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 原點
崔婉清笑著握了握崔老夫人的手,說道:「清兒不怕的,有您和大伯母陪著,孩兒有什麼可怕的呢?」
接著她卻是微微垂了頭,頗為不好意思的說了句,「雖不怕,可心裡老覺著沒底,怪緊張的......」
崔老夫人聞言不禁是哈哈大笑,「這就對了!好孩子,你看看這屋裡的,你幾位嫂子,你大伯母,甚至連我這個老婆子在內,又有誰不是打這裡過來的?」
「你這會要是絲毫不在意,那才叫不正常呢,祖母告訴你,太后最是溫和端莊的了,不管是內命婦,還是我們這些外命婦,就沒有人說她不好的。」
「這些祖母現在告訴你,你怕還是內心忐忑,等會親眼看到就知道了,且放寬心。」
她說話的語調極為柔和,瞧著崔婉清的眼神,也是慈愛又欣慰,而眼底深處隱藏著的那一抹小激動,更是讓崔婉清的心裡暖暖的。
縱然是這位嫡親的祖母,永遠把家族利益擺在第一位,可是,只要不和家族利益有衝突,她還是位挺好的長輩。
「清兒,你來看看,這是你給太后準備的禮物。」身著一品夫人誥命大妝,神采奕奕的崔大夫人,指著身邊兩個丫鬟端著的紅木雕花托盤,跟崔婉清仔細的交代著,「別的禮物都是呈單子即可,只這幾樣得是你親手做的。」
「因著咱們進宮覲見的時間太緊急,大伯母跟你祖母商議了下。便將你過年時孝敬她老人家的東西,拿出來應應急。」
這個崔婉清是曉得的,昨天芙蕖親自去了她的清苑,說老夫人說了,進宮孝敬太后她老人家的禮物,不用崔婉清操心,她們自會給準備妥當的。
原本正打算去小庫房的崔婉清,聽了芙蕖這話,自然是不會罔顧長輩的吩咐,既然崔老夫人如此重視。那麼就讓她親自經辦。也好安心。
這會一見大伯母招呼,崔婉清連忙站了起來,她心裡其實也挺好奇的,不知道祖母會準備些什麼金貴物件呢?
走到兩個丫鬟跟前。她先往左手邊的托盤看去。一張正紅牡丹暗紋的禮單。端端正正的擺放在那,默默的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崔大夫人隨即抬手拿了起來,笑著遞給崔婉清。「你看看這個,都是你祖母的體己,全是好東西。」
崔婉清屈膝接過,打開一瞧,東西不算多,就四樣,分別是哥窯花觚一件,梅花凌寒粉彩茶具一套,白玉福壽雕一件,田黃凍石念珠一串。
她深知,別看禮單上寫的是簡簡單單,可是這四樣物件,那一樣都是有來歷的好東西。
只不過,這件哥窯花觚卻不大妥當,崔婉清知道,別看哥窯的瓷器在市面上極為稀缺,可是因為太后喜愛絢麗的色彩,所以這青色的哥窯她是一點都不待見。
這樣珍貴的東西,要是送了還不討好,未免太過可惜......
崔婉清在心裡略一斟酌,拿著單子走到崔老夫人跟前,附耳言道:「祖母,孫女兒偶然聽人說,太后她老人家歡喜靚麗的顏色,這哥窯色淡怕是不為其所喜。」
「您看......」
崔老夫人聞言心中一凜,隨即便明白過來,自家孫女這個偶然所得,必定是良王暗地裡叮囑過幾句。
估計是怕崔婉清送的禮物,犯了太后的忌諱,讓她老人家不喜。
這樣看來,良王對自己這個孫女兒還真的是很不錯呢,崔老夫人心中歡喜,拍拍崔婉清的手,示意她安心。
「老大媳婦,我看這哥窯花觚不大妥當,把你昨兒個誇好的那件,官窯美人賞花的粉彩花觚換上吧。」
「那件的顏色絢麗,看著討人喜歡。」
崔大夫人一怔,昨兒個在小庫房她就覺著這件粉彩美人花觚漂亮,可是自家婆婆卻說顏色太亮,選了那件哥窯花觚,怎麼這會卻是又改了主意呢?
