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會
「阿策,你怎麼了?」宋依依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對勁,關切地詢問。
「我沒事。」他只擁著她不肯放手,卻不肯回答。
宋依依蹙眉,猜到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不想說出來。她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道:「要是有什麼事情不要憋在心裡,我可以當你的樹洞,你隨便說什麼我都當沒聽到。」
聽著她溫柔安撫的話語,他躁動混亂的心漸漸平復下來,微微撤開身體低頭凝視著她的小臉,看到她的黑瞳里倒映著他的身影,滿滿都是他,彷彿他便是她的全部。
「依依,不要離開我——」他低頭在她唇上輾轉碾磨,似乎是汲取她的溫暖,貪戀她的氣息。
剛剛看到的紙條似乎激發了他潛藏在心底的恐懼,他一直以來避而不談的東西——她還是要離開他。
女人都是善變的,她若是真的能夠離開自己回到她的時代,她還會記得他嗎?還是會投入那個叫夏澈的懷中,從此把他忘記?
他不敢想,更不願想。
內心一直藏著陰暗的想法,想徹底毀掉那個陣法,毀掉那個鐲子,讓她再也沒有辦法回去。
可是她會不開心,她會心裡一直記掛著那個地方。他太愛她,捨不得她有一點不痛快,到底不忍如此。
如果她真的回去了再也不能回來,他想著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找到她。只是,他終究只是人,不是神,有太多的事情是他做不到也無法掌控的,就像今天得到的那個意外的消息。
宋依依被他突然的吻弄懵了,要知道夏侯策平日可不是個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今晚為何如此失態?
「不離開,我在呢——」她猜他可能是有些煩心事,於是便安撫地回答著,一邊在他後背輕拍著,像是在給大狗狗順毛。
一聽她的語調便知道她沒有理解他的心思,夏侯策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把臉頰靠在她頸項間輕嗅著她的氣息,一時沉默無言。
直到一陣咳嗽時打破了這安謐的氣氛,是太平侯宋德清在遠處尷尬地輕咳。
「爹——」宋依依忙從夏侯策懷中掙扎出來,臉上不禁有些害臊,沒好氣地在夏侯策腰間隱秘地掐了一把。
夏侯策本來有些沉鬱的心情被她的小動作給弄得不翼而飛,見她水潤的杏眼瞪著他,像只貓兒似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臉色恢復如常,對宋德清行禮:「岳父可是有事交代?」
「咳咳,沒什麼事,今晚的事情有勞攝政王了。」
「岳父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應當的。」
兩人尬聊了幾句,宋依依見狀輕咳一聲:「你們聊,我去看哥哥去了。」
說罷小跑著離開了,氣氛太尷尬,她才不要留下來。
夏侯策眼中帶笑目送她離開,跟宋德清也無話可說,便開口告辭。
宋德清此刻也看這個拐帶女兒的傢伙很有幾分岳父的不順眼,也沒留他。
出了太平侯府,夏侯策的目光冷了下來,跨馬回府,一路上心事重重。
回府叫了余仲卿來,書房的燈光亮了一晚。
夜色已深,打了三更,夏侯策從書房出來,余仲卿蹙眉在後面勸道:「你真要這麼做?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我不喜歡有事情不在掌控之中,更不喜歡被人威脅。」夏侯策冷峻的臉龐染上了暗夜的凜冽和殺意,正是炎熱的天氣四周卻讓人渾身發冷。
「好吧,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接應。」
余仲卿見勸不住他也乾脆隨行。
「不必了,你在外面盯著就行,我不會有事,他們不敢,也不會。」
夜色深沉,崇文館內,副使耶律成上完葯正趴在床榻上,面色猙獰地道:「洛川那個賤人,居然敢派人拿我,害我今日受此奇恥大辱。哼,她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一個雜種……」
「將軍慎言。」一旁負責保衛使團的副將低聲勸道,「您還要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現在最好不要跟公主鬧僵。」
「哼,要不是為了完成任務,我能饒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鬼,我總覺得這個女人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卑職也有些奇怪,也許陛下有些事情單獨交代了她?反正不管她如何做,最後還是得按照陛下的計劃行事。」
「給我好好盯著她,我看她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而此刻,那被他們議論咒罵的洛川公主,正一個人靜靜端坐在公主寢室之中,室內燈火全無,只一點月光透過窗外斜斜照在她的臉上,看不真切。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了房中。
一直沒有動彈的洛川公主微微側首,輕笑道:「有客至,不如一起喝杯茶?」
她端起桌上的一杯茶盞,品味著,神色怡然自得,彷彿半點也不意外對方的到來。
「我沒空跟你兜圈子,有什麼話直說,別跟我玩什麼把戲。」低冷的聲音彷彿從地獄中傳來,肅殺凜冽。
「攝政王果然快人快語,那好,我也不廢話了,那個人,的確還活著,如今就在金國。」
黑暗中的身影沉默片刻,聲音卻毫不猶豫地道:「她是死是活與我無關,我只想知道你們拿這個消息來到底是想幹什麼?」
「只是想見攝政王一面,談些事情,事關攝政王的身家性命未來前程的大事。」洛川公主優雅地放下茶盞,起身點亮了一盞宮燈。
磚紅色的燈光下,她窈窕的身姿翩然浮現,那一直遮掩在面紗下的臉頰也第一次清楚地出現在夏侯策眼中。
風鬟霧鬢,彷彿雲端仙子,端是國色天香,只那雙眼睛透著清冷理智的光芒,讓人不敢隨意接近。
「殿下可知,如今殿下身在危險之中?」
夏侯策冷眼旁觀著眼前的一切,「聳人聽聞。」
這種說話方式用來對付他夏侯策,未免幼稚,他若是那麼容易心智動搖的人,也不會成為攝政王,被先帝託孤。
洛川公主並未氣餒,輕笑著放下手中的火摺子,說道:「難道我說錯了,貴國陛下不曾忌憚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