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新仇與舊恨(3)

第一百零二章 新仇與舊恨(3)

「五百!」阮鈴蘭還價道,雖然知道這枚戒指絕不止這個價格,但眼下走投無路,而典當本身就是坑人的買賣,所以只好壓低了價格。

「三百!最多三百!」老者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阮鈴蘭猶豫片刻后,說道:「四百,這個戒指就歸你了。」

老者笑了笑:「姑娘,如今的世道,三百已經不少了。這樣吧,我再加五十。你要是不同意,老夫也沒辦法了。」

「好!成交!」阮鈴蘭點頭答應了下來。

離開了典當鋪,阮鈴蘭兜兜轉轉,來到了弄堂里的一家診所。打聽好了價錢后,阮鈴蘭就安靜地等候在外面。

「下一個!」裡面有人喊道。

阮鈴蘭前面的一個女人聽后便走了進去,沒多久裡面傳來了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嚇得阮鈴蘭膽戰心驚。

這時,旁邊的一個女人勸慰阮鈴蘭:「沒事!打胎都這樣,過後休息一陣就好了。」

裡面女人喊痛的聲音連綿不絕,阮鈴蘭如坐針氈,不禁用雙手堵住了耳朵,內心糾結無比。自己有一百個理由要打掉這個孩子,可是要扼殺一個生命,自己終究還是難以下手。

裡面女人的叫喊聲還未停歇,有護士捧著血糊糊的死胎和滿是鮮血的器具走了過去。

「下一個!」裡面又有聲音響起。

馬上就要輪到自己了,阮鈴蘭痛苦地用手掩住了臉,淚流不止……

三年後,京城。

阮鈴蘭一身素裝打扮,從一家店裡走出來。

並肩走著的一位老者說道:「鈴蘭,這份家教工作,雖然條件苛刻,但至少可以生活無憂,你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你這幾年實在是不容易。」

「謝謝朱老師!多虧了您,我這幾年才有落腳的地方。」阮鈴蘭的雙眼依舊明麗無比,氣色也好了許多。

「說起來,你能在危難之時想起我,也算是信得過我這個老師。」老者慈祥地笑著說道。

「我走投無路,多虧能遇到老師,才能有今天。這輩子能當老師的學生,實在是我的幸事。」阮鈴蘭眼神里滿是感激。

老者囑咐道:「你這次去府上做家教,務必穩妥慎重,聽說他們府上規矩不少。」

「我會謹慎做事的。」阮鈴蘭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唉……」老者深為阮鈴蘭的命運感到可惜。

「我現在這樣挺好的,真的。」阮鈴蘭笑容清麗,眼神略顯滄桑卻又多了些淡然的味道。

「你務必多保重,有什麼事就隨時來找我。只要我這個老頭子能做到的,一定全力幫你。」

「謝謝老師。」阮鈴蘭不住地道謝。

告別了老師后,阮鈴蘭繼續向前走去,過了一會兒,來到一家育兒堂前。

裡面不斷有孩子跑出來,奔向自己的家長。其中,一個長相俊秀小男孩朝阮鈴蘭飛奔了過來。

「媽媽,媽媽……」小男孩親昵地摟住了阮鈴蘭的脖子。

「振祺,今天乖不乖啊?」阮鈴蘭抱著孩子,眼裡滿是笑意。

「我可乖了,老師讓我們辨識毛毛蟲,我怕小麗看不清,就把毛毛蟲放到她手心裡,她高興地都哭了……」振祺奶聲奶氣地說道。

阮鈴蘭聽後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子打一出生就沒消停過,不僅活潑得過分,而且小小年紀就特有主張,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餿主意,再一個不留神,一個偉大的惡作劇就誕生了。阮鈴蘭深深地感覺到這孩子一點都不像自己。除此之外,那又能像誰呢?阮鈴蘭拚命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回憶從前,不要再想起痛苦的過往。

「今天媽媽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阮鈴蘭疼愛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

