潑的方式,逼著陳秀才主動說出來。
在鄉村有著約定俗成的規則,長房要承擔侍奉雙親的責任,可這責任是建立在分家時大房獲得絕大部分家產的基礎上。
這顯然不符合陳家分家時的契約,當時陳雪嬌他們一家分出來,只分得五畝地、三間北廂房,絕大部分家產還在陳老太太手裡。
在這種情況下,陳老太太想讓大房承擔養老的責任是很過分的,明知道過分,她還要,且採取的是這樣一種方式。
一家人回過味來,無奈的笑了笑。
「你這說的啥話?」陳老爺子滿臉尷尬,當時老大在哪種情況下分家,在座的都心知肚明,老太太竟然有臉提出這種要求。
「我爹是老大,不管是住在鎮上還是鄉里,爺奶的養老我們還能不管嗎?」陳齊安淡淡的道,看也不看陳老太太一眼。
陳老太太未免太多心了,她自己是這樣的人,就害怕老大到了鎮上便再也不管上房了。如今大房又是開鋪子又是買房的,陳老太太眼紅心熱,又拉不下臉示好,只有採取撒潑耍賴的方式,如今連國綱都抬了出來。
陳雪嬌只覺得陳老太太的想法可笑之極。
「真的?」陳老太太炯炯有神的看向陳秀才。
「侍奉雙親是當兒子應該做的。」陳秀才同樣語氣清淡。
陳老太太長長嘆息了一口氣,捂著胸口,忽然目光犀利的掃過李氏:「我也不朝你們多要,一個月只要......」
「三兩銀子。」陳老太太伸出三個指頭。
陳雪嬌一家人氣極反笑,這算盤打的,是想讓大房按月供養呢,她當別人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