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不該想起的事情

祁悠然一路上沒有見到什麼人的影子，最後到大宅外面，也只看到了空曠的一片。

風聲吹過，雪花飄落，祁悠然能夠感覺得到那些隱藏在暗中人們的氣息，甚至是辨別出他們所在的位置。

也不知自己是跑出來幹什麼的，總之祁悠然就站在門口，身上披著厚厚的袍子，她站了很久才想到回去。可一轉身，就看到了只穿著單薄衣服站在她身後的楚雲逸。

眉頭一皺，祁悠然脫口而出一句，「你傻嗎？不知道冷嗎？」

沒有聽到楚雲逸的回答，祁悠然欲言又止后，大步從他身邊經過，回到了房中。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祁悠然脫下袍子然後爬到了床上，面朝裡面，扯過被子后也不理人，閉上眼睛就打算睡上一覺溲。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生氣，可她清楚她這行為是在無理取鬧。

楚雲逸沒有過來糾纏她，而是走到窗口附近坐了下來，沉思的望著窗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不知不覺中，祁悠然竟然真的睡著了。她做了個夢，夢中有楚雲逸，還有很多其他陌生的臉孔。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夢境，只是當她醒來之後，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兩個哭著叫她娘的孩子恧。

坐起身來，祁悠然頭疼的把腦袋抵在了膝蓋上。很多回憶像是要湧進她的腦海中，但又一直模模糊糊，忽閃忽現，讓祁悠然十分難受。

外面天已經暗了，楚雲逸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祁悠然以那種極缺安全感的姿勢坐在那裡。

「怎麼了？」楚雲逸走過去，扯過祁悠然的胳膊讓她抬頭看自己，他身上的涼氣讓祁悠然稍稍清醒了一些，收回自己的手，祁悠然搖了搖頭。

「沒什麼，睡的有點頭暈而已。」

祁悠然的回答和她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不太願意直視楚雲逸的眼睛，因為夢中的那些畫面，有些真實過了頭。

「我出去走走。」祁悠然下了床，對著身後的楚雲逸開了口，「不必跟著，我不會逃的。」

祁悠然說話的聲音有些清冷，至少是和睡前完全不一樣的狀態。楚雲逸有些疑惑的望著她離開，如她所願的沒有跟上前去。

來到空無一人的院子，祁悠然抬頭看了看房頂。身子往前稍稍移動了一下，隨後她縱身一躍，很輕鬆的就到了她想要到達的地方。

有點不雅的往後一仰，祁悠然躺在房頂，看著空中的星辰。雪早就停了，看這樣子明天肯定是個好天氣。

躺了很久，祁悠然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姬千尋急沖沖的從外面走進來，進了院子后，他停了下來，然後奇怪而警惕的看向了祁悠然所在的方向。在確定房上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祁悠然之後，姬千尋哭笑不得，敲響了房門，對著屋內的楚雲逸說。「皇上，有重要消息。」

「進來說。」

祁悠然在房頂，將兩人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部聽進了耳中。

這個國家的皇帝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所作所為以及動向，趁著楚雲逸不在齊墓的時候，已經發起了攻擊。現在兩國交界的地帶，已經是戰火一片，打的不可開交了。

「看來這夏東籬，真是急的失去理智了。」

楚雲逸聽完姬千尋的話后，輕蔑的一笑。上一次戰爭才結束多久？夏東籬這麼快就忍不住了，叫北冥的百姓們要如何去想呢？

「這是好事，不用在意。」

「可是皇上，十三爺那邊似乎已經快要挺不住了。這樣下去的話……」姬千尋還是有些擔心，「我們要不要加快行程，或者是派些人先過去援助？」

「沒這個必要。」楚雲逸真是一點都不擔心楚奕晨那邊的情況，他態度堅定的對姬千尋下達著旨令，「一切按原計劃行事。」

「明白了。」姬千尋見楚雲逸這麼堅定，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在臨走前，他表情古怪的指了指房頂的方向，小聲的問了句，「娘娘她……？」

楚雲逸無奈的一笑，擺擺手讓姬千尋離開。祁悠然是為何心情不好，楚雲逸現在也沒弄出個結果來。

姬千尋走後不久，祁悠然就回到了房間。臉頰被凍得有點紅，一屁股坐在火爐旁，祁悠然望著火爐發獃了很久，然後對楚雲逸說，「我困了，先睡了。」

她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現在又要去睡，任何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丫頭情緒不對。