「好!」小振祺拍著小手,高興地說道。

阮鈴蘭一邊抱著小振祺向外走去,一邊說道:「振祺,媽媽以後有更多的時間陪著你了,好不好?」

「真的嗎?」小振祺的大眼睛眨了眨。

阮鈴蘭點點頭:「當然是真的,媽媽找到了新的工作,以後時間會自由些。」

「媽媽,什麼是工作?」小振祺理解不了太多的訊息。

「媽媽要通過工作來養活小振祺呀!」阮鈴蘭輕輕地颳了一下寶貝兒子的鼻子。

「我養活媽媽,不要媽媽養活我,我會捉毛毛蟲……」小振祺手舞足蹈地說道。

阮鈴蘭欣慰地笑了笑,抱著兒子一路沿街走去。

待回到住處時,剛走進院落,阮鈴蘭就見房東老太太朝自己走了過來。

「我說,上個月的房租拖欠了可有些日子了,我也寬限了你幾天,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房東老太太臉上儘是不耐煩的神情,「我當初見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憐得緊,所以好心收留了你們。可你也不能把我這兒當成免費的旅店吧。說好的租金,一分都不能少。」

「奶奶,我剛找到了新的差事,等發了錢,立刻就把房租補上。」阮鈴蘭解釋道。

「哼!你昨天拖到今天,今天又拖到明天,誰知道你要拖到什麼時候啊?我這裡可不是救濟院。」老太太眼裡儘是不滿。

「我明天就去新的地方工作,等我拿了錢,保證第一時間把房租交上。」阮鈴蘭懇請道。

「說得好聽!」老太太不留情面地說道,「你哪個月不是拖了好幾天才交房租?這大雜院里,頂數你交得最遲。」

這時,大雜院的一處房間里走出一位大叔,對老太太說道:「行了,老太太,人家姑娘一個人帶孩子過日子,實屬不易,你就多寬限幾天吧,權當給自己行善積德了。」

「我呸!」老太太叼著煙嘴,說道,「我守著你們這幫窮酸鬼,算是倒了大霉了。」隨後,老太太一邊敲著煙袋,一邊嘟囔著說道:「一個姑娘家,帶著沒爹的孩子,保不齊是什麼情況呢?現在世道也亂,什麼做派的女人都有,特別是那種長得像狐狸精一樣的女人,凈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老太太一便罵罵咧咧地,一邊走遠了。

阮鈴蘭緊咬著嘴唇,一時間眼神里委屈得很,不由得垂下頭去。

「媽媽,什麼是狐狸精?」小振祺好奇地眨著大眼睛問道。

阮鈴蘭沒有言語,抱著振祺向自己的房間走了過去。

小振祺嘟著嘴巴,雖然不懂一些詞的意思,但也看得出來,媽媽不高興了。

第二天,阮鈴蘭如約去往新的地方工作。

裝飾考究的大廳里,一位衣著華貴的夫人對阮鈴蘭說道:「我這一對寶貝兒子女兒啊,是我的心肝肉。他們雖然平時頑劣了些,但是聰明伶俐得很,只要你肯用心教,我想他們一定會進步很快。」

「夫人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心儘力。」阮鈴蘭今天換上了一身白色一群,頭髮簡單豎起,既簡潔大方又清麗無比。

