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罵人是余家的絕活

果然，父親便抱著宋玉回到了姥姥家這邊，兩個姑姑也跟了過來。

姥爺看見父親的第一眼時，臉色就沉了下來，再看見他還抱著宋玉時，臉上更是冰冷冷得像鍍了一層寒霜。

姥爺在飯桌旁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鐵盒，打開鐵盒，盒子里放著幾根姥爺自己卷好的香煙，他又從身上摸出一盒火柴來，「唰」擦亮柴火，點煙，「嘶」的長吸一口。

父親輕輕地將宋玉放到地面上，拉著她走到姥爺面前，姥爺卻視若無睹，不聞不問，只繼續抽著手裡的煙。

宋玉先輕輕地叫了聲，「姥爺~」

姥爺輕應一聲道，「囡囡乖~」

父親拉著宋玉的手不由加大了幾分力度，頓了頓，他終於鼓起勇氣叫了聲「爸~」

姥爺挪了挪身子，刻意不讓自己的正面對著父親，臉上的表情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宋玉仰著小腦袋看父親，父親也垂眸看著她，父女倆大眼看小眼好一會兒，父親深吸口氣，對她強擠出一抹微笑。

宋玉剛才是故意用一種焉焉的目光看著他的，意在鼓勵父親一定要打動姥爺，讓她以後都能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就怕父親會忽然放棄。現在看見父親笑了，宋玉也欣慰的笑了。

想來父親也已經會意她的目光，而這微笑也是父親對她最好的保證。

「爸~」在父親第二次叫姥爺時，他緩緩屈膝跪在了地上，宋玉看見這幕，小眼一下瞪大，感到萬分詫異。

在門口的兩位姑姑看見這一幕都不由叫了一聲父親的名字，「愛國~」

要說這個屋裡此刻依舊無動於衷的人只有姥爺，他甚至連餘光都吝嗇投給父親。

父親並沒有理會她們任何一個人，他目光真誠的望著姥爺，嘴唇微微顫抖道，「爸，我懇求你，讓囡囡跟我回城裡吧！」

「呼－－－」白色的煙霧從姥爺嘴裡緩緩吐出，良久，姥爺才終於回應道，「我依舊是那句話，你配做囡囡的爸爸嗎？」

父親咬唇，低下頭，望著灰色的地面無言以對。

宋玉暗暗握了握小拳頭，鼓起勇氣道，「姥爺，我想跟爸爸在一起。」

姥爺捏煙的手明顯一頓，宋玉甚至從側面可以看到姥爺目光里的哀痛，她雙唇抿緊，她知道，自己的這句話一定傷透了姥爺的心，可是她不能再像上輩子那樣，糊裡糊塗的活著，有仇不去報，有好的條件也不去爭取，將一切都拱手送給陳美那個賤人。

姥爺忽然咳嗽起來，宋玉眉頭緊皺，一步上前，緊聲道，「姥爺，不要抽煙了吧！」上輩子，在宋玉被送回鄉下的第五年姥爺就去世了，而病因正是肺癌晚期。

姥爺卻不僅沒有停下抽煙，還將剩下的兩口煙狠狠地吸光，然後轉過身來，直接一腳踢翻跪在地上的父親，暴怒道，「宋愛國！你少在女兒面前做戲，囡囡她還小，不明是非，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宋愛國我就問你，你他\媽還是個男人嗎？配做囡囡的爸爸嗎？」說完，姥爺便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角的青筋也都跳了出來。

在父親被踢翻的那刻時，兩個姑姑就衝進了屋裡，她們扶起父親，等姥爺把話說完了，大姑首先接聲道，「余叔，愛國什麼都沒跟囡囡說，是囡囡主動跑過來，哭著喊著要跟爸爸走！」

姥爺瞳孔一縮，滿臉不可思議，兇惡的目光來不及收斂，直接瞪向一旁的宋玉，宋玉雖說重活一世，但終是歷練得少，愣是被姥爺的目光看得心驚肉跳不止，她彷佛覺得眼前的姥爺已經喪失理智，好像下一刻就會一腳踹到她的身上。

慌了幾秒，宋玉立刻紅了眼眶，萬分可憐楚楚的看著姥爺，聲淚俱下道，「姥爺…囡囡已經沒有媽媽了…囡囡不想連爸爸也沒有…」

縱是鐵心也被她被嘶啞的聲音所擊潰，再加上那如珍珠的眼淚，姥爺胸口的一腔怒火愣是頃刻間就被打散了。目光里再也沒有半點凶意，反而只剩愛憐。

姥爺緩緩蹲下身，用種莊稼的粗手為她抹去那些淚水，話到了嘴邊硬是說不出口。

感受到姥爺手上的溫度，宋玉又不禁回想起上輩子姥爺對自己的好，以及姥爺死前用那麼不甘心的目光看著自己，她哭得更加崩潰了，忽然一把上前緊緊抱住姥爺，哽咽道，「囡囡也愛姥爺和姥姥，囡囡一定會經常回來看望姥爺和姥姥的……」

姥爺輕輕地抱著這具小小的身體，心裡疼得不行，這個在女兒喪事里都從未落淚的鄉村鐵漢，此刻，竟是滿眼的淚花在不停地打轉。

「宋愛國！你想都不要想，我是絕不允許囡囡跟你走的！」就在這時，姥姥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姥姥手裡提著幾個蘿蔔，身後跟著大舅和二舅。

一進到屋裡，姥姥便將手裡的蘿蔔丟在一旁，叉腰看著宋愛國，又怒又氣道，「我呸！宋愛國你這個風\流痞\子，虧得你還有臉進我們家這個門！我看你們宋家的臉皮子比那土牆還厚幾分！我今天告訴你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們把囡囡帶走的，你們如果不服儘管去找法院判去！我告訴你們，就算你們不去告！我們余家也會去告的！我就不信天下沒有地方講理了，就讓天下人都來看看，你宋愛國有什麼資格做囡囡的父親！外面找女人不說，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然後逼得自己的妻子走投無路，跳樓自殺！啊哈~」

姥姥深吸口氣，直接一口水吐在地上，道，「這可真是你們宋家最光榮的事情了！就應該寫進你們宋家的族譜里去，再把事情刻在你們宋家列祖列宗的石碑上，世世代代，千秋萬載的傳下去！」

「余嬸子，當著囡囡的話，你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嗎？」小姑回擊道，不過顯然小姑的話對姥姥的話，就像以卵擊石。這也不出奇，小姑一直居住在縣城裡，嫁的又是學校校長，哪裡能說出什麼犀利的髒話來。

「呸！說好聽的那也得你們配得起！」姥姥都恨不得直接進廚房拿刀砍人了，她會給宋家人面子？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