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步天下(1.2W+)
邵輕腦中轟的一聲炸開,天地間一切似乎在這一瞬全都消失不見,唯有眼前的一身風華的黑袍男子。
城主大人……夜,嵐笙?!
先前被自己忽略的一幕幕重現在腦海中,最清新記得的是當初在京淮府之所以會纏上他,也不全是因為他生得好看,最主要的還是他的名字讓她熟悉旆。
時隔多年,僅僅十三日的相處,模樣已經記不大清了,猶記得的是那年在山上初見,師父將他帶到她面前:「從今日起,你們就是師兄妹了,要好好相處。窠」
從小被蕭叢月慣得一副臭霸王脾氣的她頓時就不樂意了,等師父走後,立即牛氣哄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快叫聲師姐來聽聽。」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她氣結,撲上去就想揍他,哪知他突然拔劍,來不及閃躲的她就被他的劍劃破了臉。
「我……」沒想到會見血,他丟掉劍,不知所措。
她捂著臉氣急敗壞的指著他,「你,你這個……你叫什麼名字。」
「嵐笙。」他結結巴巴道,渾然不知自己這副模樣究竟有多好看。
「嵐笙?這名字好像是女娃兒的。」她眼珠輕轉,盯著他漂亮的臉蛋看了半響,突然哭得更大聲了,「嗚哇,我的臉!娘親說女孩子被劃破了臉以後會嫁不出去的。」
哪知他大驚,瞪著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她,「你,你是女孩兒?」
「……」她是真的哭了。被氣的。
他手忙腳亂的捂住她的嘴巴,無奈的壓低聲音道:「你別哭了,以後你若是嫁不出去,我,我娶你。」
「真的?」
「真,真的。」
「一言為定!」得逞的她破涕為笑。
畫面一轉,京淮府的茶館里,高昂的說書聲中,她問他的名字,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茶杯,輕輕淺淺道:「嵐笙。」
那語氣,與當年初見,如出一轍。
而後鳳閣地下鑄劍宮中,他背對著她,望著漫天血色負手而立,似陷入了回憶之中,「說起來,蕭輕悅還算是本座的半個師姐……」
為何說半個,當年他走後她才知道,原來他所拜之人並不是她和蕭叢月的師父,而是他們的師叔。
邵輕望著那張銀色的面具,眼底那樣熟悉的神情,讓她恍然間似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眼睛微微有些發澀,「為何,要騙我呢。」
現在回想起來,他說他要離開幾日,原來並不是離開龍門,而是離開她身邊幾日啊。
夜嵐笙輕柔的語氣中帶著絲絲心疼和無奈:「邵輕……」
他該如何跟她解釋,他並非故意的呢。
薄魘驀地推開邵輕,身形如鬼魅般迎上了夜嵐笙,卻沒想到另一抹身影比他的速度更快,只見眼前一道紅光劃過,以凌厲之勢撲向夜嵐笙,所過之處周身湧出的強大內力震得瓦片翻飛。
薄魘仰頭望著那兩道身影,眼中有光芒綻開,唇角剋制不住的揚起了深深的弧度,「蕭輕悅,果然是你。」
不夜城三大靈力世家,夜家靈力呈紫色,魏家呈銀色,而邵家的則是原色。千萬年來由血脈繼承,普天之下再無別家相似。
魏國國破后,邵家唯一的嫡女邵遲建立鳳閣不就后產下一個女兒,名喚喚邵芸。邵芸剛出生時身子很弱,邵遲因鳳閣無暇顧及她,便將她封印在血蓮盤中將近六十年。而後邵芸被解封,長大后被邵遲嫁給了鼎劍山莊的蕭玉,與蕭玉生下一女,那便是蕭輕悅。
蕭輕悅是魏國邵家唯一的傳人,也是最後的。
夜空中紫色和原色的光芒交錯,兩抹身影在半空中不多時便過了上百著。聞聲而來的人除了看到忽閃忽爆的光芒,什麼都看不見,因兩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邵輕的身法快,夜嵐笙不舍傷她,只能憑著豐富的臨敵經驗躲過她的掌風,一襲黑袍被她劃破了數到口子,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狼狽。
眼角的餘光瞥見密密麻麻的朝這邊靠近的人影,邵輕以閃電之勢快速出手,卻又有意無意的打偏了一些些,「你走吧。」
夜嵐笙眸光微動,抿了抿唇,溫潤的聲音中有一股倔強,「一起走。「」
邵輕沒有再說什麼,眸光微厲,驀地迎上了夜嵐笙的掌風。夜嵐笙想手掌已然來不及,只來得及卸去一般的力量反噬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半依舊落在了邵輕的身上。
「尊主。」衛護法帶著人趕了過來,將這一處地方圍得嚴嚴實實,「婚宴的賓客已經安排好了,不會讓他們過這邊來。」
