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七夕兩處心

17、七夕兩處心

這夜,京城也好金陵也好都是張燈結綵。在七月初七,大慶國很多人都會過這個節日,就是人們嘴裡的七夕節,牛郎織女的故事儘管版本有點不同,但大致的脈絡都是相似的,在這個時日里,天上分隔兩處的戀人終於得以相會,地下的人們慶祝這一天,在夜裡或設宴邀客,或沿街設攤賣巧果,或三三兩兩對銀河祈拜。

賈府大房那頭,張氏對著鏡子好好梳妝了一番,看著鏡中自己三分病容的樣子,硬是被脂粉勾出了一絲嫵媚來。她順了順耳畔的髮絲,就聽見了外面的通報聲,「大老爺來了。」

張氏強裝地站了起來,端是讓賈赦看到了她弱柳扶風的樣子。「這是做什麼,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迎了。」

賈赦忙是扶住了她,讓她快點坐下。對於這個老父訂下的妻子,賈赦是滿意的,她知書達理,溫柔可人,可惜和賈母的關係並不像是二弟妹和賈母那樣,總是隔了一層。但是這更讓賈赦喜歡這個妻子了,因為他自己對著母親也沒多少的親近。

「最近有沒有好點,你別累著了,那些事情就讓下面去做,放著他們又不是用來看的,你也要嚴厲一點。」賈赦看著張氏的氣色似乎是好一點了,心裡的那種不自在好了一點,他最近都沒有過問大夫張氏的事情,總怕聽到壞的消息,也許慢慢會好的吧。

張氏只是柔柔地笑了,低下了頭,遮住了自己的眼神,「老爺,我都知道的,只是有的事情想要為你親自做。這不我聽說了你最近有點苦夏,特意煮了銀耳蓮子羹,要不要嘗嘗。」說著抬起頭,溫和地看向賈赦,還帶著一絲期待。

賈赦看著張氏的眼神,陪著她三分蒼白,三分粉黛的妝容,竟然有了一種新婚時候的感覺,好似很久不見這樣柔中帶媚的她了。當下,他就答應了,「好好,你做的一定要嘗嘗。」

張氏抿嘴笑了一下,就喚著謝嬤嬤端進來。謝嬤嬤一直半低著腦袋,直到放下了那盅銀耳羹也沒敢抬頭看一眼,然後她彎身在退了出去,就在跨出門欄的時候,還差點絆倒了。

賈赦就看到張氏伸出了芊芊玉指,打開了盅蓋,舀了一勺,嘗了一小口,點點頭。然後換了一個勺子給他,「這溫度剛剛好,老爺快嘗嘗吧。」賈赦聽著張氏的溫言細語,嘗了一口,果然潤滑爽口,然後在張氏的笑臉中,把一碗都用完了。「我和你說,璉兒最近喜歡上了算術,他學的可是不錯。」賈赦想今天可以留下來,和張氏好好聊聊,很久他們夫婦之間沒有這樣了。

張氏聽著賈赦的話,取出了一塊帕子,給他擦去了嘴角的湯汁,然後兩人氣氛美好的聊了下去。

謝嬤嬤拍了拍心口,好不容易平緩了心跳,今天賈府里的主子們都去熱鬧了,二房那裡自然也是,就是小廝丫頭們也會是湊個熱鬧。她偷偷摸摸地從廊下疾步走了回來,看著已經熄燈的主屋,悄悄地回了自己房裡。想著那盅銀耳蓮子,今夜發生的事情,她會帶到地獄里,為了她那苦命的小姐,就算是手染鮮血也是必須的,誰讓這世道就是這樣呢。將來就算有一天查出來,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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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京城,不同的天。

郇昰和他的剛娶的妻子從宮裡吃七夕宴回府,一路上也沒有說什麼話。「今天事多,早點歇吧,還有孕在身,別累著了。」郇昰和他的正妻稍稍說了幾句,就回了書房。也沒去看對方的臉色,這樁婚事也就是皇家的婚事,門當戶對,然而這個孩子來的卻比他想的要早的多,要知道除了新婚的三天之外,他們還沒有過其他的房事,就被檢出五皇子妃有孕了。

郇昰進了書房,推開窗,看著天上的銀河,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七夕的氣氛。

「朕心悅人唯萍兒。」郇昰腦中又想起了小時候,躲在草叢中聽見的那句話,那是他父皇對著宸貴妃說的一句話,但是宸貴妃還是死了,還有她的兒子,比自己大兩歲的四皇子。

郇昰在四皇子死後瞥見過父皇眼中的那種黯然,也偷偷地在宸貴妃過世的時候,看到了父皇僵硬的嘴角。他知道這是一個秘密,因為宮裡人根本不覺得皇上有多傷悲,絲毫沒有看見皇上要追封的態度。

郇昰想著自己的母親,不過是一個貴人,在生產自己之後,沒有兩年就死了,然後自己被養在了宸貴妃的名下。那是一個看上去溫柔可親的人,年幼的自己甚至分不清,她對待親生兒子與自己有什麼不同,一樣的要求,沒有什麼溺愛放縱,也沒有差別歧視。他一度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四皇子死了而自己活著,可是失去了兒子的宸貴妃在一年後也病逝了。他沒有了那個兄弟,也沒有了養母。宮裡面的日子可是不好熬,父皇對自己總是有層說不出的隔膜。

