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硃砂
長安進去屋內的時候,那個少女已經醒了,正在坐著和丫環說話,見長安兄妹進來,忙起身行了大禮。
「謝謝兩位搭救之恩。」
少女已經換了一身醫館大夫女兒的衣服,紅裙子,白衫子,雖然都是布的,倒也乾淨。只是這樣看,她的年紀就更小了,好像也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臉上還有一點稚氣。
長安忍不住想起硃砂來,以前她豆蔻年華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長安一時沒有說話,重寧就接過話柄,「並不用謝,只是舉手之勞。不過,你也要跟我說一聲,你到底是什麼回事?怎麼弄得一身是傷?」
「這事說來就話長了。」少女猶豫了一下,漆黑的瞳子黯淡了一下,咬了一下發白的下唇,還是下定了決心,「我還是不說了,你們是好人,我不能跟你們添麻煩。不過,能借你們些錢嗎?我身上一點錢沒有。」
少女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我不要很多,十兩就行,如果有人問起,你們就說被偷了。」
重寧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忍不住道,「你不是從青*樓里私自逃出來的?」
「是,也不是。」少女撿著她覺得能說的事情說了一下。「我是被拐來的,雖然過了幾年了,還隱約記著家人的樣子,是滁州人。而且,我現在呆的地方,接待的也不是一般客人。」
重寧聽到這裡。突然想起了元宵節那場被拐案,扭頭去看長安,顯然長安也和他想到了一起去了。
「大概是一撥人。」長安點點頭道。「估計就是那位做的,我離開任家門口給你說的那位。」
「雖然也不是沒有可能,你怎麼這麼肯定?」重寧有些不解的道,「也難說吧。」
「你真的覺得,就是我趁人不備跑出來,然後那些被拐的孩子被某些路過的義士給救了那麼簡單嗎?」長安有點意味深長的道。
重寧其實早就有點懷疑了,他又不是林氏。何況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妹子並不是一般人,看一眼旁邊少女。才輕聲問長安,「是你做的?」
「不是,不過是我認識的人。」長安也沒詳細說,「他說他有些證據。」
「那人可信嗎?」重寧問的簡短。
「是朋友。」長安回答的同樣簡短。
重寧知道長安並不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畢竟能跟的上她的思維步伐的太少,王老爺子算是一個,臨川王李懷彥剃頭挑子一頭熱了兩三年,也才被長安給接納,雖然不知道這第三個人是誰,既然能從長安口裡承認是朋友,想也知道是可信的,且有些過人之處,便也不再多問。
眼下的問題。是這個少女怎麼辦?
給她一些錢,讓她離開,聽天由命看似是最好的法子。然而這麼做。未免太冷血,重寧並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且同為被拐案的受害者,重寧還覺得她挺可憐的,也忍不住會想,如果那日自己妹妹不是運氣那麼好,被抓了后。想法出逃后,會不會有人幫助她之類的?
這麼想著。就更不願意放任不管了,不過也幸好,他們本身就是站在臨川王李懷彥的一邊的,這個少女本身又就是西涼王的罪證,如果能借著這個機會扳倒了西涼王,倒也不壞。如果不能,反正虱子多了不愁,李懷彥和西涼王本身就已經不死不休了,倒也不差這一根稻草。
長安就更不用說了,就沖這個少女這張臉,她也不可能不管。即使知道,這世上不會有兩片相同的樹葉,她也不可能對這個少女熟視無睹。畢竟那個人,是她前世里唯一虧欠了,卻無法彌補的人。
在硃砂死後,她執掌了大權后,命人去尋找硃砂的家人,卻也沒有蹤影。畢竟,在她平定局勢之前,是一場長達二十年的混亂,多少人家妻離子散,白骨離離,硃砂卻連自己的姓氏都記不得了。
長安想起來那些蒼涼的過往,就不免有些哀傷,而後旋即反應過來,感慨自己是舒服日子過久了,倒比以前心軟的多,也容易被情緒影響了。
重寧沒有讀心術,也看不出長安心中那些紛亂的往事,而是喊著妹妹出去商量。
「那現在怎麼辦?」他有心幫這個少女,又有些擔心自己惹禍上身,還擔心幫不上忙,而且以他素來對長安的理解,不管閑事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帶著她去找李懷彥吧。」長安顯然已經想好了,「他需要這個少女的幫忙,等事後,把她送出京,找找家人,若能找得到的話,就把她送回去,如果不能,我們出份嫁妝還是出的起的。」
「這倒也好,如果真是事涉那一位,倒不如交給臨川王來辦,或許還能扳倒西涼王呢。」重寧點點頭,道。
兄妹倆達成了共識,重新進屋,少女卻已經下床準備爬窗,丫環在旁邊左右為難,顯然少女是準備趁著長安和重寧出去說話的機會離開。