貴夫人一邊帶著阮鈴蘭參觀,一邊說道:「這裡是琴房,是凌曦練琴的地方,那邊是書房,凌旭和凌曦兄妹倆平時就在那裡學習,後面的院子里有球場,凌旭平常喜歡在那裡踢球。」

阮鈴蘭一邊禮貌地點頭微笑一邊緊緊跟隨在貴夫人身邊。

「你看!他們倆回來了。」貴夫人頓時滿臉笑意,蹲下來迎接兩位心肝肉。

「娘,哥哥今天耍賴,魚兒本來馬上就要上鉤了,結果他一直在旁邊搗亂,害得魚兒嚇跑了……」打扮靚麗的小姑娘凌曦率先跑過來說道。

一身西衣西褲的凌旭不以為意道:「你本來釣魚就不行,要不是我在旁邊指揮,你一條都釣不上。」

「你胡說,你胡說……」凌曦大聲地抗議著。

「好了,好了」,貴夫人笑著說道,「你們兩個都是釣魚能手,行了吧。對了,今天給你們兄妹二人介紹一位新老師,阮老師。」貴夫人指著阮鈴蘭介紹道。

這時,凌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阮鈴蘭,揚起頭高傲地問道:「你都懂什麼呀?」

阮鈴蘭答道:「我是來教你們英文和音樂的家庭老師。」

「那你的英文有外國人說得好嗎?你的琴彈得有肖邦那麼好嗎?」凌旭反問道。

阮鈴蘭搖搖頭:「當然沒有外國人說得好,不過……」

「哼」,凌旭冷冷地打斷道,「那我們為何不直接跟外國人學英文呢?」

這時,貴夫人接道:「阮老師以前也留過洋,英文水平當然沒問題了,要不娘怎麼會把她請來給你們當老師?而且,肖邦彈得再好,娘總不能把他從墳墓里請出來吧……」

凌旭聽后沒有言語,只是冷笑了一下,又充滿敵意地看了看阮鈴蘭。

阮鈴蘭被看得十分不舒服,總覺得他年紀只有十一、二歲左右,但神情和儀態卻是成熟得很,而且對自己的態度似乎並不友好。不管怎樣,自己儘力做事就好,畢竟這是一份糊口的差事。

隨後,有傭人過來傳話:「大少爺今晚回府,說是要帶幾個戰友一起回來。」

貴夫人點點頭:「正好今晚有些親戚朋友要過來,你們要好好準備晚宴。還有,老爺的壽辰馬上就要到了,慶典可馬虎不得。」

「是,夫人。」傭人點頭後退下。

這時,貴夫人轉頭對阮鈴蘭說道:「阮老師下午上完課,晚上就在府上一起用膳吧。」

「多謝夫人邀請」,阮鈴蘭推辭道,「本來不該拒絕夫人的美意,不過我家裡還有事,晚上要早些回去才是。」阮鈴蘭在工作之餘只想陪著小振祺,不想參與任何應酬和活動。

貴夫人點點頭:「那好!你準備一下,一會兒就給他們兄妹倆上課吧。」

書房裡,阮鈴蘭將課本準備好以後,左等右等也不見兄妹倆來上課,便走出書房,看看什麼情況。

不遠處的一個房間里,大小姐凌曦一邊指著一個傭人,一邊兇狠地大罵道:「你看看你把我的書弄成什麼樣子了?你是沒長眼睛還是沒長腦子?」

傭人低聲賠著不是:「對不起,小姐,我打掃衛生時不小心把花瓶弄倒了,裡面的水就浸到了書上,我這就去把書晾一晾……」

「少用你的臟手碰我的書!」凌曦不耐煩地瞪著那個傭人,「你聽著!從今天起,要是再讓我看見你碰我的東西,小心我拿藤條抽你的臉。」

阮鈴蘭見凌曦小小年紀,卻是囂張跋扈得很,可以想見這府上的父母該有多溺愛孩子。

「你看什麼看?」這時,哥哥凌旭發現了阮鈴蘭的存在,怒喝著說道,「這裡是你來的地方嗎?」

「上課的時間到了,你們該去書房了。」阮鈴蘭提醒道。

「用不著你管,什麼時候上課,我們說了算。」凌旭橫眉怒目道。

阮鈴蘭反問道:「是嗎?我還以為是夫人說了算呢。」

凌旭不吃這一套,冷冷地笑道:「你少拿我娘來壓我,我娘最疼的就是我了。這府里,我說了才算。」

阮鈴蘭不想和他爭執下去,畢竟這只是一份差事而已,自己犯不著得罪他們兄妹倆。

正當阮鈴蘭準備調頭離去時,突然聽見一聲慘叫,待回過頭去,只見那位傭人的手被拿著藤條的凌旭抽出了血。

凌旭臉上滿是和年紀不符的戾氣,舉著藤條還要繼續打下去。

「住手!你怎麼能打人?」阮鈴蘭忍不住阻攔道。

凌旭扭過頭來,怒氣沖沖地對阮鈴蘭說道:「哪兒涼快,你上哪兒呆著去。要不然,小心我連你一塊打。」

這時,那位傭人對阮鈴蘭開口道:「謝謝姑娘了,姑娘還是走吧,小心小少爺的脾氣。我一個老太婆,已經習慣了……」

「簡直太過分了,你小小年紀,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打人?而且還是一個老人?」阮鈴蘭氣憤難平,這家裡的孩子哪裡是夫人口中的頑劣,簡直是惡魔。

凌旭聽後走了過來,舉著藤條指著阮鈴蘭說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跟著她一起挨打?」

「真是不像話,你平時沒人教的嗎?」阮鈴蘭不顧凌旭的威脅,走上前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藤條。

凌旭和阮鈴蘭爭執了一陣子,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力氣不如人,最後藤條還是被阮鈴蘭搶了過去。

「今天給你上的第一課,就是尊重別人。」阮鈴蘭的一雙美目已經滿是氣憤。

「今天也是你的最後一課。」凌曦憤憤不平地跑過來對阮鈴蘭說道,「你簡直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我這就去告訴娘,讓她開除你!」凌曦說完和凌旭跑下樓去。

阮鈴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得罪了兄妹倆,自己這份工作註定是保不住了,沒了這份不錯的薪水,自己拿什麼交房租呢?