薄魘點了點頭,撫弄著手上的蕭,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兩抹身影,忽的眸光一緊,下一瞬猶如化作了一道疾光朝某處飛射而去,看得衛護法張口結舌。
早知尊主很厲害,可他這也,太快了吧。
「阿輕!」
夜嵐笙驚呼出聲,閃身過去想要接住下墜的邵輕。一道紅光劃過,薄魘突然出現在邵輕身下,先夜嵐笙一步將邵輕接住,摟著邵輕旋身退開數十步。
「夜嵐笙,那日客棧外未能盡興,今日讓本尊再來會會你。」薄魘將邵輕丟給了衛護法,自己迎上了夜嵐笙。
邵輕倚在衛護法的身上,噴出一口鮮血,胡亂抹了把慌忙朝某處看去。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遠處而來,邵輕頓時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鬼剎竟然是魏家的人。」血劍突然道,「魏家子嗣向來單薄,靈力能到這個地步的旁支,委實不多見。」
邵輕半眯著眼睛,看著那道身影,劍起劍落間隱隱帶著銀色的光芒,那光芒並不純碎,想來應該如血劍所說的是魏家的旁支。力量雖不純碎,但對付起這些沒有任何靈力的人,足以。
龍門上下刀劍聲,嘶吼聲和慘叫聲連綿不斷。殘屍骸骨橫七豎八,血染了紅了一地,血腥味兒濃郁得讓人作嘔。
驀地,半空中兩股力量相撞爆開,響徹天際。
光芒零落,兩抹身影出現在屋頂上,一黑一紅相對而立,各執一劍,狠狠的刺入了對方的胸膛。
當世同樣風姿卓越的兩名傳奇人物,拼盡全力對戰竟不相上下。
夜嵐笙手中的劍又刺入了一分,眼底依舊有著睥睨天下的冷傲,「約莫兩百年前,不夜城四大靈力世家之一的習家一.夜之間被滅,習家嫡女逃離不夜城隱姓埋名,建立了龍門。薄尊主,本座說得可對?」
當今世上的人,只知道不夜城曾經有三大靈力世家,卻不知,最開始應有四個。最後一個便是習家。
與其他三大世家不同,習家是以強悍的靈力和劍法獨步天下。
然而盛極必衰,習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薄魘輕轉手腕,劍隨著在皮肉中轉動,絕美的臉上浮現陰狠殘忍的笑:「若不是你夜家和魏家的人,我習家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夜嵐笙蹙眉,沒有反駁。那畢竟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誰是誰非時隔多年已然說不清楚,沒必要做口舌之爭。
「薄尊主,這個人你可還認得出來?」鬼剎提著一個渾身狼狽的男人緩步走了過來,周身散開的淡銀色靈力毫不留情的將有意靠近的人擋開,一路暢通無阻。
大長老滿臉血跡的抬起頭,渾濁的目光複雜的看著薄魘,動了動厚厚的唇,想要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撇過頭去,抱著必死的決心對鬼剎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那東西無論如何老夫都不會給你們的。」
薄魘蹙眉,冷凝的目光落在大長老身上,「什麼東西?」
「……」大長老轉頭看著薄魘,閉唇不語。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抽回了劍,迅速倒退了數十步。
夜嵐笙手中的劍忽的光芒大盛,只一瞬便散開,一團綠油油的東西落在了夜嵐笙的肩上。
豌豆兒警惕的盯著薄魘,只要他一有動作,它立即就過去宰了他。方才邵輕與夜嵐笙雖是在交手,可卻是偷偷的將袖中的豌豆兒還給了夜嵐笙。
看來她即便是生他的氣,也不忍心看他吃虧啊。夜嵐笙欣慰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擔憂。
「尊主。」邵輕出現在薄魘身旁,身後扶住了他,下意識不去看夜嵐笙。
薄魘伸手環過邵輕的肩,將整個人壓在她身上,懶懶的抬眸看了眼對面的人,笑道:「沒想到鬼剎竟是你的人,看來長老閣的人當真是老眼昏花了啊。」
大長老雙目圓瞪,厚厚的嘴唇輕顫,眼底沉痛和悲涼交錯,忽而無力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光芒銳利無比,「老夫不枉此生,今日輸在爾等狂妄小徒手上老夫認栽。」
「薄尊主,老夫此生僅剩一願,但願你永遠都不要忘了當年在祠堂立下的誓言。」話音一落,鬼剎身子來不及反應,大長老身子向前一傾,將脖子送上了劍刃。
「當——」
薄魘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飛了出去,趕在千鈞一髮之際打掉了鬼剎手中的劍。
大長老滿臉錯愕,似不敢相信薄魘竟會出手,肥厚的嘴唇動了動,顫聲問:「為何?」