楚雲逸等她躺到床上之後，慢步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他輕嘆一口氣。

能讓楚雲逸嘆氣的人不多，祁悠然則是最有實力的哪一個。

「怎麼了？」楚雲逸輕聲問她，然後等著她的回答。

祁悠然不是個喜歡裝深沉的人，她平日里也最討厭那些一竿子打不出個屁來的人。知道不回答人是不好的習慣，可……

扭過頭，祁悠然露出一隻眼睛看了看楚雲逸。欲言又止了半天，祁悠然猛地做起了身，和楚雲逸面對面，四目相對的坐著。

「慕纖淺，是什麼人？」

楚雲逸眸光一閃，沒想到會聽見祁悠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你都想起來了？」

楚雲逸的反問讓祁悠然知道，她的那個夢並不完全都是夢。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隨後看向楚雲逸的視線，也變的有些尖銳。

「所以，她到底是什麼人？」祁悠然語氣加重的追問，「你和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被祁悠然用著一種怨恨的目光看著，這並不是楚雲逸所希望的。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后，楚雲逸調侃的開了口。

「你這人，還真是光會想起些不該想起的事情。」

這算什麼回答？！他難道是在告訴她，她夢裡的那些狗血經歷全都是真的？

祁悠然咬咬牙，真的是有種想要咬死他的衝動了。

「既然想起了慕纖淺，那你可還記得白楚顏？」楚雲逸不願意讓祁悠然一直糾結著這件事，如果她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那麼就乾脆什麼都不要想起來好了。

祁悠然慢慢點了點頭，然後聽到了楚雲逸的聲音。

「她們是一個人，你以前已經知道了真相，我沒想過有一天，要再親口對你解釋這件事情。」

楚雲逸心平氣和，一點兒都不見惱怒的樣子。他只是很平靜的對祁悠然訴說著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然後告訴她，他們之間發生過的，遠遠不止這些而已。

祁悠然的心情是複雜的，若有所思的看了楚雲逸好一會兒，她完全無法將眼前的這個人溫柔，和夢裡那個絕情的太子聯繫在一起。

不公平嗎？

祁悠然暗暗在心裡問自己，如果真的如楚雲逸所說的那樣，是不公平的話，那麼所謂的公平又該是什麼呢？

「要不要出去吃點東西？」楚雲逸語氣柔和的對祁悠然說，祁悠然愣了一下，糾結了一下后，點了點頭。

「也好，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想別的。」

祁悠然的話讓楚雲逸哭笑不得，穿好衣服跟著楚雲逸走了出去，兩人走在別人的國家裡，完全沒有一丁點的危機感。吃飽喝足，打道回府，祁悠然雖然嘴上不說，但行動上還是對楚雲逸有了些疏離。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兩人第一次沒有睡在一起。

躺在床上無聊到快要發瘋的蘇墨瞳，在聽見房門被敲響之後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打開了門，看到了門外站著的祁悠然，她條件反射的去看後面，沒有看到楚雲逸的影子，蘇墨瞳疑惑不解的問：「怎麼啦？這麼晚來找我。」

「今晚我睡在你這兒。」

祁悠然不請自入，看的蘇墨瞳眼睛都直了。關上門，跟在祁悠然屁股後進了屋，蘇墨瞳第一反應就是，不大對勁。

小心翼翼的來到祁悠然的身邊，蘇墨瞳仔細的觀察著她的神情。

祁悠然神色如常，整理了一下被蘇墨瞳滾的有點亂的床鋪后就躺到了裡面去。看著還站在地上的人，祁悠然後知后覺的問：「我會不會打擾到你休息？」

「不會！」蘇墨瞳聲音響亮的回答，一屁股坐到床邊，還真的有點怕祁悠然起來就走了。「不過悠然……皇上他怎麼同意讓你過來睡啦？」

蘇墨瞳緊張的猜測道：「是……吵架了嗎？」

「他是皇上，我敢和他吵？」

祁悠然說的話在理，不過這道理蘇墨瞳卻有點不信。上了床，蓋好了被子，蘇墨瞳身子前傾，看到了祁悠然受傷的地方包著厚厚的紗布。問了下她的傷情，祁悠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蘇墨瞳笑了笑，說：「我可是有好久都沒有和你在一起睡了。」

兩人都躺下，蘇墨瞳卻根本就沒有睡意。八卦的心無法抵擋，可是又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麼惹祁悠然更加不開心，所以蘇墨瞳煎熬著，幾次三番想要開口都沒能成功。

