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恨鐵不成鋼
姜靈祈天賦極高,學起一切來都十分容易,加上她精力旺盛,日以繼夜的拼搏,又有天鏡的指點，在兩百年間進步神速。華音自知時日不多,把姜靈祈叫道雷澤邊把一切都說了。
兩百年前宸轅告訴過她龍龑會回來,說她會打敗龍龑,其中的種種困難她都想過，也做好經歷磨難的準備,並為之不懈努力。但她從未想過現實遠比她想象的殘酷。六百歲，在神族之中還是未成年的年紀。「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六百年？」為什麼別的神都能活千千萬萬年,她卻只有六百年的時間？
華音對姜靈祈說那番話，早已經過多番掙扎。姜靈祈聽后近乎崩潰，原來她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麼堅強。「一切都是命,無論你信或者不信,事實就是如此，你逃不了。」
華音的話,對她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她不相信自己的命運就這麼定格，一步一步走上別人安排的路：「我不相信，一定有辦法改變！師傅認命，但我絕不認命！」她不會坐以待斃，也不會像華音一樣服從命運的安排。
「如果能改變的話，我為何會在蠻荒等死？靈祈，到那時你會明白的。我知道對你來說太殘忍，所以這些年一直沒告訴你真相。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妄自菲薄自暴自棄，你還要擔起保護神族的重任。」華音已修鍊多年，早已看透生死。她固然同情姜靈祈，但到底是理智佔了先。
姜靈祈並不是兼愛天下胸懷寬廣的人，就算情根被華音拔去，但她仍有七情六慾，有常人的自私膽小：「現在不是男神的天下嗎？為什麼要把保護神族的重任交給我？你們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嗎？我只是個自私自利膽小如鼠的小人，只想和常人一樣平凡一生，不是胸懷天下的聖人，做不到聖人的心懷天下！要守護神族，請你另尋他人！」
「靈祈，你！」華音被姜靈祈的一番話氣得急火攻心，想不到她這麼的不成器。轉眼間姜靈祈已經跑得了，華音在她身後大喊：「靈祈，你回來！」華音平下心頭那口氣后，沒去追姜靈祈，反正整個蠻荒有結界罩著，她也逃不出去。
姜靈祈一路狂奔到密林中，她想哭卻又哭不出來，抹掉眼眶裡的眼淚后，對著頭頂繁茂的樹枝大吼數聲。躲在樹枝間低語的白鳥和采蜜的蜜蜂被嚇得慌忙飛走，葉子也簌簌的掉了大半，落得一地都是。
大吼一陣后，姜靈祈心中仍有一塊石頭堵著，又對著四周的古木一陣拳打腳踢。她發起脾氣來誰也止不住，這會兒林間的好幾十棵大樹已被她的拳頭打斷，頭頂立刻變得光亮。她站在倒下的樹丫枝中間，抱著拳頭看手指上的血痕，忍不住自嘲的笑了幾聲。
她哪兒也不去，就坐在古木的枝幹上，雙腳懸空的晃來晃去，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林子里的樹木和奔走的動物。也不知在此地呆坐了多久，姜靈祈突然爆笑幾聲，然後神經質的走了。
三百年間，高靈致一直跟在姜靈祈身後。不得不說，姜靈祈是個有性格的怪姑娘，比起華音的嫻靜懦弱忍讓和退縮，她要鮮活得太多。她就像一個猜不透看不穿的無底洞，身上有一切神和人的美好品德，同時也有他們的一切缺點，是一個極端的矛盾體。
小說和歷史中所寫的聖母，是沒有任何缺點，沒有任何私心，是舍小我成全大我的至高之神，姜靈祈顛覆了她對所有聖母的印象。從小她愛哭任性，長得丑還不說，還惹人嫌，沒半分聖母的潛質。小時候又調皮愛鬧自以為是，不服管教還凈說一堆讓人無法反駁的歪理。後來好不容易開竅了，此時有變成那副膽小怕事自私自利的小人模樣。
高靈致想，不能擁有普通神的壽命，但能燦爛的死去，未嘗不是光榮的事？名留青史總比湮沒在芸芸眾生中強上許多，哪有那麼想不開？