薄魘目光平靜無波,好似方才出手的不是他一般,並沒有回答,只是扭頭看向夜嵐笙,淡淡道:「放開他,本尊放你們走。」
「尊主……」大長老不敢置信的看著薄魘,渾濁的老眼中似浮現各種掙扎,最終似覺得了什麼似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朗聲道:「尊主,老夫素來與你不和,今日便更不會承你的情。若是能將不夜城的城主拿下,老夫就是將這條老命交代出去,也值了。」
鬼剎目光忽冷,倏地甩開大長老,只聽「砰」的一聲,大長老耳眼口鼻中均有血絲滑落,面色呈灰白,整個人從屋頂上重重的砸落在地。
「師父!」
人群中走出一名少年和一個少女,凄厲的呼喊著朝大長老跑了過去。
薄魘瞳孔微縮,側身的拳頭緊了緊,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大長老執管長老閣將近六十年,是龍門長老里威望最高的人,這會兒因為他的死,龍門的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退到一邊,悲拗的垂下了腦袋默哀。
躲在某處的二長老一驚,慌忙轉身離開,只是眼底瘋狂的笑意剋制不住的浮現在了臉上。大長老死了,日後長老閣便是由他說了算,這場交易,他並沒有虧!
邵輕看了眼大長老的屍體,眸光微閃。早些年聽聞薄魘是由大長老撫養長大的,感情向來不錯,直到前兩年兩人的關係才發生了轉變,恨不得啃噬對方的骨頭。這其中的原因,應當只有這兩人自己知道了。
鬼剎走到夜嵐笙身邊,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麼,夜嵐笙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邵輕身上。邵輕避開夜嵐笙的目光,轉頭對薄魘道:「尊主,將他們放了吧。」
「捨不得?」薄魘故意似的,埋首在邵輕的頸間蹭了蹭,眼角的餘光瞥見那人瞬間變得陰沉的目光,得逞的勾起了唇角。
邵輕稍稍側開身子,面無表情道:「若是夜城主死在這裡,不夜城那邊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你當本尊怕他不夜城?」薄魘譏笑,「他不夜城的人劫持我龍門長老,這筆賬總歸是要算算的不是?」
「現在還不是與不夜城為敵的時候,尊主請慎重。」
「說來說去,阿輕還是想讓本尊放過那個人啊。」薄魘深深的看了邵輕一眼,傾身過去,曖.昧的含住了邵輕的耳珠,「不過竟然阿輕開口了,本尊便聽阿輕的。」
頓了頓,輕柔的聲音突然像是湛了寒意,凌冽的目光射向那一抹黑色的身影,「不過,只此一次。」
「邵輕謝過尊主。」邵輕沒有去看夜嵐笙,冷聲道:「你們走吧。」
見此,衛護法沒有多說什麼,立即打了個手勢,撤了包圍圈,卻沒有立即離去,仍防備的盯著夜嵐笙等人。
鬼剎低聲道:「先離開吧。」
夜嵐笙久久才收回目光,緩緩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啊!我要殺了你們,還我師父的命來!」
原本好伏在大長老的屍體上嚎嚎大哭的少年突然一躍而起,拔尖朝鬼剎刺了過去。
「不自量力。」鬼剎眼底冷光驟現,手中的劍未出鞘,僅是將劍微微一台,一股無形的氣勁立即朝少年擊了過去。
少年被擊倒在地,噴出一口鮮血,捂著胸口目光兇狠的望著鬼剎離開的方向,用力的抹了把嘴。
「師兄,你怎麼樣了?」
「無事。我們還是……趕緊處理師父的後事吧。」
「好,我先扶你起來。」
……
龍門上下漸漸恢復了寂靜,待所有人都離開后,隱在某個轉角處的青衣男子走了出來,抬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銀白色的月光照落在他如玉的面容上,顯得異樣的柔和。
「悅兒,果然是你啊。」
青衣男子仰頭看著夜幕中的那輪圓月,突然道:「出來吧。」
草叢裡傳來窸窣的聲音,一抹緋紅色的身影從樹後走了出來,「蕭副閣主好敏銳啊。」
這容顏嫵媚的女子不是本該離開的薄姬又是誰。
蕭叢月淺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方才在宴席上沒有見到薄姑娘,在下還以為薄姑娘不在龍門呢。」
薄姬眼底劃過一抹暗光,撇過頭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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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明亮的宮殿內,邵輕一點兒都不客氣的將薄魘甩到榻上,一把奪過他袖中的玉簫直接用內力震了個粉碎。
