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各取所需

第九十九回 各取所需

路遙差不多昏睡了一整天,春睏乏力,就算他清醒的時候也不願意起來。

很累,明明外面陽光明媚,風吹樹梢沙沙作響,鳥兒在枝頭啾啾鳴叫,一片春光大好,正是溫暖的三月里,百花齊放,活色生香。

而屋裡卻這麼的冷……昏暗……乾涸……

整整一天,皇甫傾城都沒出現,自他們在一起之後,頭一次分隔得這麼久。

傍晚,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如此眼熟。

路遙一下子驚跳起來,拉起被角將自己在被窩裡藏得嚴嚴實實。

「路遙。」

來的卻是……洛凡。

他見他蜷縮在被子里,連頭也蒙上了,而午膳堆在桌上,動也沒動。

「夕顏!你怎麼伺候的?」他皺了皺眉,一來便興師問罪。

「洛公子……」夕顏急忙跪在地上,「奴婢已經說盡了好話,路公子就是不願意吃飯。」

「伺膳不周,自己領了罰吧。」洛凡淡淡道。

伺膳不周……路遙記得,好像是掌嘴十五吧。夕顏已經開始嗚嗚咽咽的看向他了,洛凡也沒有催促,就這麼靜靜站著。

終於,路遙耐不住嘆了口氣,「別罰她,我吃。」洛凡還是這樣,知道如何行之有效的對付每一個人。

「好。」洛凡微笑,然後命令卷書將粥端上來,「我知你身子不大好,不用起來了,一會讓夕顏服侍著喝吧。」

身子……不大好。

路遙只覺得臉微微紅起來,那天在浣塵殿和他鬧的動靜那麼大,大概在這王府上下每個人都知道了吧。

再看洛凡,面上絲毫看不出異樣。沒有嫉妒、沒有恨……路遙低下頭去,這件事中,在意難受心痛的始終只有他一個么。

洛凡和他看起來那麼相似。他多麼希望,推門那一刻。進來的是他。

「王爺今天入宮了,皇上召見。」洛凡微微一笑,彷彿還在安慰他,王爺是因為事多抽不開身,而不是冷落了他。

「哦。」他淡淡一句,忽然又心痛起來,他就算來了,那又如何?這已經是個定局。他一開始就註定是那個多餘的人。

洛凡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一連十餘天,皇甫傾城都沒再來過。洛凡倒是每日都來,每日都告訴他,「王爺最近很忙,因著新皇登基,朝中不穩,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這類的說辭,他一點也不想聽。

路遙也賭氣把自己關在晚晴苑裡,一步都不踏出去。他不想知道有什麼風言風語,不想再看到任何和他有關聯的事物,你不是要囚禁著我么。就如了你的願吧!

日復一日,這種生活折磨著他,難受得簡直要陷入瘋狂,他強迫自己忘了他,卻禁不住越來越多的渴望。

一閉眼就想到他微微的笑,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彷彿在將他的身影鐫刻進去,纏綿交歡時一聲一聲的,『路遙。我愛你。』早就寫進了他的心裡。

然而現在一切都失去了,瞬息之間。那麼的快。

他頹廢得好像一條渴水的魚,終日躺在被褥中鼓鰓擺尾。奄奄一息。

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詞,溺殺……

原來不僅恨能殺死一個人,愛一樣可以。

*

洛凡攜著卷書從晚晴苑中離開,轉過海棠樹叢,向著那背手而立的身影作了一揖,「王爺。」

「嗯。」清冷的聲音,好像冰封了千萬年。

「路公子今日按時用餐,不再拒食。」

「還有呢?」

「……無。」洛凡應道,這路遙除了吃飯,便是躺在被窩裡,一連十餘天,動也不動,他不知道路遙還有楚雲生陪著他,開解他。他不禁暗暗擔心,要這麼下去,再正常的人可能也會出現精神問題。

「知道了。」

皇甫傾城深深嘆息了一聲,路遙,你寧願這樣你我彼此折磨,也不肯對我敞開心扉么?

然而想到那句,各取所需……說自己不過是在拿他發泄……他就止不住的憤怒,想到他決絕又輕蔑的目光,他就連手指都開始顫抖起來,路遙,你怎麼能這樣污衊我,將我的一片真心肆意踐踏!

「洛凡,來下棋。」他緊緊閉上眼,他需要一個,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方法。

*

松墨齋

黑白子在光潤的棋盤上先後落下,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王爺你下得極亂。」洛凡微微皺眉,黑子已經快被殺絕。