郇昰才慢慢知道,總是有不一樣的,終究自己不是宸貴妃的孩子。

就在今天他徹底懂了,他一直沒有理清的東西,他的父皇為什麼會對自己半冷不熱,因為看著自己,就會想到他最愛的人們已經死去,可是他這個代替品也不是的兒子還活著。

郇昰閉起眼睛,為了自己今天去祭拜宸貴妃時,瞥見的父皇的那個眼神心寒。自古帝王多絕情,而他們的感情稀少的給了一個,就沒有別人能得到了,自己不能,太子不能,其他的皇子們其實也根本不能。

是的,七月初七就是宸貴妃的死祭,除了自己這個她的養子,宮裡這個地方誰還會記得一個已經過世整整十年的妃子,何況當她也沒有榮寵六宮。

就是郇昰也沒有想到會在向父皇請示,去長春宮祭拜養母的時候,瞥見皇上那種複雜的眼神。

『呼——』郇昰嘆了一口氣,那麼就這樣吧,他安安分分地做個皇子,以後做個清閑的王爺。雖然這個妻子的家世不高,但是也算是爭氣的馬上就能給他一個孩子。好好地讓這個孩子長大,平淡的一輩子,也是不錯的事情。

誰都爭不過一個死人。他又何必去摻和這趟渾水。

這麼說自是因為朝中最近開始變得奇怪的局面。

當今聖上已經年近六旬,最大的兒子也有四十了,就是出生便被封了的太子。其後連著過世的四皇子,還有七個兒子。最小的也有五六歲了。

只是隨著成年的皇子成親開府,並且入朝做事之後,太子的位置就越來越難了,今年因為關中張家被山賊截殺一案,更是讓局面詭異了起來。這張家的貪墨案,真假還沒有定,就被殺了,讓負責這個案子的太子很是氣憤。只是,皇上仍在,太子只是太子,要想查清裡面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況且,皇上今年來對太子的喜歡,可比不過幾個小的,要說就是半步之遙,可是太子終究還是可以廢的。

郇昰笑了一下,這些話只能憋死在心裡,也不能露出半分。他的父皇最想封的那位已經不在了,那麼剩下的,他只會找一個最合適的吧。不過,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還不如去讀幾本西洋人的書呢,有時想想以後,能出海看看也好,他還沒有見過大海的樣子,而這京城的四四方方的天,也就是一成不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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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在民間也有是鬼節的說法嗎?」遠在金陵那一頭,薛蟠卻和薛父還有宋先生一起在小院子里看星星,就聽著宋詮在說七夕的另一個版本。

「民間有把五月五七月七當做祭拜的日子,所以這一天出生,並不是看成是什麼好日子。」宋詮摸著鬍子,想起了一個故事。「我就聽過,在這一天出生的孩子,不好養活。有個大戶人家生了個千金,還特意向著鄉下遠親借了個名字,讓那個老親給起了個名,借壽來著,後來果然一生平安順遂。」

薛蟠倒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說法,他覺得借壽這種事情,也是縹緲的很,有種無稽之談的意味在。「先生,這可當得了真?」

「凡事難說的很。」薛父卻是不知想起了什麼感嘆了一句,「當年你的祖父似乎也說過那樣的事情。」

「爹,是什麼事情啊,可以說說嗎?」薛蟠難得聽見薛父說起那個讓他疑惑不已的祖父,總是想要多挖到點內容。薛父看著兒子似乎閃閃發亮的眼神,覺著畢竟是小孩好奇心還是重。

「這事情你聽聽就算了,做不得真的。」薛父努力想了一下當年的事情。「說是在你祖父年輕的時候,聽過一個故事。

一個文人上京趕考途中遇到了山洪,被一個村子里的少年給救了。文人清醒病好之後,還是錯過了那場科舉考試,不過卻和那個少年成為了朋友,雖然對方是個鄉野村夫,倒也是有一番魏晉風流的氣質。兩人相交甚歡,成為了刎頸之交。文人必須回家的時候,與少年相約在江南再見。可是人世無常,後來文人回到了家,五年過去了,少年卻始終沒有再前來找他。待他要成親了,派人去邀請少年時,才知道五年前少年就離開了那個村子,已經不知所蹤。

本來以為這輩子也許他們永遠不會再遇見了,但是一次文人帶著家人會祖籍探親的時候,遭到了山賊打劫,護衛死的死傷的傷,眼看他的孩子就要被傷到的時候,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從樹林中沖了出來,救下了他的孩子。等危險過去,文人愕然發現這個壯士,就是當初的少年。

他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得了難症,去尋名醫去了,可惜十多年來,沒有治癒的辦法,也許不久就會死了。文人心中大悲,這個救了自己,也救了自己孩子的友人加恩人,怎麼就能這樣去了呢。

幾方打定下來,有個道士告訴他,有個法子可以一試,但是他必須付出慘烈的代價,就是以命換命。他的友人本是健康之命,卻應了文人命里的劫難,現在除非文人把自己的壽命借給他,否則無力回天。

文人聽后,當下沒有猶豫就那麼做了。後來,那個友人的病就不治而愈了。」

薛蟠聽了父親的故事,覺得有點奇怪,祖父怎麼會和父親說這樣的事,「爹,你那時候也和我一樣好奇嗎?還有那個文人後來呢?」

薛父搖搖頭,「這事是你伯父纏著你祖父說故事的時候,我順道聽的。至於那個文人的結果,並沒有說。蟠兒這不過是個故事罷了。」

薛蟠心裡卻不這麼認為,故事真的是故事嗎,還是一個看不清的真實。就像他裝的再像一個同齡的孩子,其實有的東西真真假及早就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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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之閑話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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