薄魘被摔的悶哼了一聲,懶懶的掀開眼皮看著邵輕的怒容,輕笑出聲,「世人都說鳳閣的第四任蕭閣主顏傾天下,思起本尊曾有幸見過,如今突覺此生足矣。」
沒有理會薄魘調.戲的話,邵輕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眸子似有狂風暴雨翻湧。既然身份被識破,邵輕乾脆撕破了臉皮,不再對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咬牙切齒道:「你竟然對我下蠱!」
而且還讓她去對她在意的人出手!他對她如何她無所謂,但若傷害她放在心底的人,她決不饒恕!
她這輩子還能夠去在意的人就只剩那麼一個了,若是連這一個都死了,她便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薄魘在自己傷口周邊點了幾下,止住了血,方才撐著腦袋看著邵輕,「若非如此,阿輕你又怎肯聽本尊的話,對那個人動手呢。」
「無.恥!」
「怎麼,本尊放走了你的情.人,現在要過河拆橋?」薄魘逐漸斂起了唇邊的笑,面無表情的看著邵輕的背影,突然問道:「你當真喜歡他?」
邵輕腳步微滯,頭也不回:「與你何干!」
「……」薄魘緩緩的合上了眼帘,斂去了眼底的神色。
邵輕走出殿外,與正要進殿的衛護法撞了個正著。
經過的一番激戰後,衛護法身上多多少少也掛了些彩,安排好守衛後來不及處理便前去將醫藥院里的人帶了過來,替薄魘處理傷口。
衛護法與邵輕微微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腳步不停的走了進去。
「尊主,屬下帶陳老來了,先讓他幫你包紮傷口吧……」
邵輕站在殿門口,沒有離開,低垂著腦袋不知道想著什麼。
殿內的說話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隱了下去,殿外亦靜悄悄的,除了風過時樹葉簌簌作響的聲音,再無其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護法走了出來,將一個瓷片遞給邵輕,道:「邵輕,這是治癒內傷的葯。」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是尊主讓我拿來給你的。」
邵輕回神,面無表情的看了衛護法半響,又扭頭朝殿內看了一眼,沒有接過,轉身離開。
身後,是茶杯重重摔落在地聲音。
「尊主。」衛護法迅速趕回殿內,看著薄魘血絲滑落的手,對一旁的陳老使了個眼色。陳老會意,立即上前替薄魘包紮傷口。
薄魘半躺在軟榻上,抬起另一手臂枕著眼睛,淡聲問:「那些人可全都進來了?」
「還有一小部分仍在外面徘徊,照情況看來實在尋找機會。」
「那就給他們機會。這次本尊定讓叫他們有去無回!」
「是!」
夜色涼如水,微風拂過,兩旁的樹葉簌簌作響,映照著月光打落了一地斑駁的影子。
邵輕站在路中間,看看前面,又回過頭看看後面,沒有發現一個可以讓她發泄的的人,不禁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腦袋。
人的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三年前的邵輕是幸福的,儘管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了父母,但好歹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和一個從小到大都將自己寵上了天的師兄。
原本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卻不想一朝驚變,所有人都換了副陌生可憎的嘴臉。</p
現在連她第一個喜歡的人,竟然也欺騙了她。
「你在做什麼?」
邵輕扭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抹身影走近,他背著月光,看不清面容。忽然想起今日是自己的大婚之日,龍門裡來了不少武林各派前來參加婚宴的人,這人應該是哪個門派的吧。
邵輕見對方沒有惡意,便沒有理會,回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這堵牆,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白花花的牆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條條深足半寸的划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完了,明日被薄魘知道會不會罰她來修牆或者賠銀子?
