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將近
大年三十后,是新年,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都在走訪親友,恭賀新春。
衛國府在盛京沒有親戚,朋友也極少,在衛國公衛刑出事後,一些本來只是在面子上過得去的人家也疏遠了衛家人,儘管後來恭王對衛國府表現出了親近之意,但願意跟衛國府來往的人還是少了。
以致於到了拜年這一日,來衛國府拜訪的人一雙手都數的過來,且多數還是安若瀾娘家的親戚,與別人家的門庭若市比起來,衛國府算得上是門可羅雀。
好在衛家的親戚都到了盛京來,一家人不出門,在自家坐著聊天也能歡度新年。
初二,是出嫁女兒回娘家走訪拜年的日子,安若瀾跟衛刑結婚不到一年,還算是新婚夫婦,按理,衛刑該陪著安若瀾,備重禮,風風光光地回娘家探親。
然而……
衛國公夫人只能默默嘆氣,對安若瀾說了百十個對不住。
安若瀾並不在意這些,比起風風光光回娘家探親,婆婆能從悲傷打擊中走出來更讓她高興,她反過來安慰衛國公夫人道:「自家人就不該看重這些表面功夫,外人如何說道是外人的事,關起門來還是咱們自家人過日子,我相信我的娘家祖母跟叔伯嬸娘們都會理解。」
衛家的叔伯嬸娘嫂嫂們都道安若瀾善解人意,端莊賢惠,心中欣慰的同時,也更覺對她不住。
衛國公夫人感動得眼眶發紅,拉著安若瀾的手道:「如果不是還有你跟小韶,娘親這次怕是站不起來了。」她與丈夫感情甚篤,戰場都一起上過,像是丈夫生命垂危的情況她也不是沒有經歷過。然此次丈夫的不知所蹤對她卻是幾乎滅頂的打擊。
衛國公夫人跟安若瀾一樣,也不相信恭王抬來的是丈夫跟兒子的屍首,然而下落不明更令人牽腸掛肚。
安若瀾沒有說更多安慰的話,但她堅毅明亮的眸子表達了一切。
衛國府只有兩兄妹,哥哥不在,衛韶這個妹妹就必須事事代替兄長,於是陪同安若瀾回娘家省親的任務又落到了她的肩上。
衛國公夫人準備了許多貴重又實用的禮品。讓兩人帶著作為探親的禮物。她也只能在這些事上減少點愧疚了。
再三叮囑兩人路上小心后,衛國公夫人送姑嫂兩人出了門,目送馬車走遠。才轉身恢復。
正如安若瀾所言,文信侯府的長輩對衛韶代替衛刑一事表達了十分的理解,她們甚至不敢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生怕惹得安若瀾傷心。
對此。安若瀾很無奈,她真的已經想開了。也堅信衛刑一定會回來,只是不管她表現得如何堅強,在親人們眼中依舊是逞強,解釋了幾次都無用后。她也只能任由大家去了。
午前又下了一場雪,一家人熱熱鬧鬧用過午膳后,同樣回娘家省親的一群姐妹提議到梅園去賞梅。安若瀾正愁著坐一天衛韶會悶。當即欣然同意了。老夫人跟幾位夫人卻是道行走不方便怕冷,留在屋裡聊天。照看一屋的小包子。
剛下完雪,梅園的梅花開得正好,傲骨錚錚吐露芬芳。
一群姐妹閑適走來,一邊談天一邊賞梅,說不出的逍遙快活。
衛韶摟緊了懷裡的手爐,道:「這大冷的天,也就梅花還開著了,不過為了看幾朵梅花,就跑屋外來吹冷風,大家的精神更難能可貴。」
聽聞這話,大家忍俊不禁,安若瑾笑道:「小韶妹妹,咱們賞的可不僅僅是這幾朵花,還有這其中的情。」
「什麼情?」衛韶不解地問。
「姐妹之情。」周宓兒神神秘秘道。
「哈?梅花里有姐妹情?」衛韶誇張地張大嘴。
眾人被逗得前俯後仰,周宓兒一敲她腦袋,嗔道:「這大冷天還願意陪著你閑逛看花的,可不就對你有深厚的姐妹之情么?而且咱們姐妹一起,還能培養感情。」
衛韶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意思。」
她學一反三,道:「那跟心上人來賞梅,賞的豈不是男女之情?」
這下大家簡直是啼笑皆非。
衛韶撓撓額角,實在不明白自己又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安若瀾把她拉到身邊,嗔道:「叫你多讀點書不聽,這下可好,惹笑話了。」
「這跟讀書有什麼關係?」衛韶更覺無辜。
真人又是一陣大笑。
眾人說說笑笑繼續往前走,只是沒有走出多遠,身後傳來一聲叫喚,道:「六姑奶奶還請留步。」
眾人一驚,回頭看去,卻是方碧寧。
「方姨娘。」安若瀾笑著招呼了一聲。
方碧寧神色有些憔悴,眉間帶著憂慮之色,上前向眾人行禮后,她道:「不知六姑奶奶可否借一步說話?」
見她如此直接,想必是有要事,安若瀾點點頭,對眾人使了個眼色,向著另一邊走去。見狀,方碧寧立即跟了上去。
