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場對陣,結局竟是兩敗俱傷,任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名禪修還好,被攙扶著還能自己走,作為他對手的那個少年劍修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不僅骨骼盡碎,修為盡毀,一離開擂台就直接陷入了昏厥。東陵峰峰主來接自己的親傳弟子的時候,面色陰沉,同平日中正平和的一峰之主簡直判若兩人。誰都不會懷疑若是這些不速之客敢挑釁到他身上,他一定會出手將對方格殺當場,不留情面。
徐長老在心裡嘆息一聲,出聲道:「先帶這孩子回去療傷吧。」
愈骨生肌的丹藥雖然能夠讓他斷骨重續,經脈復接,癒合了胸口的血洞,卻彌補不回少年大損的道基跟修為,甚至來日還能不能像今天這般拿劍,都還是兩說。
這場宗門大比,原本應該稱得上是修真界的一場盛事。
無論是對因為傷勢過重而陷入昏厥的阿七,還是對另外那十來個還站在石擂上的弟子來說,都應當是他們在世人面前綻放出光彩的一天。然而,為了整個宗門的傳續,他們這些原本應當保護他們的師門長輩,卻不得不眼睜睜看著這些弟子被牽扯進一場殘酷血腥的生死之爭里,為爭取更多時間而向這群人低頭妥協。
不止是沉默的東陵峰之主,所有人心裡都窩著一團火,不知這要忍到什麼時候才算是結束。
分明忍無可忍,卻又不得不忍。
在整個宗門的興亡面前,再高傲的劍修也會心甘情願地低下他的頭,雙手奉上自己的性命。
劉俊再震怒,也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出手。
沉默地看了站在那十來個弟子當中的兒子一眼,他向徐長老道了一聲謝,便帶著昏迷不醒的徒弟回了群峰之中。
另一側,大漢扶著受了禁術反噬的青花僧從擂台上下來,心裡同樣不輕鬆。
雖然方才那一戰,看上去自己這一方已經佔盡了優勢,不僅重傷了玄天劍門的十大弟子候選之一,還改變了修真界中一直以來對劍修戰力的認知。什麼同階之內無敵手,在他們面前不過也就是個笑話而已,讓玄天劍門的年輕一輩重傷離場,足以動搖客峰上那些受邀前來觀禮的大小宗門對這天下第一大宗派的信心。
但這不夠,這樣還不夠。這一局的戰果,遠遠低於他們的預期,連大漢自己都感到不滿,何談能讓他們背後的大人物滿意?
作為萬宗盟拋出的一顆問路石,他們代表的是萬宗盟向玄天劍門施壓的態度,退不得,更敗不得。不僅要在初戰中攻玄天劍門一個出其不意,讓這群劍修措手不及,還要從根本上動搖他們在修真界中的地位。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是自古以來顛撲不破的真理。
這群劍修再厲害,也不能跟整個修真界為敵。
他們今天就要讓這群劍修學會,要怎麼向現實低頭妥協,之後再逐步蠶食,讓玄天劍門的輝煌徹底成為過去。
他們這群人在今日之前,怕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在天下第一宗門面前耀武揚威的一天。平日里,他們這些散修就像修真界里最底層的螻蟻,有誰會去關注一群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呢?可偏偏就是這樣一群看似無足輕重,對大局起不了什麼決定作用的散修,到了那些人手中,就成了精心布下的一枚棋子。
哪怕是在修真界中混跡多年,依靠算計謀奪了眾多資源才走到今天的大漢,也不禁為這看似神來一筆的計謀感到由衷嘆服。
他看似粗獷,實則心細如髮,在嘆服的同時,他也比任何人都能認清現實。
如果一顆棋子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那麼等待他們這些人的會是什麼結果呢?
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站在他們身後的勢力所謀甚大,連萬宗盟都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主事身份成迷,身邊隨便一個修士都有著自己這些人無法想象的實力。這樣的大人物,想要碾死他們,不會比碾死一隻螞蟻更難。
一下擂台,就有人接手將受傷的年輕僧人攙扶到一旁,讓大漢可以放手。
大漢收回了手,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這群散修相處多時,早已經培養出難言的默契,只消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大漢的意思。眾人原本各異的神情都褪去了,只剩同樣的凝重在臉上。
這麼快就到了要拚命的時候了?