「噗嗤。」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邵輕兩丈外,看了那牆壁一眼,「這牆壁得罪你了?」
邵輕不悅的瞪他一眼,「干你屁事!」
那人表情一滯,有些無奈的看著邵輕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這應該不是回你院子的路吧。」
「干你屁事。」
「天色不早了,還不回去你就不怕新娘子等久了?」
「干你屁事。」
男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正欲再開口,卻見邵輕突然轉過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具之下的雙目閃動著詭異的光芒,道:「兄台,幫個忙吧。」
男子挑了挑眉,「什麼忙?」
「你到那邊去站著。」邵輕指著左邊的牆頭,雙目亮晶晶的。
男子盯著邵輕看了半響,無聲的笑笑,聽話的走到牆邊站定。然還未回過身,星星點點的拳頭從身後砸落,力道一點兒都不含糊。
「老子讓你騙我!」
「老子讓你陰我!」
「揍死你丫的!」
揍了個盡興,邵輕拍拍手掌,冷眼看著被自己揍成了一團的男子,哼哼道:「兄台,謝謝合作。在下知道你一定會說不用謝的,所以在下先行告辭了,再也不見!」罷,甩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男子一身狼狽的坐在牆角下,抬手撫上臉頰,下意識扯了扯唇,立即痛得忍不住「嘶」了一聲。
這丫頭,下手可真狠啊。
「副閣主,大長老讓屬下來通知您一聲,暫時順利,您看?」
蕭叢月扶牆站了起來,拍了拍凌亂的衣袍,冷冷的看了曹柏一眼,淡漠的聲音不掩威嚴:「先扶我回去吧。」
「是。」曹柏不甘的收回目光,眼底極快的劃過一抹陰狠,伸手扶住了蕭叢月。
邵輕回到新房,已然是亥時了。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若不是院子里掛滿了紅燈籠紅綢,邵輕差點兒忘記今日與自己成婚的還有一個新娘子了。
手剛剛碰上房間,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
任笑啃著蘋果,紅蓋頭已經取了下來,滿頭髮絲垂落,一副慵懶的模樣,側身讓邵輕走進來,邊碎碎念般道:「我聽說今夜有人襲擊龍門,死了不少人。嗯,大婚之日卻見了血,可真是晦氣,看來老天也不待見我們的婚事。」
「若我沒看錯的話,那個先後與你和薄尊主打起來了人應該是不夜城的城主吧?他怎會出現在龍門呢。我聽我爹說,今日所有進來的賓客都是接受過嚴厲盤纏的,龍門的大門外還站著一個能識破人皮面具的人,他竟然還能混進來,真了不得。」
邵輕撇了撇嘴,那個人來得早,而且又得自己和鬼剎的庇護,自然誰也不知了。說起來也是她引狼入室,雖她不介意,可他欺騙了她一事她還是在意了。
這間房間是之前夜嵐笙收拾好打算自己用的,邵輕用來做了新房。
邵輕甩了鞋子爬上榻,蹲在了最裡面,朝任笑招了招手,「快別吃了,過來陪爺聊會兒天。」
「爺?」任笑覺得有些好笑,隨手丟了手中的蘋果核,擦乾淨手爬上榻,坐在邵輕身邊,「說吧,爺,妾身聽著。」
邵輕抽了抽鼻子,一臉嫌棄的往旁邊挪了挪,「你到底打了幾斤的香粉,熏死老子了。」
任笑挑眉,一言不發的將身上的衣服全脫掉,又就著一旁架子上的冷水盆洗了把臉,胡亂拿了塊布擦了擦,方才媚笑著問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邵輕見任笑這麼識趣,也不想再為難她了,哼哼兩聲,沒有再說話。任笑也不急,靜靜的等著。
邵輕抱膝而坐,將半張臉埋在膝蓋上,緊皺著眉頭,語言又欲止,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任笑瞭然的笑笑,主動開了這個話頭:「你今夜這幅模樣可是與那位公子有關?」
邵輕扭頭看著任笑,輕輕的點了點頭,眼底似有薄霧氤氳,悶聲道:「他騙了我。」
任笑揚眉,「很嚴重?」
邵輕想了想,搖了搖頭,道:「……只是覺得有點兒難過。」
任笑卻笑,「既然不嚴重,沒有什麼損失,那你這幅模樣是做什麼。你要知道,這天底下沒有誰對誰是能夠完全坦誠的。」
