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故友與舊識

紫夜在樹林中漫無目的地走著，臉上掛著一絲失落。剛剛她有一瞬間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帶著來自太古的無限黑暗與孤寂，觸動著她緊封的記憶。但那氣息太過隱晦，在她來得及辨別方位之前就已消失無際。

但她還是從家裡追了出來。她太想知道關於自己的一切了。過去的人，過去的事……到底是怎樣的。

她突然站住，敏銳的直覺讓她瞬間警覺，右腳下意識後撤一步，身子向前俯下，一枚子彈擦著她的後背飛過，貫穿了旁邊的一棵粗壯的古樹。

「神言·無塵聖域。」紫夜一驚，以最快的速度張開防禦。暗夜持長刀從草叢中竄了出來，鬼影一般迅速靠近，精確地刺向了防禦的薄弱點，無塵聖域瞬間破碎。紫夜迅速後退，在空氣中留下一串殘影。暗夜的速度卻比她更快，凌厲的刀鋒泛著寒光抵在了她的喉嚨上，讓紫夜不敢妄動。

「你是誰？」紫夜試圖拖延時間，尋找逃脫之法。

暗夜洶洶的殺氣因這一句話瞬間一滯，緊繃的雙唇也因訝異而微張。

「咦？」她愣了一下，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紫夜女神？」

「我是月離紫夜。」紫夜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認識自己，顧不上驚訝，急忙回應。

暗夜摘下眼罩，看清了紫夜的樣子，眼中瞬間迸射出驚喜的光彩，嘴角輕輕向上扯出一個弧度，卻又迅速向下撇了撇，做出一副不滿的樣子。她收回了刀，隨意地倚靠在樹上。

「真的是你。放水放得那麼厲害，我差點沒認出你。我說你啊……耍人很好玩嗎？」

紫夜見暗夜的語氣熱絡，看起來確實與她相識，也放鬆下來，開始認真觀察對方，試圖喚起一些記憶。暗夜大概只有1米55，看上去十分嬌小，烏黑的長發束成馬尾。只看身材與面龐，她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但是她有著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睫毛微長，眼神深邃，似有星光閃爍，讓人一看就難以忘卻。也難怪她在暗殺時一直戴著眼罩，不讓人看到她的眼睛。

「那個……請問，您是哪位？」紫夜小心翼翼地問道。

暗夜一怔：「你什麼意思？」

「我的記憶被封印了，所以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

「竟然有人能封印你的記憶？」暗夜顯得極為吃驚，而後面色一變，「不對，連修為也被封印了，難怪剛剛我沒有認出你的氣息，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啊。」紫夜一臉無奈，我什麼都不記得。」

暗夜沉默了一段時間，緩緩開口：「別人叫我日暮里暗夜。這是我的假名。你以前是叫我夕雯的。」

「夕雯？」紫夜輕輕重複這個名字，「日暮里夕雯嗎？」

「嗯……算是吧。」暗夜，或者說夕雯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的幫助的話，就來找我吧。畢竟你現在修為被封，實力大不如前。」

「委實說，我現在就有請求。」紫夜聞言，有些期待地開口，「你……認不認識宮野孤衣？」

夕雯的面色有些尷尬：「確實認識，不過不太好聯繫。你找……幻瞑君有什麼事嗎？宮野孤衣能做的，我也可以。」

「真的？」紫夜眼前一亮，「你會不會幻瞑瞳？它能幫我解開記憶封印。」

「這……唯獨幻瞑瞳不行。不過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還有別的事情嗎？」

「除此之外，暫時沒有了。謝謝你，夕雯。」紫夜用禮貌的微笑掩飾內心的失落。

「真是抱歉……那你有事再聯繫我吧。這是我的電話。」夕雯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紫夜，「改天再見吧。現在我還要去完成委託，去殺兩個人。」