自新秀大賽中脫穎而出,加入了萬宗盟,上頭又傳下了上乘功法,讓他們的修為境界都大幅度提升,這一切看似風光,實則每一步都與死亡相伴。
片刻沉默之後,原本被安排在第二戰的一名白衣書生皺了皺眉,退了一步,讓出了站在他身後的人。
在書生身後曼立著一個少女,她的身姿在眾人面前一顯露出來,空氣中就彷彿帶上了一種惑人的甜香。她的面上帶著羞澀,扭動著柔軟的腰肢,一步一步從書生背後走出來,露出了整副曼妙身姿。
這少女彷彿來自蠻夷之地,精緻的妝容帶著異域風情,但對眾人的吸引卻比不上她那曼妙身形的萬分之一。她十分懂得運用自身的優勢,身上不過用輕如薄紗的布料遮擋住了重點部位,欲掩未掩,兩條雪白筆直的大腿跟纖細柔軟的腰肢全都暴`露在外。
她精緻的面容上掛著糅合了少女清純與羞澀的笑容,偏偏身上卻露出大片肌膚,整個人彷彿是一個矛盾體,讓人看著她,不由地面紅耳熱,心跳加速。她的腰肢上,手腳上,隨處掛著細細的金鏈子,鏈子的末端綴著鈴鐺,隨著她一步一步地走來,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潔白的貝齒襯著紅潤唇瓣,眼神中帶著一絲委屈,輕聲埋怨:「這就讓人家出來,下一輪莫不是要你親自上了?」
大漢目不斜視地沉聲道:「等你先贏下這一場再說。」
這蠻夷少女眉眼一彎,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有什麼難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她的笑聲就像一隻小貓爪子,輕輕地抓撓在眾人的心上,眼波流轉間,已經將剩下的玄天劍門弟子都打量了一遍,像是沒發現有趣的對手,帶著幾分遺憾地收回了目光。
「要我看,這些人統統都不如你,不過是一群剛鑄成元嬰不久的年輕人罷了。」
蠻夷少女說著一面媚眼如絲地靠向大漢,一面伸手搭上了他的肩。
其他男修知曉這她的厲害,並未露出羨妒的目光,只聽她柔柔弱弱地說道,「若是換了一位坐在峰上觀戰的峰主來,人家興許還會忌憚些呢。」
大漢知她修鍊的功法奇特,能夠攻擊心神,哪怕是自己,在不注意的情況下,也有可能中招。但他還是搖了搖頭,沉聲道:「這可不是什麼小宗小派出來的劍修,你要是掉以輕心,再次失利,大人們發起怒來——後果你知道。」
那少女雖生了一副柔弱模樣,實則卻是個真正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散修之中早有盛傳。此刻聽了這句話,終於也神色微變,眼中露出難掩的懼意。不單止是她,所有聽著二人對話的散修臉色都不好看,不斷被人提醒頭上還懸著一把利劍,感覺能好到哪裡去。
果然蠻夷少女再度開口時,也收斂了輕佻神色,說道,「信我,我定不會害死自己,也不會拖累你們。」
說罷越過了大漢,腰肢輕扭,在一陣清脆細密的鈴聲中走上了石擂。那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膚如同雪一般耀眼,讓一些目光觸及到她的少年都下意識地別開了眼,不敢直視。
這蠻夷少女站上了擂台,面帶微羞,目光卻盈盈流轉:「這一戰便由奴家來領教各位高招,不知哪位願意前來賜教——」
那些將視線別開的少年尚未能反應,眼角餘光便看到身旁一道白色身影拔地而起,如同空中雲鶴,越過眾人與擂台之間的那一段距離,飄然而落。那蠻夷少女見他越眾而出,眼睛一亮,接著像是不勝嬌羞一般,在這眉目清冷的少年劍修注視下紅了臉。
對方卻不像他的同門一般介懷她過於暴露的穿著,目不斜視,聲音平靜:「玄天劍門劉鈞義,前來領教。」
冥冥虛空之中,不知何人發出了一聲饒有興緻的輕咦。
這聲音並沒有驚動群峰中的任何一人,聲音的主人不見形影,全身上下也沒有一絲元力波動,依託無上的隱匿法門隱匿在這片天地之中,只要他不主動現身,就算是返虛期的劍仙也發現不了他的蹤跡。
虛空之中,萬宗盟中數十名掌權人物悄無聲息地聚集在了一處,衣帶飄飄,當風而立,數十雙眼睛注視著下方的比斗。
那先前發出輕咦的是一名中年劍修,腰間挎著一把劍,他笑了一聲,說道:「有趣,這小子是誰,跟崇雲子有什麼關係?」
一群人當中,他的位置站得靠前,顯然實力不俗。穆庭中站在最前處,身後各立著數名大宗之主,其中赫然有九州第一大宗派清源宗宗主葉恆昭。