阮鈴蘭無可奈何之下,走下了樓,打算離開了,事到如今,自己只能另尋工作機會了。

正當阮鈴蘭一步步走下樓梯時,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是你?」

阮鈴蘭抬起頭來,見是一身戎裝的唐亦琛,三年不見,他竟然去當兵了。他出現在這裡,難道是……

「你怎麼在這裡?」唐亦琛走過來問道,眼神里滿是好奇。

「我來應聘凌曦和凌旭的家庭教師」,阮鈴蘭神色黯然地答道,「不過,沒有成功……」

「哼,那兩位小祖宗,一般人可伺候不起。」唐亦琛感慨著,突然想起什麼,繼續問道:「對了,三年前在上海,你為什麼不告而別?」

「我……」還未等阮鈴蘭搭話,只見凌曦氣勢洶洶地領著夫人趕了過來。

貴夫人冷言冷語道:「我說阮小姐,我待你不薄,給你開的薪水也不低,你怎麼能第一天就欺負兩個孩子呢?」

「夫人,是這樣的」,阮鈴蘭解釋道,「我見小少爺在拿藤條打人,我去勸阻,他們不聽,所以……」

「阮小姐,我叫你來,是讓你給他們上課的,其餘的事不勞你費心插手吧。」貴夫人瞪著阮鈴蘭說道。

「雖然是這樣,可是……」阮鈴蘭繼續辯解著,「我見那位傭人被打得可憐,所以想勸勸小少爺。」

「喲,看不出阮小姐還是個熱心腸呢」,貴夫人冷笑著諷刺道,「這麼說來,是我們家凌旭不懂事了?」

「我沒這個意思。」阮鈴蘭心裡無奈得很,眼下這份工作註定保不住了。也罷!另找其他門路吧,儘管時局艱難,工作並不好找。

貴夫人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和閨女受了委屈,不依不饒道:「有沒有這個意思,你心裡清楚!依我看,我們唐府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吧。」

「我知道了。」阮鈴蘭心裡早有準備,低著頭轉身離去了。

這時,唐亦琛開口道:「顧姨娘言重了吧。阮小姐是我的朋友,她的為人和才學,我清楚得很。唐府的家庭教師這個職位,她絕對擔當得起。依我看,要不就安排她去給周姨娘的孩子當家庭教師吧。」

顧姨娘面對唐亦琛,立即換了一張嘴臉,滿臉堆笑道:「讓大少爺見笑了,我只是跟阮小姐說笑呢。我也是聽人介紹才了解到阮小姐的才學的。小孩子不懂事,以後慢慢熟悉了,自然就好了。」這大概是顧姨娘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小孩不懂事。

「這樣最好,阮小姐能來唐府教學,是唐府的榮幸,以後還要顧姨娘多加關照才是。」唐亦琛神情輕鬆、但語氣嚴肅地說道。

「一定,一定。」顧姨娘似乎有點懼怕唐亦琛。

顧姨娘身邊的兩個孩子帶著不滿和不甘的神情,好奇地看了看並不常見的唐亦琛,又怨恨地瞪著阮鈴蘭。

回去的路上,阮鈴蘭心裡一直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雖然由於唐亦琛的出現,顧姨娘沒有把自己掃地出門,但可以想見自己未來在唐府的工作不會輕鬆,更不會開心。自己眼下很難找到其他門路和機會,找點事情來糊口並不容易。還是盡量去做吧,阮鈴蘭嘆了一口氣,畢竟眼下除了自己還有振祺,還要交房租,還有一日三餐……

正當阮鈴蘭一路陷入沉思苦想之際,突然背後傳來聲音。

「阮鈴蘭,你等等……」

阮鈴蘭回頭,見是唐亦琛,他手裡還著一條絲巾。

「你把這個忘在府里了。」唐亦琛將絲巾遞了過來。

「謝謝!」阮鈴蘭將絲巾接過來以後,繼續走路。

「哎!你等等!」唐亦琛快走幾步,趕到阮鈴蘭身邊,「我還沒恭喜你呢。」

「恭喜?恭喜我什麼?」阮鈴蘭不知道自己現如今還有什麼喜事?