「六姑奶奶,還請您去勸勸五爺,讓他不要再摻和那些事兒了,現在只有您能勸得動他了。」剛走出幾步,方碧寧就迫不及待道。
她口氣十分卑微,帶著祈求,想來是擔心到了極致。
安若瀾自然知道她口中所指為何事,頓了頓,搖頭道:「我勸不了,五叔心懷大志,非旁人能阻攔。」
話音剛落,方碧寧臉上一陣扭曲,聲音拔高質問道:「是不能,還是不想?!說到底五哥是為了你才這樣做!人人都說晨霜縣主端莊、雍容,我看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為了替丈夫報仇,連親生父親也利用!」
安若瀾皺了皺眉,道:「你要這樣想,我沒有辦法,但我確實勸不了五叔。語氣擔心,你不如試著理解支持五叔。」
說罷,她轉身離去。
她體恤方碧寧對父親的一片深情,但不代表她會任由這個女人責罵。
「安若瀾!」方碧寧大喊一聲,竟是突然撲通跪倒在地,哀求道:「算我求你,求你勸勸五哥,他再繼續跟恭王作對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啊!難道你忍心自己的父親枉送性命嗎?!」
安若瀾腳步微頓,重申:「我無能為力。」
剛抬腳要走,方碧寧撲上來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哭喊道:「就算是為了你那未出生的弟妹,你勸勸五哥吧!你也失去了丈夫,知道失去丈夫的痛苦,求求你可憐可憐我,不要讓我後半輩子無依無靠……」
聞言,安若瀾心中一陣激蕩,不安惶恐擔憂瞬間湧上心頭,讓她險些落下淚來。
深吸口氣,冰冷的空氣將胸中的酸楚壓下,她道:「你若真的愛你的丈夫,就該支持他,而不是阻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沒有你那麼偉大,明知結局還讓自己的男人去送死!」方碧寧大叫,痛哭流涕道:「我懷孕了,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你能說的如此洒脫,只不過是因為你沒有牽挂。」
安若瀾一驚,隨即眼眶發酸,是啊,她沒有牽挂,因為她所有的牽挂都在衛刑一人身上。
雖然從前面的話猜到方碧寧可能已經懷孕,但是真正確認后,安若瀾還是忍不住吃驚。若這是真的,也難怪方碧寧也如此哀求於她。
儘管不喜方碧寧的做法,孩子終歸是無辜的。
無奈嘆息,安若瀾將方碧寧扶起來,道:「我會試著勸勸五叔,但是我不能保證五叔會聽我的話,你……既然已懷有身孕,就好好保重自己吧。」
說罷,不再理會千恩萬謝的方碧寧,她毅然離去。
沒有跟姐妹們匯合,繼續賞梅,安若瀾再次拜訪了安世延的書房。
安世延正在奮筆疾書,謄寫揭發恭王罪行的檄文,安若瀾的突然到來讓他很是詫異。
看到神色凝重,臉色略顯蒼白,眼眶發紅的安若瀾,安世延擔憂道:「發生什麼事了?瀾兒若是有難處,可以儘管與五叔說,五叔一定會……」
「為什麼要讓方碧寧懷上孩子?」安若瀾冷然開口,這句話就像一個出口,帶著她心底激蕩的情緒噴涌而出,讓淚水瞬間爬滿了臉龐。
她厲聲質問:「既然有必死的覺悟,為什麼還要讓她懷上你的孩子?!你為未出生的孩子考慮過嗎?!」
安世延一怔,回神后露出一抹苦笑,慢騰騰走回到書案后,道:「我不過是成全了她的願望,她一直想要一個孩子。」
聞言,安若瀾稍稍冷靜下來,沉聲問:「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現在不是議論兒女情長的時候。」安世延拿起桌上的一份檄文,遞到安若瀾面前,道:「不出意外,恭王會在新年的百官宴上奪位。」
安若瀾心底一震,一目十行將檄文看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上面羅列了恭王所有罪行,包括以下犯上,挾天子以令諸侯等等,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安世延接著道:「還有五天,生死也就在此一舉了。」
安若瀾雙手發抖,道:「你確定恭王當天會行動?」
「錯不了。」安世延嘆息一聲,「你跟衛國公夫人也在百官宴的名單之上,屆時你們要多加小心。」
安若瀾卻是眼底一亮,也就是說,若衛刑真的平安無事,當天必定會出現?
緊攥著手中的紙張,安若瀾激動不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