邵輕不語,眼睛直直的看著任笑。任笑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苦澀一笑,道:「別看著我,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如今我卻是在悔,若當初沒有計較那些無關痛癢的事,他是不是就不會……算了,不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睡了。」
邵輕若有所思,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真的有些無關痛癢,他是城主大人的時候對自己不錯,他是嵐笙的時候,對自己更是好。無論是哪個他,都沒有做過傷害自己的事情。
雖然他有時候一點兒壞,但總體來說對她還是好的,若他真心,她又在計較什麼?如此一想,邵輕便不那麼糾結了,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喂,你這婆娘,快給老子起來。」邵輕踢了踢任笑。
快要睡著的任笑一下子被邵輕踢醒了,不耐煩的坐起身瞪她一眼,「你做什麼,你不睡覺我還要睡呢。」
「睡什麼睡,你還沒跟老子洞房呢!」邵輕一下子掀開了任笑的被子,不懷好意的目光從上面掃到下面,又從下面回到上面。
「這好辦。」任笑大方的讓邵輕看,甚至擺平了身子,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樣,再加上那勾魂的眼波,真真是看得邵輕一陣心神蕩漾。同時邵輕又遺憾的想,為啥她娘就沒給她生個把子呢。
鬱悶的盯著任笑看了半響,邵輕氣不過似的狠狠的在任笑身上抹了一把,隨後躺了下來,留個背影給任笑。
任笑渾身抖動了兩下,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笑出聲來。她這個「夫君」,實在是太可愛了。
「相公,你怎麼就睡了呢,不要奴家了?」
邵輕的身子抖了抖,沒有動。
「真的不要?洞房花燭,可不要浪費了啊。」撩人的柔荑從邵輕的背劃過,一路往下,任笑似十分滿意邵輕渾身僵住的樣子,再接再厲。
邵輕火了,一下子彈了起來,氣急敗壞的指著任笑,「你這女人還要不要臉了,老子都說睡覺了你還亂來。」
任笑無辜的眨了眨眼,「是相公你自己說要洞房的,奴家只是奉命行事。」
邵輕握著拳頭瞪了任笑半響,突然就蔫了,放下手,道:「既然睡不著,那就陪我聊天吧。」
「如此甚好。」任笑點了點頭,「長夜漫漫,不如妾身教你御.男之術如何?」
邵輕:「……很晚了,睡吧。」
任笑無趣的撇了撇嘴,起身走到桌邊吹熄了蠟燭,這才走回床邊,正要躺下,卻見邵輕突然坐了起來,頓時嚇了一大跳。任笑一晚上被玩兒得脾氣都來了,氣急敗壞的低吼:「邵輕你有完沒完!」
邵輕沒有理會她,突然跑下榻,閃身到門邊,整個人趴在了門板上,側耳傾聽著外頭的動靜。
任笑嗤笑,「瞧你這德行,這深更半夜的那個男人肯定不會過來了……」
「邵輕。」
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了一聲輕輕淺淺的喚聲,任笑頓時張口結舌。
這小兩口子,看不出來倒是挺能折騰啊。
邵輕身子微微一僵,巴在門上的手緊了緊,賭氣似得輕哼了一聲,沒有應聲也沒有出去。
夜嵐笙目光幽幽的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神情很是無奈。他並不是刻意欺騙她的,亦沒打算瞞她多久,打算等她大婚之日一過便告知她真相,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被薄魘點破。
分開幾日,他想她想得緊,不顧一切跑來只為看她一眼。卻沒想到會看到薄魘將她拉到樹后強.吻她的場景。他承認他嫉妒了,滿腔的怒火不受控制的燃起,若不是鬼剎拉著,他怕是那是就要衝出去將薄魘殺掉了。
原本以為只要看著她安好便罷,卻沒有料到自己的佔有慾卻是這般的強烈。
夜嵐笙微眯起鳳眸,眼底似有狂風呼嘯,刺骨的冷意迸射而出。她只能是他一個人的,由身到心,任何人都不容許染.指!
