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混亂
百官宴是皇宮一年一度的盛事，屆時百官齊聚一堂，場面不可謂不壯觀盛大，然而今年卻與往年有些不同，宴會的主人似乎有些不在狀態。
正當午時，日光普照，空氣中升起幾分暖意，將殘冬的寒氣驅散。
宴會已經開場，文武百官按照官職高低，分坐兩列，在歌舞笙簫中暢所欲言，把酒言歡。然仔細觀察便會發現，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瞥一眼主位上的人。
主位上，萬化帝靠坐著龍椅，原本雄壯的身軀因沉溺酒色而變得消瘦，往日合身的龍袍此時穿他身上卻顯得空空癟癟，完全撐不起來，透著拖沓與懶散。
他耷拉著眼皮默不作聲，既不動筷也不喝酒，與熱鬧喧囂的場面格格不入。
底下的官員不時偷瞄他一眼，而後議論紛紛搖頭嘆息。
在世人眼中，英明神武的萬化帝已經成了只知享樂的酒囊飯袋。
望著這樣的這樣的萬化帝，安若瀾心中有些悲涼。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萬化帝時的場景，印象中，他是個和藹開明的長輩，儘管霸道護短，卻不失睿智精明，然而短短一年不到，這個精神奕奕的長輩就已面目全非。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吃藥吃糊塗了，還是在假裝，無論如何，好好的一個人被糟蹋成了這幅模樣，始終讓人心中發寒。
安若瀾尚且如此，與萬化帝交情不淺的衛國公夫人心中更是難受。
只是處在當下的情景，婆媳二人只能把難過往肚子里咽。
也不知是誰安排的，衛國公夫人跟安若瀾所在的位置很靠前，且與其他官員的位置不同。許是顧忌兩人是女子，還特意搭了屏風跟珠簾，用以隔絕旁人的視線。
如此細心周到的安排，不可謂不令人動容，只不過想到是何人下的命令，婆媳二人就實在是感激不起來。
宴會上很熱鬧，看似沒有什麼不同。實際卻是波濤洶湧。不少人在暗中交流，面露焦慮不安之色，很顯然。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猜到了這場宴會的意義。
就在這看似輕鬆，實則緊張的氛圍下，五皇子趙鈺突然站起身，朗聲道：「啟稟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報。」
剎那間，大殿里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看向五皇子，有目露驚慌惶恐的，也有目露詫異的，神色各異。
安若瀾微微皺起雙眉。不解為何五皇子會在此時發難。
聞言，萬化帝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抬眼。望了眼神色自得，宛若成竹在胸的五兒子。有氣無力問道：「何事啟奏？」
見他這幅姿態，五皇子嗤笑一聲，毫不客氣道：「父皇，您老了，該去別院頤養天年了，國家大事還是交給兒臣為您效勞吧。」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這分明就是叫萬化帝退位！
萬化帝渾濁的雙眼掃視五皇子，竟是笑了，道：「有些氣魄，只是你拿什麼讓我退位讓賢？只憑一句話？」
「還有國舅手下的一萬精兵！」五皇子高昂起頭顱，眼底閃過瘋狂，道：「如今朝陽殿已經被包圍，若是父皇還想留下一條命跟你的愛妃逍遙，最好還是乖乖聽兒臣的話！」
話音落下，他一甩手，婉妃被一名侍衛挾持著到了殿內，掙扎著哭喊道：「皇上救命啊！」
萬化帝眼底盪起一絲波瀾，放在扶手上的五指收緊，冷笑道：「倒是好手段。」
「都是跟父皇您學的。」五皇子傲然道：「父皇從小就教我們要審時度勢，打蛇打七寸，我可是都好好記著呢。」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滿眼陰鷙。
萬化帝默了默，似是在猶豫，良久望向國舅道：「沒想到你會背叛我。」
國舅道：「是皇上太令臣失望了，您答應過會善待皇后，然而卻負了她，婉妃這個妖婦早就該死。」
「若只是為了皇后，朕可以答應你，只要你退兵，放了婉妃，朕日後一定會善待皇后。」萬化帝道。
「太遲了，除非你殺了婉妃。」國舅冷哼，顯然不相信萬化帝的話。
聞言，婉妃叫道：「皇上不要啊！難道您忘記臣妾為您所做的一切了嗎？！」
萬化帝眼底再次閃過猶豫。