他仍是身穿道袍的青年模樣,一身修為已然晉入返虛期,同這群資歷更老的宗派之主站在一處,也絲毫不顯遜色。
這擂台上迎戰萬宗盟散修的年輕人與他們此行的目標竟如此相似,少不得也要讓他們關注一番。葉恆昭耳畔聽到同伴興緻盎然地發問,英俊的面容卻沒有展露半分表情,目光陰鬱,視線沉沉地落在群峰之中。
擂台上的比斗對他們來說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意思,萬宗盟一眾長老隱匿在虛空中,還未到自己出手的時候,一但注意力被轉移,就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哼,聽說崇雲子門下有個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親傳弟子,莫非就是他?」
「非也,崇雲的徒弟另有其人,本座見過,可不是眼下這個。」
「哼,那可就怪了,這小子如果不是他的弟子,怎麼神情言語都學了個十足十?」此人說完,見身旁的葉恆昭一直沒有參與眾人的談話,便轉向他,特意加重了語氣說道,「關於此行目標之事,恐怕再沒有人比葉宗主更清楚了,不如就由葉宗主來為我等解惑?」
在萬宗盟中能夠擁有話語權的,幾乎全是大宗宗主,像葉恆昭這樣宗門根基淺薄,過於年輕,又從未展示過實力的,其實很不得眾人看重。可偏偏在他們主上面前,此子又頗得重用,地位超然,有時候說的話甚至比穆庭中還要讓人慎重去對待,這就讓盟中不少人都針對起他來。
見葉恆昭不答話,又有一人開口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葉宗主這些年想必是恨這玄天劍門的劍修入骨,私底下做了不少準備。如今又得了少主青眼,跟我等一起共事,有了手刃仇人的機會,不知要殺他多少門人親友才能解恨?」
「哈哈哈,說得不錯。殺父之仇,便是滅他滿門都不為過。可惜崇雲性情冷淡,身負天道,親緣斷絕,修道千年,別說是道侶,就連弟子也才收了一個,不然叫他親眼看著他們在面前被殺死,那葉宗主你才是真正大仇得報。」
穆庭中微微皺眉,這些話實在太過誅心,他們看不慣葉恆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事卻並非明智之舉。
正待開口,就聽葉恆昭終於冷淡地開口道:「他是不是崇雲的弟子,對我等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我清源宗與玄天劍門的私人恩怨不勞諸位掛心,各位只需記得少主要大家做什麼事,我們就盡心去做,別的一概不必過問。諸位好意,我心領了。」
對這些宗門之主來說,這話更是誅心。
他們雖然統領一派,如今更是把持了大半個修真界,結果卻還是要聽人差使,做那人門下走狗,甚至……甚至可以隨意打殺,連狗都不如!
葉恆昭說的話,正是提醒了他們這一點。
有人臉色相當不好看地反問道,「敢問葉宗主說這話是在代表——」
「葉宗主說得對。」穆庭中出聲打斷,語氣強硬,不容置疑,目光灼灼,瞪得那人低下頭去,「這些都無關緊要,少主的話是怎麼說的,我們就怎麼做。場上的人無論是誰,都跟我們沒有關係,不能因為一個無名小卒壞了萬宗盟的大業。」
穆庭中的聲威跟葉恆昭不是一個層次,他一出聲,眾人立刻便收了其他心思。
萬宗盟現在風頭正勁,把持了大半個個浮黎世界,看似一手遮天,可實際上這卻依靠的卻不是他們自己,而是依靠他們背後的神秘勢力。
那些神秘的大能在時固然好,但他們不會一直留在這裡。那些大人們不僅來歷成謎,而且所謀甚大,他們至今不知其真正目的,只知道這些大人們一旦達成目的,就會立即離開浮黎世界。到時若是玄天劍門還未肯誠心歸順,哪怕只剩一小部分門人,也會成為他們一統修真界的阻礙。
穆庭中心知肚明,此行務必功畢於一役。少主他們應當是在受到了什麼規則約束,不方便直接插手此界中的事物,才給了自己這個權力跟自由。
也是虧得這些大人們只求結果,不管過程,他才有了一展心中抱負的機會。
葉恆昭說得不錯,無論那是誰,對他們來說都不會有影響。反正經此一役,玄天劍門都要跟萬宗盟成不死不休之勢,想要讓這些劍修低頭,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萬宗盟要立威,下手就必須得狠。