她狐疑的瞧了一眼崔婉清,轉身喚了心腹婆子和潘媽媽一起去小庫房換花觚,又讓人去重新寫張禮單出來。
崔婉清在她吩咐人的時候,已經在看右邊托盤中擱著的物件了,這裡面擺的,果然是她親手做給祖母的東西。
兩雙軟底繡花鞋,兩塊綉著蓮花和牡丹的帕子,並兩條鑲嵌著貓兒眼和碧璽的抹額,只最後那一對香囊,卻不是去年過年她繡的物件,不過倒也是簇新的。
崔老夫人順著她的眼神,也是在托盤中的物件上一一滑過,不禁很是不舍的言道:「這麻姑獻壽和白鹿靈芝的香囊,都是你去年送回來的生辰禮物。」
「老身瞧著是費了大心思繡的,那般的精緻,都還沒捨得用的,這下倒正好,要去孝敬你婆婆了。」
崔婉清抿嘴一笑,轉身對祖母柔聲言道:「好祖母,您別捨不得,孫女兒回來再給您綉兩個新的,花樣由您親自點,如何?」
崔大奶奶『噗哧』一聲笑了,「哎呦喂,我的傻妹妹,你往後要繡的東西多了去了,那裡還顧得上綉這些個?」
「祖母,您要是不嫌棄孫媳婦兒的手藝差,不如我綉兩個孝敬您好了。」
這卻是在打趣崔婉清,綉嫁妝都還來不及,哪有閑時間做別的?
被打趣的人不禁是低了頭,這屋裡可還有妹妹和侄兒,侄女呢,當著她們的面說這些個,多讓人難為情?
崔三奶奶看著自家小姑子那羞澀樣,眼神一轉,笑著打岔道:「祖母,時辰也差不多了,今兒可是去覲見太后,宜早不宜遲,畢竟還要穿東西兩條大街。」
「您是知道的,那兩條大街向來都是車水馬龍。擠得不得了,這要是走晚了,只怕得繞遠路呢。」
崔老夫人點頭髮話,「好,那就聽我們黛兒的,現在就走吧。」
就見芙蕖和白茶一左一右扶起了老夫人,幫著崔老夫人理了理衣襟,正了正壓裙佩,瞧著處處都是妥帖的,這才摻著主子往外行去。
那邊崔大夫人趁著兩個丫鬟為自家婆婆整理妝容。抓緊時間又叮囑了兒媳婦幾句。無非是她不在家,凡事都要小心謹慎,萬一出了大事,不妨去西府找崔三奶奶商議。
崔大奶奶一一笑著應了。便挽著自家婆婆的胳膊。親親熱熱的往外送。看著這對婆媳倆的感情,貌似比先前強了不少呢。
崔三奶奶過來拉了崔婉清跟著往外走,雖說周圍都是人。不好說什麼,但還是對著崔三奶奶感激的笑了笑。
心中暗想,「到底還是三哥的妻子,就是離我心近,關鍵時候就知道要替我解圍,也不枉我費勁心思的幫她醫病了。」
今日進宮覲見太后的人,也就只得三人,所以崔老夫人乾脆就讓兒媳婦和孫女兒與她同車。
路上,老夫人少不了要叮囑崔婉清幾句需要注意的事項,無非就是慎言少行,別亂瞧,別貪吃喝,不要好奇心太重,最重要的是不能隨意的跟著宮女離開。
「別看那些宮女一個二個的,看著都是規規矩矩的,可那心裡鬼著呢,就算她們拿著你大姐和五姐做幌子,你也不要上當。」
「只管推脫到我們身上來即可。」
崔婉清點頭受教,其實這些事情,真的不用人再叮囑她,宮裡人就沒有心思簡單的,她最是深有體會。
別說有人拿她大姐五姐做幌子,就算有人說是良王來請的,她都不回信。
至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她前世里進宮的次數頻繁的數都數不清,什麼當沒上過?什麼虧沒吃過?又有什麼是她不懂的?
說句真格的,崔婉清自認為自己的禮儀姿態,在眾位王妃中都是出類拔萃的,可就算是最出色的那個又能怎樣?