「誰？」紫夜下意識問道。

「一個叫聊飛，一個叫楊嘉興。」夕雯如實回答。

紫夜聞言一驚：「不要！呃……請不要殺他們，他們……是我的學生。」

「學生？」夕雯皺了皺眉，表情難以捉摸。

「也不算是學生吧，我只是輔助其他老師來教他們。我……」

「我知道了。」夕雯微微一笑，打斷了紫夜的話，「我不殺他們就是了，大不了支付點違約金。」

紫夜沒有想到夕雯答應得這麼爽快，有些發愣：「那……謝謝你了。」

「小事。」夕雯擺了擺手，「那麼……後會有期。希望下次見面時，你可以不用這虛偽的禮節來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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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就是這家了吧。」楊嘉興看著面前古色古香的門面，又看了看手機確認了一下。

「好冷清。真的沒有問題嗎？」方佩潔皺皺眉，「完全沒有客人。」

「先進去再說吧。」楊嘉興推開了門。裡面的裝潢也是非常古樸，像是古時的客棧。大堂里擺著幾張木桌，櫃檯后又一個酒架，上面擺著幾壇紅紙封著的酒。沒有迎客的服務員，沒有正在進餐的顧客，甚至沒有老闆在店裡。

幾個人走到裡面，四處轉了轉，確實沒有發現任何人。

「這是什麼鬼地方？」吳置浩撇了撇嘴。

顧殷回摸了摸桌面：「桌子很乾凈，應該經常有人打掃。」

「可是怎麼看也不像個飯館啊。」方佩潔抱怨道，瞥了瞥楊嘉興。

「我們換個地方吧。」這個地方是楊嘉興從網上看到，也是由他提議的。出現了這種狀況，他面子上也有點掛不住。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打開。一個熟悉的平靜的聲音傳來：「歡迎光臨。」

幾個人的目光聚集在來人身上，皆是吃了一驚：「青芷姐？」

青芷看到了幾個人，微笑回應了一下：「原來是你們，想吃點什麼？」

「青芷姐，這家店是你開的嗎？」顧殷回訝異道。

「這是我家。」青芷走了過去，掀開隔簾，一座精緻的小院呈現在眾人眼前。兩層高的竹樓與這家店恰好環成一個正方形，中間的空地上栽種著青翠的植株。東南角處擺放著一張石砌的桌子與幾張小凳。待眾人收回了目光之後，青芷放下了竹簾。

「我順便開了家店，不過我平時要講課，紫夜也要上課，所以開門時間不確定。客人也比較少。不過今天紫夜沒課，應該在看店的。現在也不知道去哪了」青芷邊說邊脫下外套，疊好放在一旁，掃了他們一眼，「幻呢？」

「她有事先離開一會。」楊嘉興回答。

「哦。」青芷點點頭「找個桌子就坐吧。你們想吃點什麼？」

幾個人面面相覷。

「那我就隨便給你們炒幾個菜吧。請稍等。」青芷走進了后廚。

幾分鐘后，幻走了進來。一言不發地走向楊嘉興他們所在的桌子旁坐下，沒有任何解釋的意向。幾個人看她冷冰冰的樣子，也不好開口再問。

「楊嘉興，聊飛。」幻突然開口，看了那兩人一眼，「注意安全。」

楊嘉興與聊飛被她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得一頭霧水。剛欲再問清楚，幻已把眼神移開，獨自陷入沉思。兩人對視，苦笑，保持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曾出現在楊嘉興樓下與憶玄書辦公室中的女孩出現在店門口，望著門牌上的「涯」字輕笑了一下，推門而入。

正在等待青芷的幾個人聽到聲音，皆是望了過去。女孩也向他們望過來。再看見顧殷回的一剎那，女孩帶著些妖媚的眼神瞬間變得乾淨澄澈，血紅的眸子也變成了烏黑。她咬著下唇，大大的眼睛閃著淚光。

