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心理醫生
妄想症?
前腳還是意識植入,下一秒,她又升級了?他當她是數碼寶貝,會糾結進化嗎?
路德維希盯著手裡的門把手。
那是銀制的……不是鍍銀,而是一整塊的銀,夏洛克把之前的銅把手溶解成了氯化銅,她逼他換成了銀的,並威脅如果他把銀也給溶了,下次她就換成金的。
——「那匹著名的馬因為一枚馬掌釘摔死了,而那個著名的福爾摩斯先生因為一個門把手窮死了……你們除了臉的長度,連死法都如此相得益彰。」
這是當時她對夏洛克說的話——那時她的神經還正常。
……
她看著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所以說,你今天都在說什麼啊,妄想症?我只是想和你借一點錢而已,要不要這麼小氣……你為什麼不說我人格分裂呢?」
夏洛克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朝她走近了幾步:
「你沒有人格分裂,只是偶爾會在自己不清楚的情況下做一些事情,非常輕微,還算不上是人格分裂,治療過程會有點艱難,但如果你的醫生是我……我有很大的把握。」
他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住,又補了一句:
「相信我。」
……
有那麼一瞬間,路德維希很想甩手走人。
她也那麼幹了。
但是夏洛克比她更快,在她開門的時候,已經握住了她放在門把手上的那隻手,順勢一帶,路德維希就被他的手臂,圈在了他和門中間。
夏洛克的指尖安撫地劃過她冰涼的手背,握住。
不久之前……在她來到他身邊之前,這些動作對於他,還僅僅只是一個符號。
而現在,他熟知它們能給人帶來的每一種具體感受。
……
路德維希掃了一眼他們現在的姿勢,只覺得……劇情君昨天晚上是被人灑了多少狗血啊。
啊,抱歉,她忘記了,現在劇情君已被夏洛克徹底抹殺……存在性還待定。
「如果你現在放開手,我們還能愉快地做朋友。」
……這當然是翻譯結果,路德維希原話用的是「her」。
她輕描淡寫地說:
「還是……你打算把我鎖在貝克街不出門?如果你敢這麼做,明天就等著開失戀派對吧。」
「失戀?哦,維希,這件事情絕不可能發生在我們之間,概率就像我會開派對一樣小。」
夏洛克圈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只是這是你治療的第一步,現在是你精神波動最大的時候,如果我不能讓你儘快接受這個現實,你會為了自我保護重新建立一套解釋邏輯……再想讓你接受就更為艱難。」
路德維希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所以你還是打算把我鎖在貝克街?」
「我說了我不會剝奪你的公民權利。」
「哦,不會剝奪我的權利……所以你才讓我父親的學生論文造假被捕入獄?恰好就在我要和他交易的前夕?」
「他論文造假和挪用公款是事實,多諾萬已經查了他一周,遲早都會被發現……我只是給多諾萬提供了一個思路而已。」
夏洛克平靜地說:
「因為我不關心他什麼時候入獄,我關心的只有你……的精神狀況。」
「我也不關心什麼妄想症和心理治療,因為這些至少死不了人……而我的親人,正在醫院裡死去。」
路德維希抬起頭,黑色濃墨一般的眼睛,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你知道你現在犯的是什麼罪名嗎?你在浪費我救人的時間……這是謀殺……就算不是,也沒有太大區別了。」
夏洛克看著她的眼睛。
平靜的眼湖深處,慢慢地,掀起不可見的暗潮。
「謀殺?」
良久,他才輕聲說:
「因為一段不知真假的愛情,你甚至沒有聽完我要說的話,甚至沒有看一眼我找到的證據,就已經給我……定下了罪名?」
背後的木質門抵著她的背,堅硬而疼痛。
她在夏洛克的目光下,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我明白了……」
夏洛克慢慢地鬆開圈住她腰的手:
「但即便如此,治療需要,你至少要聽完關於塞吉-甘斯布的部分——不是出於我的願望,而是出於我……伴侶的義務。」
他的音調沒有絲毫變化,路德維希卻明顯感受到……他語氣變冷了。
他鬆開她,站直。
「你從小和父母分離,獨自生活,七歲到九歲,整整兩年幾乎沒有出過門,把自己鎖在公寓里……會顯露分離性焦慮障礙癥狀並不稀奇。」
路德維希沉默地聽著……這是事實。
她不出門,一方面是呆在家裡學法語,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她不想和人接觸。
因為沒有必要,不是么?說不定一覺醒來,這些人又都消失了,旁邊跑著恐龍。
……
夏洛克朝沙發走去:
「但是你的sad癥狀和其他病例略有差別,最終的表現形式是社會退縮……你四處停留,但從不交朋友,儘管你看上去沒有社交障礙。」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手肘放在西裝褲上,十指交叉。
……專業姿勢又出現了。
「自我對話太過頻繁會導致人格分裂,所以我找了骷髏先生,而你……創造了一個不存在的鄰居。」
路德維希笑了一下:
「福爾摩斯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是么。」
「當然有證據。」
夏洛克拿出手機,調出一個文件夾,隔著茶几,把手機準確地扔到她懷裡。
「第一個文件是產權書……你在法國的公寓的對門屬於一對老人,現住德國,和他們的女兒一起,公寓已經空了三年。」