就因著她一直只是個側妃,名不正則言不順,每每入宮,總是少不了被人以此來譏諷,現在想起來,貌似就沒一次是讓人開心回家的經歷。
從充滿憧憬和歡喜的踏進宮門,到傷心失望的再不願踏進宮門,其中的波折坎坷,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此時此刻,時隔兩生,崔婉清終究還是要踏入這個充斥著糟糕記憶的破地方,她面上看著很是受教的聽崔老夫人教導,其實一顆心是越來越沉,真是恨不得立馬掉頭回家。
慈元皇太后,這位從來對她都是客氣到極致的婆婆,終於還是要見面了......
崔婉清忘不了,再重生伊始,讓她覺得歡喜的事情,其中有一件,就是再不用面對這位無法討好的婆婆。
可惜,想的再好又如何?
終是犟不過命去,也不過是只逃開了五年,想到以後又得是面對複雜的宮廷生活,饒是她再想要和齊玄輝雙宿雙飛,可也壓不住心裡的那股子膩味勁。
不管崔婉清的心裡再有多麼的複雜不安,孝慈宮那高挑的屋脊,終究還是出現在她們的視線里,聖上事母至孝,年前就把孝慈宮的屋脊,全換成了明黃色的琉璃瓦,這會映著初升的太陽,看著好不光彩奪目。
因著太后她老人家體恤崔老夫人年邁,從午門走過來,怕不得走去半條命?所以便賜了恩典,讓崔老夫人乘著軟轎過來。
崔婉清和崔大夫人則是步行,好在現在的天氣還不是很熱,要不然這一通走肯定是要汗流浹背的,自己熱都還無所謂,要是把精緻的妝容給弄花了,那少不得就是一個儀容不整的罪過。
今日站在宮門口迎接她們祖孫三人的,正是太後身邊的百吉姑姑,她現在在太後身邊極為得用,太后能使了她來接,可見對崔婉清有多在意了。
這不,百吉打從一見到崔婉清,就開始暗中留意,仔細的打量著面前的崔九小姐,在心裡暗暗的做了一番評價。
不得不說,百吉對崔婉清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
此女規矩有禮,笑容親切,穿著打扮很是妥帖,這位不知道從哪裡得的消息,一釵一飾都是暗合太后心意,可見崔府對這次覲見是多麼的看重。
這位崔九小姐出手也很大方,給自己的海棠花荷包,又大又重,只憑手摸,百吉就知道,這裡面裝的是她最喜愛的金豆子。
最重要這一路行來,就連崔大夫人都有些氣喘,可崔婉清一直穩步而行,都到了孝慈宮門口了,看起來還是呼吸平穩,神清氣爽。
只是臉頰看起來泛起了霞光,不但姿容不減,反而是添了兩分艷色。
充分說明這位崔九小姐的身子骨,還是很不錯的,而且這位很是懂得把握行走間的訣竅。一呼一吸都極為有章法,而這種法門,貌似還很眼熟,就是宮裡的姑姑們最常用的那種,百吉自己就會。
你想,在宮裡,就連等級低些的妃嬪,都只能是步行,連個步攆都沒有,是以這些姑姑們,雖然身份比宮女高,手中還很握著一些權利,但是礙於等級不夠,也只能是老老實實的走路辦事。
皇宮浩大,從這一宮到那一宮常常耗時都在半刻鐘上說話,冬日還好,夏日若是出來辦差,被汗水花了妝容,讓主子們看到,那少不了是要被問罪的。
久而久之,她們之間就有了一種以呼吸調控步伐,控制身體在一個相對平和的狀態,這樣就可以達到不流汗,不氣喘如牛的作用。
可這些一向都是師父傳弟子的,就連那些沒有關係的姑姑們,也是不會此法,怎麼這麼一位官員家的千金大小姐,卻是會呢?
莫非是崔家高價請了出宮榮養的姑姑相授?還是上次派去崔家,給崔家四小姐做教養姑姑的謝姑姑和吳姑姑教的?
這兩者倒是都有可能,只不過,一般的高門請了宮中的姑姑前去教導自家小姐,多是講規矩禮儀,接人待物,穿著打扮的。
這種法門一來是藏的深,二來是有點雞肋,所以很多人不是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耐煩去學。
可這位崔九小姐倒好,不但是學會了,而且還掌握的很好,瞧她現在的模樣,怎麼都看不出來,是走了好幾里地的貴家千金。
百吉心中好奇,但是又怎好詳詢?
只能是殷勤伺候著,一路談天論景的走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