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睡獅漸醒
比武當天,上海灘體育場外人山人海,人流絡繹不絕。
比武擂台是體育場中央一片寬闊的平台,表面是數百塊一米見方的堅硬石板鋪成,內里則是用鋼筋水泥澆鑄,平台四周被警戒線拉開,一排巡捕房巡警正在來回警戒。
警戒線外圍階梯形的空白場地是供普通人群觀戰的地方,足夠容納兩千人的場地里此時已經是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滿滿當當,全部是前來觀看此次比武的民眾。
平台四周,是一幢幢三四層樓高的貴賓包廂,裡面不用和其他人人擠人,居高臨下又不影響觀戰的視野,是大多數權貴富豪們的選擇。
從包廂延伸出來的窗檯不時可以看到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身影,此次比武影響深遠,不僅半個上海灘的權貴盡皆到場,各國使節代表也有一部分特意趕來觀戰。
「來了!來了!」人群中忽然傳來陣陣喧鬧之聲,卻是場外精武門的人到了,眾人一窩蜂湧了上去。
「霍館主,這次一定要給小日本點厲害看看,叫他們知道我們中國人的厲害。」
「陳師傅,我相信你一定會打贏的……」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目光中各個帶著殷切的希望。
農勁蓀連忙走上前攔住人流,「謝謝大家的關心。你們放心,我們精武門這次一定全力以赴,贏得比武的勝利。」
「讓一讓,大家讓一讓……」一群精武門的弟子開路才得以擠開洶湧的人潮,張新逸跟在霍廷恩和陳真後面走上比武場一側專門為精武門預留的位置,晃眼一看,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都是為精武門加油打氣的。
半刻后,周圍的聲音頓時一靜,然後人群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快看!日本人到了。」
「該死的日本狗,在中國居然還這麼囂張……」
日本人是在軍隊的護送下進場的,長槍刺刀散發著讓人膽寒的金屬光澤,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平頭男子,朝著精武門眾人的方向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是藤田剛。」霍廷恩湊到陳真耳邊說道。
陳真點點頭,目光掃過對方的參賽隊伍,忽然眼神一凜,氣勢陡然變化。
「怎麼了?」霍廷恩和陳真最為相熟,立即發現他的變化。
「是船越文夫,黑龍會總教頭,光子的叔叔,同時也是日本第一武道高手。」陳真的目光筆直射向對面一名身穿和服的老者,船越文夫感應到他的視線,沖著陳真微微頷首示意。
「你們兩個認識?」霍廷恩看到兩人的互動。
陳真苦澀地說道:「船越先生不像其他日本人,他是一名正直的武術家,在日本也照顧我很多,我只是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參加這次比武。」
沉默稍許,陳真忽然抬頭,決然說道:「待會兒比武的時候由我和船越先生一戰,拜託了!」
陳真知道,這次比武不是他的意氣之爭,更是關乎到國家形象,為了勝利他不能意氣用事,但是有些話他無論如何也要當面問船越文夫才好。
霍廷恩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放心比武,其餘的交給我們。更何況你也沒錯,船越文夫既然是日本第一高手,交給我們中武功最強的你再合適不過。」
張新逸也笑道:「你們不要贏得太快,也給我一個出場機會。」
陳真頗為感激的點點頭。
這時農勁蓀招來旁邊的一名精武門弟子,吩咐道:「阿彪,你去打聽一下日本人第三個參賽的人是誰。」
日本一方參賽的三個人已經入座,除了藤田剛和船越文夫之外,第三個人是一名眼神幽深如同深潭般的青年男子,懷中抱一把三尺的長刀。
阿彪點點頭離開,不一會兒回來報告:「農大叔,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人叫宮本齋忌,據說是日本黑龍會年輕一代的新生高手,為了參加這次的比武特意從日本趕過來的。」
農勁蓀問道:「他的功夫如何?」
阿彪搖頭,道:「不清楚,這個人從來沒有在公眾場合比武過,只知道他的武器是他手裡的那把長刀。」
陳真忽然插嘴道:「三尺的長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宮本齋忌很可能使用的是一種叫做『燕返』的劍術,據傳是日本戰國時期的劍客佐佐木小次郎所創,練到最高境界可以斬落天空飛翔的燕子,威力十分驚人。你們要小心。」
「怎麼樣廷恩,對付得了嗎?」農勁蓀聽完連忙問了一句。
霍廷恩自通道,「農大叔,你放心吧,我有信心。霍家刀法正好會一會日本人的劍術……」
同一時間,藤田剛歪著頭對旁邊的一人問道:「查清楚那個人是誰了嗎?」
「是。」一名日本軍官敬了個禮,站直了身體回答道,「已經查清楚此人名叫張新逸,是一個月前忽然和陳真一起到精武門的,來歷成謎,不過據我們的內應透露此人只練了一個月的武術。」