看著倒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啊,重寧對少女原本算不上有多同情,他向來對那種楚楚可憐的小白花不怎麼感興趣,此時見少女的行徑倒是對她的觀感好了很多。
而長安的心裡更是一陣嘆息,真是很像啊。
重寧見妹妹又陷入某些出神的情況,心中奇怪,卻也沒問,忙喊少女從窗戶上下來,「你從窗戶上下來吧。」
「不行,你們是好人,我不能害你們。」少女似乎有些倔強,眼神里竟有和她瘦弱身形不符合的堅毅。
重寧有些無奈的道,「你知道沒人幫忙,現在跑回去。最可能的結果嗎?」
「我又不是傻子,大不了一死罷了。」少女嘆了口氣,「可是我不走。你們可能也會跟著一起死。」
「其實,你就算走了,被查到的話,我們也很有可能被滅口不是嗎?」長安這會兒感慨完了,開始辦正事了,「誰知道我們是真不知道內情還是假不知道內情?」
「這倒也是……其實,我原本沒想停在你們車前的。」少女為難了起來。眼淚都快要急出來了。「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你知道難辦就好。」長安毫不客氣的道,「還不趕緊從窗戶上下來。你覺得時間很充裕嗎?可以浪費著玩?」
重寧拉了拉妹妹的袖子,「你怎麼了?說話那麼不客氣?」
我看著她那張臉就客氣不起來,長安心下道,不過看著少女像小兔子一樣怯怯的看著自己。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溫和了下神情。
「你叫什麼名字?說來也是我們疏忽了,忘了問。」
「紫月。」少女很快又道,「不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是他們給我取得,偏我自己的本名本姓都忘了。」
「那現在叫你什麼?還是叫你紫月?」重寧問道。
「那你能不能幫我取一個新名字?」出乎重寧的意料,少女卻是問向長安,「我覺得你很有水平。」
長安再沒想到少女會讓她幫忙取名字,不由一愣。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垂下眼睛,掩飾住了眼睛中的真實情緒。「你覺得硃砂怎樣?」
「我覺得這個名字可不怎麼樣。」重寧輕聲吐槽。
可惜他說了不算,少女很利索的認下了,「就叫這個名字吧,硃砂判人生死,但願我有日能判人生死,而不是被人判生死。」
會有這麼一天的。長安看著少女,輕聲道。只有她一個人聽得見,當然,或許某個在天上的英靈,也會聽得見。
她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心思從遙遠的過去拉回來,放到眼下的正事上,「好了,咱們不要磨嘰了。對了,硃砂,你逃出來多久了?」
「兩天多了,他們要我接客,我不願意,打傷了那個人,然後被關到柴房,我踩著柴垛,爬窗戶逃出來的。」少女輕聲道,「其實,我也不確定他們知不知道我知道某些內情。」
「就算他們不知道,光是你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就是個問題了。」長安一語打碎了少女的幻想,「不要覺得自己不重要,別人就不會抓你回去,你本身的存在就是個證據。好了,眼下不說這個了,聽說過臨川王嗎?」
「您是說臨川王李懷彥?」少女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就是之前都說要成為太子的那位藩王?你們認識他?」
「是啊,所以,我們只好向他求助了。」重寧看了一眼硃砂,「不過他會不會幫我們,還要看你手上的的東西有多少價值。」
聞言硃砂卻笑了起來,「我知道的雖然不夠多,但是足夠了。既然如此,我們還是趕快走吧,在這裡停留的太久,被發現了可就不好了。」
幾人都沒有異議,長安命丫環給大夫結了醫藥錢和衣服錢,帶著硃砂直奔臨川王府。
不想這日也不巧,李懷彥並不在府中,而是在京中,連林都都跟隨著一起進宮了,回來的時間卻不定。吳管事雖然不敢像之前那麼懈怠了,但是也不至於很把長安等人很看成盤菜。尤其硃砂收拾好了后,實在是位可人兒,我見猶憐,吳管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總是往硃砂哪裡看。
重寧見他總是探頭探腦的瞅,連端茶都親自過來了,也有些無奈,索性請他進來。吳管事是個精明人,見重寧的態度如此,那個小丫頭也不發表異議,就小心的試探的問道。
「這位姑娘,看著臉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別是走了李家門路,意圖想要攀龍附鳳的吧。
長安看他這樣子,還能猜不到,淡淡的道,「萍水相逢,然則白髮如新,傾蓋如故,來歷如何並不重要。這位姑娘還有樣要緊的事要告知你們王爺,我知道你是有法子給他送信的。給他送個信,說我有事,就在這裡等著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