就在他沉思之時,一股若有若無的波動掃過了他們的神識。
還在神識之中暗中交流的眾人頓時面容一變,對著虛空恭敬拜下,齊聲稱道:「參見少主。」
「起來吧。」
青年的聲音在他們腦海中直接響起,語氣透著疏離,「交代你們的事情,做得怎麼樣了?」
穆庭中躬身:「回少主的話,一切都在照計劃進行。拙荊已經與人在雲天宗裡應外合,控制了雲天宗宗主,化解了門人的頑抗。修真界中不會再有人與玄天劍門為伍,我們只消按計劃進行,就可逼得玄天劍門低頭就範,交出少主想要的人。」
「很好。」青年的聲音顯得很滿意,褒獎了一句,「好好做,我不會虧待你們。」
「是。」
接著那股令人心悸的波動褪去,萬宗盟眾人對視一眼,卻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這種讓他們發自靈魂地感到畏懼的強大,實在是讓人心緒難寧。本以為修習了上乘功法,實力大增,自己如今已經可以傲視整個修真界,就算無法追上這些大人,起碼也能夠拉近距離。不想修為越高深,就愈發能夠清楚地意識到雙方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良久之後,才有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開口道:「盟主,雲天宗那邊……應當十分順利吧?」
穆庭中感受了片刻與妻子之間的傳訊之物,讀取了其中的信息,才點了點頭,肯定道:「無需擔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這時,另一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地道:「只要我們按計劃進行,應當就可以順利完成大人們交代下來的任務了吧……」
穆庭中下意識就想否定這樣過於輕鬆的想法。
在他看來,有辛垣夙在,自己所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這麼順利地進行到底。此人身為玄天劍門掌教,城府極深,老奸巨猾,何況還有一名身份不明的歸仙藏在暗處。事實上他們的計劃到目前為止一直在順利進行,除了徐長老方才那一劍之外,竟沒有發生任何波折。他也就暫時壓下了心中的不踏實感,沒有去否定這位宗主的話。或許玄天劍門真的是坐大太久,失了警惕之心,也許這一切就真的如同他們預想中那般順利,也不奇怪。
他的肩背原本因為緊張而繃緊,如今心神一松,便跟著放鬆下來。
下方群峰之間忽然雲瀾大起,同擂台上那與崇雲極為相似的少年劍修的精純雲系劍意相互牽引,流轉不停。
穆庭中方注意到下方變化,聽到身後某位宗主出言讚歎道:「玄天劍門果然底蘊深厚,像這般借勢於宗門陣圖,戰力頓時提升,我們的人想贏只怕也不容易。」
這是借勢?
穆庭中並不是很確定。
玄天劍門的護山大陣從未在人前開啟過,修真界中甚至不是很確定這個天下第一宗派當中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護山大陣。就算是有,劍修戰鬥從來都只憑手中一把劍,很少藉助外力。若說在這場戰鬥里,一個元嬰期的小輩為了能夠贏下對手,只消心念一動就能夠借得動護山大陣的力量,也未免太過輕易。
無論他心中如何做想,下方雲生瀾起,群峰之間雲氣瀰漫,已經是恍若雲海。
這雲氣越濃,穆庭中心中的不祥預感就越是強烈,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提前出手時,雲海之東忽然光芒大作!
只見一口青黑巨鼎自峽谷之中衝破雲霧,騰空而起,呼嘯著發出鈍重鳴聲!
青黑巨鼎在空中定了一瞬,下一刻便光芒四射,以原地為中心飛快旋轉起來。巨鼎體積龐大,遮蔽了大片天光,旋轉所形成的颶風更是威力強盛,從風眼中傳來的吸力甚大,如同長鯨吞水一般將周圍的雲氣紛紛捲入其中!
不過數息,就見一座通天雲樓拔地而起,其中風聲鶴唳,萬獸爭鳴,直直地沖向天際,直突雲霄!
天兵峽之中萬千仙器發出虎嘯龍吟,從掩埋了千萬年的泥土中一寸一寸地向上掙出,每一掙都抖落劍身上的一層鐵鏽泥土。仙兵沉寂千萬年,只為等待下任劍主,有些等得到,有些卻等不到,如今終於可以齊齊破鞘而出,不必再等!