「恭喜你得到了工作機會!」唐亦琛笑了笑。

阮鈴蘭無奈地看了唐亦琛一眼:「謝謝你的幫忙。不過我估計,以後我的日子不會好過。」

「你說的沒錯。那兩個小魔頭,你要是跟在他們身邊時間長了,不被扒層皮才怪。」唐亦琛表情倒似乎認真。

阮鈴蘭忍不住問道:「你的弟弟妹妹為什麼如此跋扈呢?」阮鈴蘭意識到當時傭人口中的大少爺應該指的就是他,還說他要帶戰友一起回來。

「他們才不是我弟弟妹妹呢」,唐亦琛不屑道,「我娘去世得早,我爹娶了一房又一房。我里裡外外都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姐妹,倒是這個顧姨娘,手段厲害得很,不僅登堂入了室,還把自己的一雙兒女調教得跟兩個小魔頭一樣,長大了就是大魔頭。」

阮鈴蘭沒有言語,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眼下自己和振祺的生活卻還沒有著落,自己第一天的工作就這麼不愉快地結束了。

阮鈴蘭走著走著,來到了育兒堂,跟老師說過之後,便將小振祺接了出來。只要一有時間,阮鈴蘭就不想和孩子分離。

一直跟在阮鈴蘭身邊的唐亦琛愣了愣,隨後想到當時在上海阮鈴蘭有孕在身,如此算來孩子也該這般大了。看了看小振祺白凈的臉蛋和俊秀的眉眼,唐亦琛說道:「這孩子長得真像你。」

阮鈴蘭心下無奈,其實這孩子的長相和輪廓與江遠庭十分相似,只有眉眼和自己有幾分相像之處。

「這幾年,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一定很辛苦吧。」唐亦琛繼續說道。

阮鈴蘭苦笑著說道:「辛苦倒談不上,就是有時候覺得對不住孩子,不能給他更好的生活。」

這時,小振祺眨著大眼睛,白凈的臉上帶著迷人的笑容,開口說道:「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阮鈴蘭聽后不禁將小振祺摟得更緊,心下感慨,幸虧當初沒有把孩子打掉,如今自己才有這份充實和幸福。

「你叫什麼名字?」唐亦琛見小振祺一副可愛的模樣,不禁用手捏了捏他白凈的臉頰。

「我叫阮振祺。」小振祺脆生生地答道,「天底下,媽媽最漂亮,振祺最英俊……」

阮鈴蘭聽後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天生就自信,自己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唐亦琛聽后看了看阮鈴蘭,心下瞭然,她讓孩子隨了自己的姓,可見是與夫君一刀兩斷了。只是,她當初那麼堅定地去為夫君頂罪,為何後來又如此決絕呢?難道是因為涉案的另一個女人嗎?

正當唐亦琛一路思考之時,只聽阮鈴蘭說道:「唐先生,我到了。謝謝你幫我把絲巾送回來。房子里有些凌亂,我就不清你進去了。」

唐亦琛皺著眉頭,看了看破爛和凌亂的房子和院落,裡面住著雜七雜八的人,說道:「你一直住這樣的地方?」

「這裡已經很好了,我之前住得比這裡還差,有的時候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阮鈴蘭有些不敢回憶這幾年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身上錢財有限,時局動蕩之下,既要尋求活路,又要生養孩子。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唐亦琛拉著阮鈴蘭向院落外走去。

「去哪裡?」阮鈴蘭問道。

小振祺也忽閃著長長的眼睫毛地問道:「去哪裡?是不是去吃好吃的?」

唐亦琛笑了笑,對小振祺說道:「沒錯,叔叔帶你和媽媽去吃好吃的。」

唐亦琛滿以為小振祺會很高興,結果小振祺搖搖頭,嘟著嘴巴說道:「媽媽說,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叔叔不是陌生人。」唐亦琛回頭看了看阮玲蘭。