「哥哥……」她在心底呼喊。

「未央。」那個俄羅斯女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警誡。

「我知道了。」女孩有些委屈地在心中回應道，平靜了一下，向前走去，「請問，你們知道姬如青芷姐姐在哪裡嗎？」

「她在廚房裡。」顧殷回指了指后廚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女孩幾眼。

「謝謝大哥哥。」女孩甜甜地一笑，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一轉頭，眼睛又變回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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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你回來了？幫我一下……」青芷向廚房門口的方向望過去，發現那裡站著的並非紫夜，而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小朋友，廚房重地，閑人免進。」

「姬如青芷。」女孩笑了笑，雙臂環抱在胸前。

青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轉過身，認真地凝視著女孩血紅的雙眸，深吸了一口氣：

「蒼谷奈雪門？！」

「是我。」

青芷一瞬間臉色沉了下來。

「哎呀，怎麼這種眼神看我？真令人傷心。」蒼谷奈雪門攤攤手，一臉無辜，「我可是滿懷誠意地來見你的。別這麼見外，叫我蒼雪就行。」

青芷眼神陰鬱：「你這次來，是以鬼界王后的身份，還是以墮落之羽寒血君的身份？」

「只是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而已。」

「老朋友？我可不記得和你有什麼交情。」青芷冷笑道。

「不算朋友也總算是故交吧。我在人界認識的人少，紫夜的記憶又被封印，我只能來找你敘舊了。」

「你怎麼不去找你們墮落之羽的那群人敘舊？我和你似乎沒什麼好談的。」

「theday未至，那群人還散落在各處。」蒼雪答道，「而且，雖然現在我們沒什麼可談的，但以後肯定少不了。看到我附身的這個女孩了嗎？」

「你想說什麼？」青芷沒有接她的話頭。

「她叫木未央，是木郁翮的妹妹。」蒼雪一字一頓，臉上帶著玩味的笑。

「是他的妹妹？」青芷微微皺眉，「她死後進入鬼界並未投胎，現在來找哥哥？」

「不錯，她執念太深，我們只好將她的肉身也渡入鬼界。而上次與天庭大戰時我肉身被毀，只能藉助『寄生』出鬼界。於是我們便允許了她的駐留。」

「那她應該已經見到她哥哥了吧，他就在外面。」青芷似是想到了什麼，輕輕地嘆了口氣，「只是相見不識，又有什麼意義呢？」

「背負著記憶的一方總是要承擔莫大的痛苦啊。」蒼雪的聲音輕靈渺遠，「我在鬼界看到了太多這樣不死心的幽魂，不願在進入輪迴門前忘掉往生，卻只能換來下一世的心碎。但他們寧願如此，也不願意在與摯愛相逢時擦肩而過。」

「那麼說起來，鬼后大人怎麼突然想起走出鬼界了呢？距木家滅門或是墮組織之戰，都已近200年了。該不會只是來和我談人生的吧。」青芷戲謔地笑笑，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

「我這次出來是因為……我丈夫失蹤了。」蒼雪收起玩笑的態度，開始嚴肅起來，「烏玥娜爾——哦，你們稱之為冰玥——正在掌管大局，我則外出來尋找他。他們兄妹皆是被下了詛咒，變成孩童模樣。鬼界那群貴族也是各懷鬼胎、蠢蠢欲動，形勢不容樂觀。」

「鬼王冰琊失蹤了？」青芷微訝，「這個消息天庭還未知曉。」

「我們壓住了消息。雖然你是神界外交官，但我信得過你，所以才將此事告知。」蒼雪微笑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想怕我就要在你這裡留宿了。一來是為了能在這七界混雜之地獲知一些關於我丈夫的消息；二來為了未央這孩子能與她哥哥接觸多一點；三來……我也想來親眼看看，紫夜的故事會如何繼續。」

「紫夜嗎……」聽到蒼雪突然提起此事，青芷眼中滿是苦澀，「我們……當初封印她的記憶真的是對的嗎？這二百年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恍恍惚惚，如在夢中，卻什麼也幫不上忙。」

「我說過，承擔記憶就是承擔痛苦。像她那如勒拿河水一般冰冷的往事，忘記了或許更幸福吧。」蒼雪輕語，「不要想太多，王子已經出現，公主馬上就能醒來。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