萬千劍鳴匯成一處,合在一起變成了響徹天地的暢快長吟!
萬千劍身一出,無數劍氣穿射,彷彿呼朋攜友一般,一道接一道地化作衝天劍光,向著盤旋衝天的雲樓飛去!
歷經了天雷錘鍊,在天兵峽中孕養了千萬年的仙兵,在這一瞬間化作一道銀色長龍!
銀龍頭也不回地奔向颶風雲樓之中,向著懸浮在颶風中央轉成了模糊虛影的青黑大鼎投去,巨鼎旋轉形成的颶風威力無比,已經超越了眾人的想象,像這般歷經了天雷錘鍊天火洗禮的絕世好劍飛進颶風之中,竟是瞬間就變成了飛雪塵埃!劍身分解,劍靈破滅,洋洋洒洒地被捲入風中,再無形跡,但這也無法阻擋天兵峽中的仙器衝進雲樓,投向青黑巨鼎。
沒有了劍身,劍柄依然在向上沖!
失去了軀殼,器靈化作當初從劍胚中誕生的真形,咆哮著向著上方衝去!
上方有什麼?上方有天,上方有鼎。
殘劍真靈發出生命中最後一聲劍嘯,推著那高速旋轉的青黑色大鼎,向著天際衝去!
穆庭中心中一直隱隱不安的預感在此刻終於變成了真實,他面色大變,顧不得再遵循萬宗盟一步一步吞併玄天劍門的計劃,身後幻化出一隻玄黃大手,一把撕破隱匿虛空,高聲喝道:「阻止他們!」
一眾宗主破空而出,看向那衝破高空的雲樓,眼中帶著畏懼和被激怒的神色。
難怪……難怪如此!
難怪以玄天劍門一貫的做派,被人挑釁到頭上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原來竟是在這裡等著他們!
難怪他們會要跟他們萬宗盟的人逐個對陣,原來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人完成這一手布局!
穆庭中面色奇差,旁人也許不知這群神秘的天外來人針對玄天劍門,針對崇雲是為了什麼,他卻隱隱有著猜測。
旁人也許不清楚,玄天劍門布下的這一手后招式什麼,他卻不糊塗!
葉恆昭的神色比旁人更平靜,在衝出虛空的時候,他還有餘裕向穆庭中發問:「盟主可知,玄天劍門這是要做什麼?」
穆庭中看了他一眼,對上青年陰沉目光,只覺口中發苦:「他們要重開升仙台……」
玄天劍門建天兵峽,內藏一條溝通仙界的通道,自天地秩序大亂之後,再未開啟。千萬年間,門中飛仙將隨身兵器留在這裡,不止是為了澤惠後人,更是為了以仙兵作為強行再打通兩界的鑰匙,以留退路。
誰也不知這一手是誰的布置,更不知這條路要如何能夠再度開啟。
渡過天劫的劍修不能在世間停留,他們受到規則的排斥,必須飛升前往仙界。而通路斷絕後,歸仙蹤跡又絕然於世,有誰能有這樣大的能力,可以支撐得住開啟升仙台的浩瀚法力跟精妙法術?
只有一個人做得到——玄天歸仙。
那個實力強悍,打碎了少主金身之後自始至終不曾露面的歸仙,就在這天兵峽之中!
只不過這條升仙路,哪怕在玄天劍門之中也稱得上是宗門不宣之密,身為外人的萬象門門主又從何得知?
沒等葉恆昭問起,穆庭中就主動說出了內情,「不要忘了,內子出身雲天宗。雲天宗與玄天劍門在千萬年之前同為一門,玄天劍門的秘密,怎麼會瞞得過雲天宗的弟子?」
何況程簡還是雲天宗宗主的女兒,這等宗門密辛,她會知道得比一般人清楚,一點都不奇怪。這是升仙路,更是迎仙台,一旦那名歸仙將升仙台徹底開啟,迎下幫手,他們就不用再想完成這個任務!
到時候少主的怒火宣洩在自己頭上,不僅萬宗盟,整個萬象門也要化為烏有。
穆庭中已然失去了希望,卻聽葉恆昭道:「還有一個辦法。」
穆庭中問道:「什麼辦法?」
葉恆昭的目光遙遙落在遠處,落在了崇雲所在的地方,漆黑的眼睛彷彿將所有光線都吞噬了進去,沒有折射出半點光彩。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