阮鈴蘭客氣道:「謝謝你,我們還是不去了……」

「你不用和我客氣,你還欠我錢呢。」唐亦琛提醒道。

「什麼時候的事?」阮鈴蘭一時間有些恍惚。

唐亦琛撇撇嘴,說道:「在上海的醫院裡,我幫你交了醫藥費,結果你一走了之,你全都忘了?」

阮鈴蘭這才想起來,頓時感到窘迫不已,自己當時心情苦悶得很,沒能顧得上許多。

這時,小振祺插言道:「我替媽媽還。」

唐亦琛笑了笑,看著他白凈的小臉,問道:「你打算怎麼還?」

「我捉好多的毛毛蟲給你。」小振祺的表情煞是認真。

唐亦琛笑著摸了摸小振祺的頭,隨後對阮鈴蘭說道:「你要是想還我這個人情,就聽我的,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唐亦琛隨後帶著阮玲蘭和小振祺來到街市上的一家高檔的餐館,和老闆耳語了幾句后,便對阮鈴蘭說道:「你給振祺多點些菜。」

「這……」阮鈴蘭遲疑道,「我好像又欠了你人情。」

「你知道就好,我幫你留住工作,就是方便你以後還錢啊。」唐亦琛笑了笑。

阮鈴蘭心裡清楚,唐亦琛在努力幫著自己,於是說道:「謝謝你!當初若不是你辦案認真,可能我早就稀里糊塗地上了刑場,後來要不是你及時送我去醫院,我可能早就見了閻王爺說不定。」眼下又是由於他的搭救,自己才保住了在唐家的飯碗。

唐亦琛接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眼下不僅要照顧好自己,還要照顧好孩子,十分不易。」

阮鈴蘭無奈地笑了笑:「時局不穩,朝不保夕,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我在戰場上也這麼想。」唐亦琛說道。

阮鈴蘭忍不住好奇問道:「你怎麼從了軍?」

「我當警官很挫敗,就改行了。」唐亦琛笑著說道。

阮鈴蘭笑了笑:「說來說去,都是我對不住你。」

這時,小振祺看著菜單上印著五顏六色的菜肴,忍不住問道:「媽媽,這個是什麼?」

「這個是草莓點心。」阮鈴蘭心下難過得很,不管怎麼說,自己以前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兒子卻什麼都沒有,無比寒酸。

唐亦琛連忙叫來服務員,讓其將草莓點心端上來。

小振祺看著眼前精緻的點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忽閃著長長的眼睫毛,胖嘟嘟的嘴角直流口水。

唐亦琛將點心切成了小塊,一塊一塊地餵給小振祺吃。

小振祺吃得十分開心,不禁手舞足蹈起來。阮鈴蘭在一旁,看得心緒複雜得很,自己欠孩子太多了,欠他一個溫暖的家,欠他一個安穩舒適的生活。

數日後,阮鈴蘭結束了下午的課程,準備收拾東西離去。唐府的兩個小祖宗十分不配合,始終對阮鈴蘭懷有敵意。阮鈴蘭上課上得十分艱難,不過好在今天的任務終於結束了。

正當阮鈴蘭準備走出唐府的大門時,唐亦琛從公館里走了出來,說道:「你今晚有沒有時間?」

阮鈴蘭立即搖搖頭。

唐亦琛神情無奈地說道:「你不用這麼快就拒絕我吧。」

「我要去接振祺。」阮鈴蘭解釋道,自己每天生活的內容就是工作和孩子。

「這個容易」,唐亦琛建議道,「我派人去接他,照看他一會兒。」

阮鈴蘭依舊搖搖頭:「他離不開我的。」

「鈴蘭,你難道就沒有自己的時間嗎?」唐亦琛略帶責備的語氣。

「沒有了。」阮鈴蘭水汪汪的大眼睛,神情無辜地說道。

唐亦琛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過些日子,要回部隊去,在京城停留的時間並不長。我今晚要去一個慈善拍賣會,你陪我一起去吧,幫我選個禮物,送給老爺子當壽禮。振祺那邊,我會派人去照顧。好不好?」

阮鈴蘭想了想,自己欠他不少人情,而他可能很快就離開,就點頭同意了。

見阮鈴蘭終於點頭答應,唐亦琛立即高興地說道:「你等著我,我馬上去安排一下。」

晚間,來到慈善拍賣現場,阮鈴蘭一時間不習慣裡面的熱鬧場景,也明白了為什麼唐亦琛一定要自己前來的原因,這裡每位男士身邊都有一位女伴,衣著華麗。

唐亦琛一身休閑裝扮,和阮鈴蘭坐在中間的位置上,翻看著畫冊上的各色拍品,不時地和阮鈴蘭交頭接耳。

阮鈴蘭雖然坐在晚會現場,心中卻挂念著小振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待拍賣開始后,主持人衣著鮮艷地出了場。