五皇子對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道：「父皇，兒臣勸你還是乖乖在退位詔書上蓋下御璽吧，不然婉妃的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
小太監將一份詔書送到了萬化帝面前。
萬化帝終於露出惶恐之色，一把掀翻詔書，大叫：「來人啊，抓住這個逆子！」
然而殿外的侍衛跟士兵毫無反應。
「哈哈哈！」五皇子猖狂大笑，道：「早就說了殿外是我的人，父皇您又何必白費力氣！」
「你！」萬化帝捂著心口，氣得渾身發抖。
五皇子沉下臉，親自上前撿起詔書，硬塞到萬化帝手中，厲聲道：「快簽了這份詔書，我就讓你安享晚年，不然就別怪兒臣不孝了！」
萬化帝被他咄咄逼人的架勢氣得臉色發白，身體痙攣，癱坐在龍椅上，然而五皇子還不放過他，扯著他的衣襟逼他交出御璽。
見狀，衛國公夫人握緊雙拳，剛要站起來阻止，卻被安若瀾拉住。安若瀾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
就在此時，一名坐在殿尾的文官站起身，怒斥道：「大膽！竟敢威逼聖上，五皇子你是想造反不成！」
聞言，五皇子回頭望著說話的文官，冷哼道：「父皇昏聵無能，只知享樂不理江山社稷，本皇子不過是順應天命，取而代之！」
「荒謬！你這是篡位！」那文官大喝，緊接著不少人站起來大斥皇子不孝不忠。
安若瀾掃了眼怒斥五皇子的官員，都是恭王一派，她不由心中冷笑，心知好戲這才真正開始。
衛國公夫人似有所感，恢復冷靜重新坐下。
恭王底下的人叫罵了一陣，恭王才站起身搖頭嘆道：「五皇子，你太令本王失望了，本王曾許諾過，待皇上壽終正寢，就會助你登位，可你卻不聽勸告，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本王真是看錯了你！」
「恭皇叔！」五皇子面露驚慌之色，「我不過是想早日解救蒼生而已，你說過會助我的！」
「不必多言，今日本王不會放任你為非作歹！」恭王大喝，一指五皇子，道：「將這逆賊拿下！」
剛才還毫無反應的侍衛立即一擁而上，將五皇子拿下。
五皇子大駭，朝著國舅叫道：「國舅救我！」
國舅卻不為所動，見狀，五皇子徹底慌了神，大叫道：「難道你不想皇后當太后了嗎？！」
然而國舅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道：「我不過是藉機試探你，沒想到你真的有此等狼子野心，好在我沒有真的與你同流合污。」
五皇子頓時面如死灰，這才知道自己是入了局，被人當了墊腳石。
難怪國舅會突然說要助他登位，難怪皇后突然暗示他時機成熟，原來他們早就被恭王收買，這一切都是恭王設計的陰謀！恭王是想踩著他名正言順地當皇帝！
想通這一切，五皇子幾乎一口血嘔出來。
怪他錯信趙擎，怪他狂妄自大，才會落得如今下場！
隨著五皇子被擒，方才站出來反對五皇子的一群大臣道：「五皇子雖有謀逆篡位之心，其言也不假，皇上已經失了民心，若是繼續荒淫無度不勤政事，怕是今日之事會再不斷演。」
「況且陛下龍體欠佳，確實不適合再管理朝政。」
「比起當今聖上，恭王要更得民心，德才也更令人信服。」
「恭王仁德，我等相信，若是由恭王來打理朝政，百姓一定會額手稱慶。」
說了一大堆恭維話，大道理后，一群人拱手朗聲道：「還請陛下退位讓賢。」
其餘大臣從驚慌中回過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不少人跟著拱手道：「請陛下退位讓賢。」
恭王掃視一眼，見諸如周煜函，孟國公等人皆是坐著不動，他將那些沒有跟隨大流的人一一記下，琢磨著日後要如何處理。
萬化帝從震怒中恢復過來，望著底下一群讓自己退位讓賢的人，道：「若是朕不肯呢？」
「那就只好委屈皇兄了。」恭王冷笑著上前，一把將萬化帝推下龍椅，道：「既然天下人讓臣弟當皇帝，臣弟也只好順應民心，還望皇兄莫要怪罪。」
「你這是篡位。」萬化帝淡淡道，此刻他卻是異常鎮定冷靜。
「皇兄錯了，我這是順應天命，順應民心。」恭王摸了摸龍椅扶手，眼底閃過狂喜的光。
「是否順應天命，由不得你說了算！」殿外突然響起一道凌冽銳氣的男音，眾人聞聲望去，卻見一身白衣，高冠博帶的安世延拾階而上，他一邊走，一邊揮灑手中的紙張，一邊朗聲誦讀，所過之處宛如漫天飛雪。
坐在殿外的官員撿起一張來看，卻被上面辭藻華麗，行雲流水的討伐之詞駭出了滿身大汗。再一聽，安世延念的正是這紙上的內容。
安世延灑落的，竟是筆伐恭王的檄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