他微微笑了一下:
「你還記得嗎?在你給他買生日禮物時,我問你有沒有去過他家,你說沒有,一直都是他來你的公寓……這並不是因為他父親脾氣暴躁,而是你根本進不了那間公寓的門。」
「……」
路德維希握著手機,沒有去看。
夏洛克也沒有在意:
「第二個文件跳過,第三個文件……一段可愛的視頻,你一個人坐在紙牌屋咖啡館里,喝了一杯溫水和一杯咖啡,對著一株紙雛菊微笑了一個小時。」
「……」
路德維希站在燈光的殘影下,筆直的身影一動不動,就像一尊沉默的塑像。
「第七個文件是你高中的入學名單,我問過你有沒有在學校里聽到過別人對甘斯布先生的評價,你的回答依然是沒有,理由是你不常去學校……而真實的原因,恐怕是這份名單上根本沒有一個叫塞吉-甘斯布的人。」
路德維希還是沒有去看手機。
她半歪著頭,看著夏洛克,居然笑了:
「還有嗎?」
「倒數第十二個文件,是收據……那些寄自法國的食材的收據。」
夏洛克靠在沙發上,黑色的西裝,無可挑剔的面容和舉止,就像油畫。
……平靜到不同尋常的反應。
夏洛克一眨不眨地盯著路德維希:
「你可能會反駁我,因為收據上的甘斯布的簽名和你本人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的確,你比很多人聰明的多,懂得如何不露痕迹地欺騙自己……你用了左手字。」
他的手指敲了敲沙發的邊緣:
「你掩飾的很好,我在幾天前,仔細對比了你的筆記和收據上的簽名……左手字和右手字大不一樣,但在一些細節上,依舊錶露出鏡像對稱的特點。」
……怪不得他在前兩天一直在看她的書,她昨天注意到了,但是並沒有在意。
「哦。」
路德維希點點頭,無動於衷:
「還有嗎?」
……這種反應,是他最不想出現的意料之內。
夏洛克坐直,看著她的臉:
「你在壓抑情緒……維希,到我這裡來,不要用指甲掐自己的手,你總是愛這麼做,它們可不是鈦合金。」
「產權書可以偽造,視頻可以處理,字跡認定並不是權威證據,我駁回。」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果然有兩個深深的指甲印。
「而且事情分輕重緩急……就算我有心理疾病,現在也不重要。」
因為,有人正在醫院裡,危在旦夕,儘管他自己毫不在意。
……
「不是『就算有』,維希,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你只有接受了才能繼續下一步治療。」
他聲音帶著安撫的魔力,這種魔力一點都不夏洛克-福爾摩斯。
「可能會使用到藥物……但你不用擔心,那只是最輕微的劑量。」
路德維希打斷他:「藥物?你是心理醫生?你有執照嗎?」
「一個月前還不是。」
夏洛克看著她的眼睛:
「但現在,我是全英國最好的心理醫生。」
「……」
幾縷長發從耳邊滑下來,路德維希把它們挽起:
「那麼,我的好醫生,你的病人現在申請外出獨處……可以批准嗎?你一直呆在我面前我沒辦法想事情。」
夏洛克的語氣不容拒絕:
「等你情緒穩定下來再說,另外……你再這麼捏我的手機,即便它是鈦合金,也要變形了。」
「如果你想當我的心理醫生,最好還是先學會怎麼順著我。」
路德維希平平靜靜的,說出的話卻半點沒有退讓:
「你不是叫了人跟著我么?……不要這麼看著我,我知道你有辦法監視我,否則你是怎麼找到我在賭場的地點的?你連我什麼時候賭了幾把都知道。」
她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機拋還給他:
「當然,如果你覺得我有妄想症的話,這些層層疊疊的監視也就說得通了。」
……
門「吱呀」一聲打開,又「吱呀」一聲合攏。
她的動作並不重,發出的聲響……卻像是,比雷汞的爆炸聲更震耳欲聾。
……
夏洛克坐在沙發上。
不知過了多久,壁爐上彩繪的耶穌畫像,某位神邸的眼睛閃了閃。
「咔嗒」一聲,就像啟動了什麼機關,公寓里的燈忽然黑了。
麥克羅夫特的聲音從壁爐里傳來,帶著歌劇一般的感嘆調:
「真是令人懷念……夏洛克,上次看見你發獃,好像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夏洛克這才動了動,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在黑暗裡,準確地走到吧台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你的出場方式越來越惡趣味了……這麼說,你又移動了貝克街的攝像頭?我記得上次那一批我已經拆乾淨了。」
「這一批是最新型號,模仿海洋生物的變色原理,全智能偽裝系統……我再也不用擔心這些小東西會因為室內光線的變化,而暴露自己是攝像頭了。」
麥克羅夫特愉悅地說:
「與其花大價錢請人幫我測試攝像頭的隱蔽性,不如放著你來……這可比談一場註定被甩的戀愛有價值的多,是不是?」
「被甩?」
夏洛克靠在吧台上,不置可否:
「這點你不用期待……我們不可能分手。」
「不要如此篤定,我的弟弟。」
麥克羅夫特微微笑了:
「她已經發現你正在用某種方式悄悄記錄她的生活……順便說一句,我已經通知安西婭準備單身派對的香檳,如果你依舊不打算告訴她你為她做的一切,我們明天就可以開瓶了。」
「……」
「你在她的耳釘上安裝錄音器和圖像跟蹤裝置,只是為了分析她的行為模式,你花了整整二十天沒有做任何正事,只是為了研究她毛茸茸的治療計劃。」
麥克羅夫特敲了敲食指。
從聲音上辨別,他換了他辦公室的桌子:
「托你的福,我一回來,就看見東區的犯罪報告在我桌子上堆成了安第斯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