「各位來賓,這裡是為江南水災進行募款的慈善拍賣晚會。感謝各位來賓的到來,也感謝各位的愛心支持……」主持人開始了寒暄和致辭。

阮鈴蘭聽后一驚,江南發生了水災?那麼寧州呢?江家和阮家呢?他怎麼樣了?隨後又搖搖頭,拚命甩掉那些令人不安的念頭。

這時,旁邊的唐亦琛似乎發現了阮鈴蘭的異樣,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阮鈴蘭連忙搖搖頭,正襟危坐起來,假裝仔細聆聽主持人的致辭。

沒多久,拍賣開始。不少拍品十分精緻。也不乏名貴物品。台下氣氛熱烈,眾人紛紛舉牌,競爭自己中意的物品。

阮鈴蘭感到十分無奈,自己如今無力做任何事,每一件拍品都是自己買不起的,如今這樣的場合已不適合自己。

隨後,一件翡翠掛件被展示了出來,成色和樣式均為上品。唐亦琛立即來了興趣,頻頻舉牌,想要一舉拿下這件翡翠。可是總有人緊跟價格,害得唐亦琛不斷抬高價格。最後,只剩下了一個競爭對手,和唐亦琛不相上下,你爭我奪,競爭十分激烈。

這時,阮鈴蘭不禁回頭看了一下那位競爭對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驚掉下巴,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別三年之久的江遠庭。他怎麼來了京城?他也來這場拍賣會?

阮鈴蘭趕緊回過頭來,將帽檐低了又低,唯恐被別人注意到。沒有注意競拍的過程,最後,唐亦琛無奈地敗了下來,因為無論自己出價多少,都有人步步緊跟。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另覓其他良品。

阮鈴蘭還沒有從驚訝中反應過來時,接下來展示的一枚戒指讓自己更加震驚不已。為了讓台下觀眾能看清這枚戒指,有人專門拿著戒指來到台下,近距離展示。阮鈴蘭認得出,那是自己當初典賣掉的戒指,上面刻的字依舊清晰。熟悉的樣式,熟悉的材質,自己那時每天都會佩戴,所以再熟悉不過。

為什麼?為什麼這枚戒指會出現在這裡?如今被拿出來拍賣,不知道最終會花落誰家。阮鈴蘭額頭上浮現了細細的冷汗,看來自己還是不適合出門,要不然就不會遇到這麼多巧合的事情。

唐亦琛觀察到了阮鈴蘭的異樣,隨後說道:「我說你在上海的時候,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竟還不辭而別。原來你把戒指當掉了。」

阮鈴蘭無奈地看了唐亦琛一眼:「你的觀察太細緻,記憶力太好了吧。」

「辦案就是要膽大心細才行。」唐亦琛看著那枚戒指,沒有舉牌,似乎並無興趣。

阮鈴蘭沒有關心那枚戒指最終被誰拍下了,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儘快離開這裡,否則心臟實在吃不消,更擔心會被江遠庭撞見。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自己絕不想再去面對,尤其過去里有著難以言說的傷痛和絕望。

隨後,開始了晚會中間環節——歌舞表演。趁著台下燈滅之際,阮鈴蘭找了個借口,和唐亦琛說自己要出去透透氣,便趁黑悄悄地溜了出去。黑暗的環境,全神關注表演的人群,誰也不會注意到自己。

阮鈴蘭溜出來以後,便寫了張紙條,託人一會兒轉交給唐亦琛,告訴他自己有事先回去了。隨後,阮鈴蘭長舒一口氣,來到了大街上。

可是,阮鈴蘭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溜出會場時,有人也離開了座位,開始尾隨著自己。事實上,阮鈴蘭剛一出現在會場時,那人就注意到了她。

阮鈴蘭在路上急急地攔了輛黃包車,坐上后立即吩咐車夫快速前進。

過了一會兒,會場離自己越來越遠,阮鈴蘭不禁鬆了一口氣。

「後面的那輛黃包車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拐了好幾個巷子口,還是那個距離。」車夫的話讓阮鈴蘭感到又緊張了起來。

阮鈴蘭偷偷地向後望去,只見月光下那個人的輪廓十分像江遠庭,可是又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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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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