「你想說什麼？說吧。」祁悠然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再這麼折騰下去，肚子里的孩子都睡不著了。」

「悠然，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呀？楚雲逸他怎麼你啦？」聽祁悠然這麼說，蘇墨瞳也就開門見山的坦白問了。「他那個人脾氣就是怪怪的，你不要和他生氣。」

「生氣？」祁悠然眸光一頓，沒想到蘇墨瞳會從她身上想到這兩個字。「我沒生氣，也沒不開心。」

「騙人。」蘇墨瞳嘴一撇，直白的說：「你平時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來找我，肯定是因為有話想對我說，你說吧，我正好也睡不著。」

祁悠然無奈的抿嘴一笑，她真的是不好意思打擊蘇墨瞳的自尊心，告訴她自己是因為這裡最近，所以才跑過來的。更何況這裡只有她一個女人，不來找她，難道要去和別的男人擠一張床睡嗎？

「我平時不是這個樣子，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什麼樣的人？」

祁悠然清冷的眸光讓蘇墨瞳有些不舒服。

「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似乎都很了解我似的。你也好，楚雲逸也罷，你們真的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蘇墨瞳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不見，和祁悠然對視了好一會兒后，蘇墨瞳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側著身子躺下了。

祁悠然知道，自己的耳根子要清靜了，她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熄了燈，屋內陷入了一片黑暗。蘇墨瞳很識相，不再說什麼。但是，等祁悠然馬上就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她卻清楚的聽到了蘇墨瞳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原本以為你忘記了一切之後會變的開心點，可為什麼卻恰恰相反呢……」

蘇墨瞳的話讓祁悠然立刻睡意全無，兩人的身子都緊繃著，蘇墨瞳應該也感覺得到祁悠然並沒有睡著。

「如果怎麼樣都放不下的話，那還不如什麼都不要忘記的好。至少，你還記得我們。」

祁悠然從蘇墨瞳的話里聽出了幽怨的味道，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祁悠然終究是沒說出什麼。安慰人與承認自己不對這兩種事情，是她一向不擅長的。

其實讓蘇墨瞳最想不明白的是，祁悠然到底為什麼會忘了他們呢？別人也就無所謂了，可是楚雲逸……

一夜沉默到天明，誰都沒再說話。蘇墨瞳早上醒來的時候，祁悠然已經不見了。以為她是回楚雲逸那邊去了，蘇墨瞳也沒有多在意。摸了摸已經開始叫著要吃飯的肚子，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下了床。

穿好了衣服，蘇墨瞳走到窗前哆哆嗦嗦的推開了窗子，正巧看到了從對面房間走出來的楚雲逸。

楚雲逸瞥了她一眼后徑直往外走，不過最後停了下來。

「告訴悠然，等下要出門。」

蘇墨瞳一下子就僵住了，眨了眨眼睛，她迷茫的看著楚雲逸，問：「悠然她……沒回去嗎？」

楚雲逸皺眉看向了蘇墨瞳，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識到大事不好，蘇墨瞳趕緊回頭看了看房間。把每個角落都掃視了一遍，確定祁悠然不在這裡之後，蘇墨瞳覺得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有種隨時可能腦袋落地的感覺。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房門就被楚雲逸一腳踹開了。他大步走進房間，看了看屋內后，問蘇墨瞳，「她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我剛才醒來的時候，就沒看見她。」蘇墨瞳咽了咽唾液，緊張的安慰道：「皇上你別緊張，悠然她說不定是出去散步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不理會蘇墨瞳，楚雲逸往裡面走去。走到放中間的桌子旁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擺放在桌上的那張紙上。

「咿？我剛才怎麼沒注意到。」蘇墨瞳站在楚雲逸身後，歪著頭小聲說道。

既然不是蘇墨瞳的，那就應該是祁悠然留下的了。

楚雲逸面色陰沉的拿過紙條，看了看上面的內容。的確，是祁悠然的字跡沒錯。

「不是不告而別，只是想先走一步。我在京城等你。」

不管怎麼樣，看到這兩句話后的楚雲逸還是鬆了口氣。將紙團成了一團，楚雲逸回頭去看被嚇的，臉色蒼白的蘇墨瞳。

「悠然她……」

「她沒事，放心吧。」

楚雲逸的臉色已經不像剛才那麼難看，說話的語氣也不那麼讓人覺得害怕了。蘇墨瞳很好奇祁悠然到底留了什麼口信給他們，不過卻沒有機會能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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