姜靈祈心知自己走不出蠻荒，只在此處漫無目的的亂走一氣。華音將一切告訴她后，她再也沒離開的願望，走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水澤邊長著一株極其茂盛的紫藤樹，它的布滿方圓兩里之地，連氣根也有一人合抱那麼粗。樹枝千姿百態，沒一根細枝上都掛滿茂密的花串。姜靈祈走到此地，鑽進迷宮一般的氣根中，爬上枝桿后，她摘了一枝，隨即躺坐在樹榦上發獃。她的確膽小，很怕死，腦子一片混亂不敢想其他事。
月上中天，姜靈祈還未回樹屋，華音也不著急，倒是宸轅和碧月擔心她又偷偷躲到什麼地方几個月不回來。「師傅，我去把靈祈找回來。」宸轅擔心說。
「她都這麼大了，還不知輕重。不用去找她，等她想通了會自己回來。」華音絕情道。這麼脆弱，如何能擔當起守護神族的重任？
宸轅無奈的提醒華音：「師傅，靈祈畢竟只有三百歲。三百歲的神，和人族中十二三歲的孩子有什麼區別？您不能用成年大神的眼光看她，那對她太不公平。我還是去找她吧。」
華音亦無奈的嘆氣，她是對姜靈祈要求太高，也想過她還是個孩子，但她的時間不多了，現在的她不得不心急。要是靈祈像碧月那樣乖巧懂事聽話該多好？
「陛下，您該休息了。」內侍常戚提醒姜昊說。
姜昊又吐了口血在痰盂中，若無其事的用白絹擦乾淨，說：「常戚，還有十日就到三百年了吧。」
常戚叫姜昊又吐了一大灘血，心一下子揪緊了。自從華音離開后，姜昊就時不時的吐血，最近一百年吐得尤其嚴重，無論請多少神醫都無濟於事。忽聽姜昊說到三百年，恍然想起華音的三百年之約，說：「是啊，還有十天就到了。聖女和靈祈公主也該回來了。」
「靈祈從小就愛鬧愛哭，也不知她現在改了沒？這麼多年，她也不寫封信回來，也不知會不會回來見我最後一面。」姜昊擱下筆說。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估計也時日不多了。
華音自去了蠻荒以後，似從時間消失了一般。罩在蠻荒周圍的結界，就是神皇也無法打破。三百年來，從不知蠻荒內的消息。「是啊，老奴還記得當年公主在殷陽城時的事。公主愛哭又人生，除了皇后誰也抱不了她，就是陛下您也一樣。也不知靈祈公主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父皇，我還有個妹妹？」姜正陽走進來問道。他得姜昊允許，了隨意進出御書房。
姜昊忙將痰盂踢到身後的書架上，說：「是，你還有個妹妹。」
「是嗎？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姜正陽奇怪道，這麼多年他從未聽人提起過。
常戚忙笑道：「太子的確還有個雙生妹妹，就小你五個時辰。一歲生辰那日，跟隨聖女去了蠻荒，如今也快回來了。」
姜正陽皺眉，他剛才聽父親和常戚對話，說他那同胞妹妹又小氣又愛哭，心裡直接就不喜她。嘴上還是笑說道：「她叫什麼名字？可別像靈犀那樣又嬌氣又愛哭。」
常戚知道姜正陽不喜小氣又愛哭愛鬧的姜靈犀，說：「大公主叫姜靈祈，她小時候的確愛哭又認生，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了，也許靈祈公主現在的性子變得和從前不同了呢？」
姜昊難得笑道：「小時候你們兩個可要好了，還沒長牙的時候就伊伊呀呀的說話，你有什麼好的都要遞給她，誰說她長得不敢看，你就會伸手打那人。靈祈除了聽你母后的話外，就聽你的話。你也最護她，她做錯了什麼都躲在你身後。」
常戚憶起那時候的事，也笑得合不攏嘴，說：「可不是？靈祈公主和太子最要好。聖女抱走公主后，太子還哭了大半月，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找妹妹呢，老奴記得清清楚楚。」
姜正陽皺眉，似乎不信常戚和他父親的話。「太子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問皇后和她身邊的嬤嬤。」常戚說道。
「好，我這就去。」姜正陽說道。他急於得到答案，午夜十分仍趕到姬歅珞的寢宮。姬歅珞已經睡下，吩咐嬤嬤告訴她有什麼事明天再來。
「瑰姨，我知道深夜打擾母後有失禮之處，但我有個疑問不得不弄清楚。今日在父皇的書房，無意間聽到父皇和常叔叔說起靈祈。他們說還有十日聖女和靈祈就回來了，瑰姨應該知道靈祈是誰吧。」姜正陽說道。
