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堂對質
雨,淋漓地下著。
被雨滴砸過的路面,很快泥濘起來。
鄭佰成撐著一把傘,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鄭記乾貨鋪里走出來,正準備上馬車,卻被兩個衙役攔住了,其中一個面無表情地說道:「鄭老闆,我們大人請您去衙門裡走一趟。」
竟然還是備了馬車的。
也難怪,從鄭記乾貨到衙門,若是步行,得走大半個時辰。
「什麼事?」鄭佰成不動聲色地問道,有風斜斜地刮在身上,他的衣擺很快濕了大半。
這鬼天氣。
他剛剛去外地看貨回來,正準備回家好好歇息一下,自然是不願意去衙門的。
「鄭老闆,咱們只是秉公辦事,您去了就知道了!」那人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鄭佰成心裡不禁一陣疑惑,只得順從地上了馬車。
雨似乎更大了。
天邊,隱隱有雷聲傳來。
街上的人一邊尖叫著,一邊腳步匆匆地抱頭跑著,要下雷雨了。
衙門裡的氣氛卻很是凝重。
讓鄭佰成感到意外的是,盧俊峰竟然也在。
兩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吭聲。
他來幹什麼?鄭佰成心裡嘀咕道。
「鄭老闆,眼前的這個人,你可認得?」蘇知縣滿臉嚴肅地坐在案桌後面,指了指畢恭畢敬站在堂前的男人,那男人穿一身深藍色粗布衣衫。耷拉著頭,似乎不敢抬頭的樣子。
「他是?」鄭佰成探究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印象里,他不記得他認識這麼一個人了。
「李大寶。你還不快抬起頭來。」堂上一聲厲喝。
那個被換作李大寶的男人禁不住地哆嗦一下,慢慢地抬起頭,飛快地瞥了鄭佰成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去。
鄭佰成心裡一緊,繼而又無比鎮定地看著蘇知縣,正色道:「草民不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蘇知縣微微一笑,朗聲道。「鄭老闆,你好好想想。去年的這個時候,是不是有人曾經去過你的銀樓里賣過一批珠寶?」
「大人,草民不才,在這塘沽城裡。有好幾處鋪子,每天都有客商在各處鋪子里進進出出,草民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鄭佰成又瞥了那人一眼,冷聲道,「草民的確不記得這個人了!」
「好,李大寶,既然鄭老闆口口聲聲說不認識了,那麼你就提醒一下鄭老闆,去年的這個時候。你去鄭家銀樓幹嘛去了?」蘇知縣沉聲說道。
「大人。」李大寶忙上前拱手作揖道,「去年春天,小人聽說南蠻有貢品要進貢到宮裡去。被暫時存放在衙門裡,所以,小人就動了邪念,想方設法地把那批貢品偷了出來,然後,然後就送到鄭家銀樓里去……」
「你簡直是信口雌黃。我們銀樓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批首飾。」鄭佰成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忙上前說道,「大人,您可要為草民做主啊!這人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地痞無賴,分明是敲詐勒索我們家。」
藏匿貢品是死罪,這人想害死他們家嗎?
盧俊峰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
「鄭老闆,適才李大寶只是說是貢品,並沒有說是什麼首飾,你這麼激動幹嘛?」蘇知縣冷冷地看著鄭佰成,沉聲道,「鄭老闆,還說你不認識他嗎?」
「大人,他說送到我們銀樓里去,草民就立刻想到是首飾之類的,因為如果不是首飾,他為什麼要送到我們銀樓里去?」鄭佰成自知失言,忙解釋道。
「哼,鄭老闆,當初若不是鄭老闆在小人面前說有批貢品存放在衙門裡,慫恿去衙門裡活動活動,小人一個外地人怎麼會知道的這麼詳細?」李大寶憤憤地看著鄭佰成,大聲道,「可是小人萬萬沒想到,當小人把那首飾送到鄭家銀樓的時候,鄭老闆卻立刻換了嘴臉,連連壓價,說這首飾不值錢之類的,以至於那批貨在小人手裡成了燙手山芋,這時,鄭老闆才說這城裡只有盧家銀樓能吃的下這批貨,所以小人只得低價賣到了盧家銀樓……」
「鄭佰成,你卑鄙!」盧俊峰騰地站起來,氣憤道,「就因為這批貨,我們家家敗人亡,你會遭報應的。」
「安靜。」堂上的驚堂木響了一下。
「鄭老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蘇知縣不動聲色地問道,「鄭老闆,此事盧家早已經上了訴訟,如今,這李大寶作證,你就是去年那貢品案的主使,你還有什麼話說?」