「八嘎!」藤田剛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將之提了起來,「你說精武門派了一個只練過一個月功夫的人來參賽。」
「屬……屬下無能,實在是因為此人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我們的人怎麼查也查不到他的來歷。」
「藤田閣下何必這麼緊張,莫非你害怕會輸給他?可是我聽說藤田閣下乃是我們日本陸軍部在中國的第一武道高手。」旁邊的船越文夫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哂道。
「哼!船越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中國的一句古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絕對不容許這場關係我大日本帝國亞洲戰略的比武有任何意外。」藤田剛一把將那名日本軍官推開,如同鷹隼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船越文夫,「不過你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這場比武,我贏定了。」
「那就好。」船越文夫收回目光,如同老僧般入定,「比武馬上就要開始了,閣下還是先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好。」
藤田剛冷哼了一聲,同樣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閉目養神。
比武時間將近,現場還是亂鬨哄一片,混亂的現場在巡警們的大聲呵斥下,漸漸平息下來。
一名官紳模樣打扮的中國老頭兒走上比武擂台,拱拱手道:「老夫很榮幸主持這次中日兩國的比武盛事,這次比武參賽的兩家分別是上海精武門體育總會和日本黑龍會在華的虹口道場,讓我們感謝兩家的參與。」
聲音被話筒擴大后,場中數千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頓時掌聲雷鳴。
主持老頭兒頓了頓,繼續說道:「此次比武雖然秉承中日武道界友好切磋的精神舉行,但刀劍無眼,待會比賽中難免會有所誤傷,所以雙方在事前已經全部簽訂了生死狀,任何一方但凡有死傷絕對不可以追究,雙方有無異議?」
見到場下眾人並無一人提出反對意見,主持老者滿意的點點頭,大聲宣佈道:「既然如此,就由老夫宣讀一下比賽規則,精武門和虹口道場一共比三場,首先勝利兩局的為最後的勝利者。比武雙方任何一方掉出擂台、認輸、或者死亡為負一場。好了!現在比武正式開始!」
這次比武並沒有固定的對戰名額,對戰順序是每方先出一人,而另一方則自行選派人手應戰。
「那麼,第一場就交給老夫吧!」船越文夫驀然睜開眼,眼中精光四射。
船越文夫走下場,在萬眾矚目下慢慢踱上擂台。
另一邊,陳真對霍廷恩和張新逸點點頭,輕輕一個助跑躍上了擂台。
「年輕人,咱們又見面了。」擂台上,船越文夫脫掉外衣和木屐放在一旁,慢條斯理的說道。
陳真搖搖頭道:「我只是不明白,船越先生為何要參加這場比武?」
船越文夫活動著筋骨,道:「我雖然看不慣他們的一些做法,但我畢竟也是黑龍會的人,於情於理都推脫不掉,而且我也想看看中國人的決心。」
「決心?」陳真疑惑。
「是的,決心。」船越文夫沉聲道,「中國就像一隻沉睡中的雄獅,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醒來,而日本就像想要吃掉獅子的強壯螞蟻,雖然有一線可能但隨時有傾覆危機。中國和日本同為亞洲國家,我不希望兩國斗得兩敗俱傷,但是很可惜,現在的中國對於大部分日本人而言就是最大的**,想要制止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看到中國人的決心。」
「中國人的……決心?」陳真喃喃自語。
場下不知道什麼時候響起來一道道稀稀落落的呼喊聲。
「精武門,加油!」
「陳真,必勝!」
「打倒黑龍會!打倒小日本!中國人萬歲!」
……
喊聲一開始還是零零落落、參差不齊,彷彿只有幾個人、幾十個人在呼喊,但是漸漸的,呼喊的人數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現場不管是平民、富商、還是高官全部站立起來,大聲呼喊著口號。
當所有人的吶喊匯聚成一種聲音,震天怒吼彷彿能穿透體育會場的穹頂,直刺雲霄。
「中國人……萬歲!萬歲!萬歲!」
日本人席位上的藤田剛等人和外國使節們勃然變色……
擂台上,陳真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無比莊嚴肅穆,決然道:「中國人的決心,會讓你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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