瑰麗聽到姜正陽的話后，才恍然想起三百年前的事。這三百年間，不知為何姬歅珞的性子變得偏激古怪，雖然姜昊的後宮只有她一個，但華音的存在仍是她的心結。她不許宮裡任何神、人說起華音和姜靈祈，但凡提起一個字的，都被她秘密處死，她真當未生過姜靈祈這個女兒。
後來姬歅珞為姜昊添了姜靈犀和姜正琰，她把姜靈犀寵上了天，幾乎到了為所欲為的地步，而姜正琰則受到冷落。姜昊忙於政事，但將姜正陽親自養在身邊教導他一切，卻對小兒子不管不顧。如今的姜正琰爹不疼娘不愛，是以小皇子養成自私狹隘的紈絝性子。如今，三百年時間快到了，不知會有什麼變故。
「太子稍等，待奴婢像皇後娘娘稟告。」瑰麗說道。
姬歅珞被吵醒后神色不悅，這會兒睡不著歪在床上靠著大引枕揉太陽穴，見到瑰麗進來，問道：「正陽到底因何事半夜三更也要來吵本宮？」
瑰麗十分為難，不知怎麼開口，她雖然伺候了姬歅珞幾千年，但也不能保證姬歅珞不會生氣殺了她。
「有什麼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姬歅珞說。
瑰麗只得硬著頭皮，說：「今日太子無意間聽到陛下和常公公說起靈祈公主的事，他們說還有十天三百年時間就到了，估計大公主快回來了。」
姬歅珞冷哼一聲，說：「只怕他還惦記著華音那個賤女人，是啊，她快死了呢！這龍家馬上就要絕後了！至於姜靈祈，從華音把她抱走的那刻起，我就說過，當從沒生過這個女兒！反正也是個短命的，有何沒有有什麼區別？出去告訴正陽，說他沒這個妹妹！他的妹妹只有靈犀！」只要說起華音，姬歅珞會立刻褪下和善的面具，變成一個尖酸刻薄的惡毒婦人。
「是。」
瑰麗寒著一顆心把姬歅珞的話和姜正陽說了，姜正陽聽后奇怪道：「為什麼母親會這樣說？」
瑰麗屏退宮女，把姜正陽拉到一旁，說了姬歅珞和華音之間的恩怨：「從前你父親和華音有婚約，但姜家沒有誰同意，因為華音是神族的罪人，為了避免惹禍上身，所以就選了你母親在宴會上獻舞，你母親是東方第一美人，選她是為讓陛下回心轉意。但陛下拒絕了，事後你母親覺得沒臉，所以就躲到蓬萊外祖家，一待就是三千年。因陛下的原因，當時無人敢娶皇后，皇后就這麼被耽擱了三千年，所以皇后對華音懷恨在心。後來發生變故，華音被詛咒無法嫁人，所以就選了你母親。至於華音為何要抱走靈祈公主，你以後就明白了。」
「母親說她沒有靈祈這個女兒，會不會太絕情？畢竟是父輩之間的恩怨，母親何故恨靈祈呢？」姜正陽不理解女人之間的恩恩怨怨。
瑰麗小聲說道：「別的我不多說，靈祈雖身在皇家，但命途多舛。我知道你不喜靈犀和正琰，但你一定要好好待這個靈祈。時辰不早了，快回去歇著吧。」
姜正陽道了聲謝后離開姬歅珞的昭陽宮，在他印象里，母親一直是個寬容大度完美無缺的女人，聽到她不承認自己的親女兒后，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而瑰麗那番奇怪的話，讓他心中起疑，姜靈祈到底有什麼不能知道的秘密？
宸轅在蠻荒中轉了一圈才找到躲在繁花中的姜靈祈，說：「馬上就要下雨了，還不回去嗎？」
「我不想回去，三師兄，你讓我靜一靜。」姜靈祈說，她接受不了華音說的那些話。
「師傅這時候才告訴你真相，也是為了你好。你也要體諒師傅，三百年前的那場大戰我經歷過，如果不是師傅的話，只怕這個世界都毀了。面對聖靈石的詛咒我們無能為力，師傅的時間不多了，你能懂事些，讓師傅安心的度過最後幾天嗎？」宸轅好脾氣的勸說她。
姜靈祈哽咽著說：「讓師傅安心，那你們想過我嗎？下一個被詛咒的是我而不是你們，我貪生怕死，膽小自私，擔不起師傅說的重任，我只想活下去不可以嗎？這時候為自己哭也不行嗎？」
「這一世你是神族的大功臣，你會被神族所有神銘記。我當時聽說，詛咒會被破解，只要靈魂還在，還可以重新輪迴。靈祈，不要哭，當時你不是對我說你永遠不會哭的嗎？」宸轅說道。
「可我現在就想哭，我收回那句話可以不可以？」姜靈祈說著，哭得更大聲了。
姜靈祈不按常理出牌，宸轅也拿她沒辦法，只能等她哭完了再勸她。姜靈祈似故意和他作對，整整嚎哭了一個時辰才打住，宸轅快被她哭得崩潰了，但還是忍著沒發作。
「我哭夠了，你還要說什麼？」姜靈祈自己抹乾眼淚說。
作者有話要說：~~o(>_<)o~~，我快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