「一年未弈,你又長進了不少。」洛凡的棋道本就是他一手所教,只是沒想到他進步神速,倆人近幾年來經常難分敵手。

洛凡一笑,「是王爺不認真。」又落下一子。

皇甫傾城沉吟半晌,「這招極妙。」當真無法可解,便捻了几子,投在盤上。

「王爺承讓。」

洛凡細細的將黑白子分開,納入罐中,詢問道,「再開一局?」

「好。」

皇甫傾城愛下棋,但是路遙卻對這動腦筋的玩意提不起興趣,他曾經在路上耐著心教過路遙,反過來卻被他胡攪成了『五子棋』,還輸了幾盤,讓他哭笑不得。

當他掌握了五子棋的要點之後,路遙再沒贏過。之後路遙賭氣,再不跟他玩圍棋。

「王爺你這是……」

皇甫傾城回過神來,才發現黑子被他下成了一線。

「……」還是想他,無論自己面上再做鎮定再做無所謂,心裡還是想他。皇甫傾城嘆了口氣,「不弈了。」

「好。」洛凡面色不變,收起棋子,替他斟上美酒。

酒香四溢,他看著杯子,反襯出燭火跳躍。

他也好飲酒,卻不嗜酒。路遙則恰恰相反。酒量明明不行,又愛逞能。他卻喜歡看他微醉的樣子,索性不攔著他。任他喝個痛快。

路遙喝進肚裡的酒和他說出來的話成正比,但酒後的話他大多聽不懂。比如,

「上次我跟老同學說~嗝~,讓他們別用盜版軟體,這樣讓我們程序猿怎麼養媳婦啊!你猜他怎麼說~嗝~他居然說,別逗了,程序猿能找到媳婦?」

「不發年終獎的老闆~嗝~不是好老闆。」

「走,跟哥去寶馬店扔幾個茶葉蛋~嗝~讓他們找不開!」

……

這個笨蛋,怎麼有那麼多的奇思異想。

「王爺在想什麼?」洛凡輕聲問。

皇甫傾城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自覺的一臉微笑。

「沒什麼……」他斂了斂心神,又回復到冷若冰霜的樣子,「那些女人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按王爺吩咐辦下去了,夫人們在三天前都已各自離府。」

「嗯,走了就好。」他閉上眼。

越劍笙在門外立著,抱著劍,斜斜倚在柱子邊,靜靜聽著屋內的談話。此刻,他的星眸閃著光,皇甫恪的勢力已經不在了。他知道那些女人們,皇甫傾城簡直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但他也給了她們一筆銀子,就算不再改嫁。也足以吃穿一生,也算仁至義盡。

夫人們走了,誰又會是下一個……

「洛凡,曉月山莊近況怎樣?」

洛凡一怔,「王爺怎麼忽然提起曉月山莊?現下才剛入春。」曉月山莊是遠離北瀞王府的一處所在,在京都城郊的山上,王府所有,依山傍水,風景美不勝收。有時皇甫傾城夏季避暑會去哪兒。但是次數極少。

「日常打掃照舊,只是被褥器皿可能有些陳舊。王爺若要過去,可能需要一兩天時間置辦一下。」

「我不過去。明天收拾收拾,讓路遙過去吧,準備兩人起居的東西足夠,讓越劍笙隨行,護他周全,」皇甫傾城嘆了口氣,他知道路遙足不出戶,只是在躲著自己,跟自己慪氣。「我怕他這樣,悶出病來,去散散心也好。」

「聽王爺的,」洛凡微笑,「還有一事……」他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

越劍笙聽到房內衣料窸窣,似乎是洛凡長身立起,向皇甫傾城拜了幾拜,「王爺當年冒著生命危險,拯救洛凡於水火,我本當為王府傾盡心血……長伴君側……」

「你現下改變主意了么?」皇甫傾城淡淡道。

洛凡微笑著搖了搖頭,王爺在他心中一向聰明無雙,但對於感情這事,卻分外看不清。「洛凡對王爺的心,三生不變,只是現下卻用不上了。」

「噢?」

「夫人們都走了,北瀞王府中的事物少了八成,況且,洛凡怕路公子心存芥蒂……」

「路遙他不討厭你。」皇甫傾城急急打斷了他的話,又沉默了一會,「北瀞王府不能一日無你。」

「可以的……王爺不在的日子裡,府中來了名叫曹福的人,為人很是聰明機警,我曾有心栽培他,諸事一點就透,是個適合管家的人。現下夫人們不在,他已經能獨立打理北瀞王府內務了。」

「洛凡!」

「王爺,洛凡去意已決。」洛凡長拜不起。

越劍笙見夜色中一名僕從打扮的男人手捧酒壺和點心上前,眉眼平凡普通,顯得憨厚樸實。

他對他點點頭,那男人便敲了敲門,道,「洛公子吩咐小的溫酒。」聲音和長相一樣,毫無可取之處。

「進來。」洛凡的聲音。

「你就是曹福?」皇甫傾城隨意的瞟了他一眼。

「小的在王爺回府時就見過王爺。」曹福憨笑著為他們換過溫了的酒。

「嗯……」皇甫傾城嘆了口氣,揮手讓他出去,又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洛凡,「罷了,隨你高興吧。」

「謝王爺。」洛凡起身,又長揖了揖。

越劍笙見洛凡推門出來,白衣勝雪,依舊風雅翩翩,眼裡湧現起複雜的神色。

「你什麼時候走?」他極少同他說話。

「明天。」洛凡微笑著回答。(未完待續)

ps:不自覺居然已經一百回了……撒花~謝謝所有支持我的小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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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不要太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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