「大人。」鄭佰成氣得臉通紅,指著李大寶說道,「草民起初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怎麼會慫恿他去衙門裡偷貢品?草民記起來了,去年的這個時候,這人的確去過我們銀樓,可是當時草民有所警覺,因為那批首飾做工精美,成色純正,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貨,還有,草民也不認識他,自然擔心這批貨的來歷,所以,草民就沒有留下這批貨,至於他後來送到了盧家,草民也是不知情的。」
「哼!鄭老闆翻臉不認人,小人活該當初受人蠱惑,但是此事的確是鄭老闆在幕後指使的,還望大人明斷。」李大寶不依不饒地說道,「鄭老闆該不會忘了去年事發的時候,是鄭老闆給小人資助了銀子,小人才得以在外地逍遙了一年多才回來的吧?」
「你?簡直是一派胡言,我什麼時候給你資助過銀子?」鄭佰成怒氣沖沖地吼道。
「也就是說,盧家當初收這批貨的時候,的確是不知情的,對不對?」蘇知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爭執不休的兩個人,問道。
「大人,盧家銀樓的事情,草民就知道這麼多。」鄭佰成憤憤地說道。
李大寶悶悶地沒吱聲。
「大人。」盧俊峰這才起身作揖行禮,極力壓抑住突如其來的喜悅,沉聲道,「草民慚愧,當初一時眼拙收下那批首飾,以至於家父含冤而逝,如今人證俱在,還望大人替我們做主,我們家是冤枉的。」
「你放心,此事本官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絕對不會冤枉誰,也不會袒護了誰。」蘇知縣看了看鄭佰成,又看了看李大寶,沉聲道,「李大寶惡習不改,數罪併罰,先押回牢里待審,至於鄭老闆,事情未明之前,也只好暫且留在衙門裡了。」說著,朝身邊的衙役一揮手,「帶下去。」
兩個衙役應聲上前。
「大人,草民真的是冤枉的。」鄭佰成不服氣地喊道。
「是不是冤枉的,本官查明后,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眼下,就只能先委屈鄭老闆了!」雖然他跟鄭佰成的兒子鄭仕奇是同窗好友,關係也還不錯,但是公堂之上,是不能看人情的。
鄭家上下也是一團亂。
鄭老爺子氣得背著手在正廳里走來走去,對趕回來報信的吳掌柜吼道:「趕緊給我去備車,我要親自去一趟衙門,這叫什麼事啊?」
這個蘇知縣到底是年輕,他初來乍到的,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他知道什麼?
怎麼盧家銀樓的事情又扯上他們家了呢?
吳掌柜的應聲跑了出去。
「可憐我兒家也沒回,就直接被關進牢里了,他爹,你一定要先把佰成保出來。」鄭老太太抬頭看看天色,天色已經沉了下來,雨依然哩哩啦啦地下著,忍不住地泣道,「他每次出遠門回來,都要洗澡換衣裳,可是現在……」
「爹,娘,兒媳已經派人送去了換洗的衣裳。」柳氏也跟著拭了拭眼角,說道,「你們不要著急,咱們又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佰成會沒事的。」
鄭老太太不滿地白了她一眼,作為媳婦,難道不應該親自去探望一下?
「爺爺,您不要著急,還是我去吧!」鄭仕奇起身道,「我跟那個蘇知縣有些交情,我這就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用你去,我去。」鄭老爺子擺擺手,「我不信了,還有隨便抓人的道理。」
「老爺子,你還是留在家裡等消息吧!」鄭老太太一把拉住他,「一把老骨頭了,別折騰了!」
「是啊爹,還是讓仕奇去看看吧!」柳氏也勸道。
再抬頭,鄭仕奇已經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仕奇,下這麼大雨,你去哪裡?」盧曉嫻見鄭仕奇一回屋,就急匆匆地換衣裳,忙上前問道。
「我出去一下,你先睡,不用等我。」鄭仕奇換好衣裳,快步走了出去,這叫什麼事啊!
盧曉嫻應了一聲,看著他匆匆的背影,心裡不禁一陣疑惑,便把雲香叫過來,一問,才知道竟然因為盧家銀樓的事情,她前段時間聽羅氏說起過,說三叔父盧俊峰跟鄭佰成因為盧家銀樓的事情翻了臉,但是因為沒有什麼證據,才不了了之,怎麼現在又開始把這事倒騰出來了?
難道現在有證據了?
盧曉嫻坐在屋裡,一時間心亂如麻,若是兩家打起官司,她該怎麼辦啊!
正想著,有人輕輕地敲門,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少奶奶,是我,梅娘。」
「姨娘。」盧曉嫻忙上前開了門。(未完待續)
ps:待會還有一更,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