等了半響,房內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夜嵐笙也不急著離開,就這麼等著,任由月光將他的影子打落,映照下一地的孤寂。
體內內力翻湧,夜嵐笙忍不住掩唇輕咳了兩聲。
豌豆兒從夜嵐笙的懷裡鑽了出來,奮力爬到夜嵐笙的肩頭上,滿眼擔憂之色,「主子大人,你受傷了,要快些包紮。」
夜嵐笙瞥了眼那似乎抖動了一下的門板,眼底忽有光芒流轉,心中一動,又咳了兩聲,似從肺部而出,聲音沙啞低沉隱隱透著一絲無力感:「無礙,她不出來我便在這兒守著。」
單純的豌豆兒沒有看出夜嵐笙的異樣,只當是自家的主子大人沒有及時處理傷口有加劇了傷情,都快哭出來了:「主子大人,你還在流血呢,不包紮的話你會死的。」
那扇門又顫了一下,夜嵐笙抿了抿唇,眼底含著笑,沒有再說話。
「嗚哇,主子大人,你不要死,不要不要豆兒啊。臭婆娘,你快出來,豆兒再也不叫你臭婆娘了……」
聽著豌豆兒語無倫次的話,夜嵐笙忍不住扶額。這顆豆,跟了他這麼多年,怎麼就就沒跟學到他半點兒聰明,反而越來越笨了呢。
任笑看著邵輕的姿勢,眼角狠狠的抽了抽,最後實在忍無可忍了,隨手拿起裡衣穿好,下榻穿鞋,氣勢洶洶的走到門邊一把將邵輕拉開,正欲拉開.房門,邵輕趕忙拉住她。
「你想做什麼?」
任笑無辜的眨了眨眼,道:「既然你不想見,我替你出去打發他啊。」
邵輕:「……」你丫的哪只耳朵聽到她說不想見了?她只是還沒做好要見他的心理準備而已。
「德行!」任笑哼了哼,不由分說的推開邵輕,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邵輕一驚,慌忙往門后躲。
任笑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擼起袖子,「我說你這人還要不要臉,竟然來打擾老娘洞房花燭……啊!」
「相公,你怎麼沒跟奴家說這不識相的傢伙生得這麼好看呢。」
邵輕翻了翻白眼,真的很想衝出去將這婆娘拖回來好好的揍一頓。
任笑收起一副潑婦罵街的模樣,理了理衣服和頭髮,勾起一抹魅惑的笑,眼波盈盈的雙眸貪婪的掃視著夜嵐笙,嬌聲道:「這位公子,你是來找奴家相公的?」
扭著腰肢朝夜嵐笙走了過去,「奴家勸公子你還是不要等了,奴家的相公說了,她不想見到你。」
趴在門板上偷聽的邵輕氣得全身發抖,這個臭婆娘,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這夜深了天氣涼,站在外頭打霧水可是會生病的。不如這樣吧,公子你隨奴家過來如何?」任笑眼底有促狹之色一閃而過,聲音嬌滴滴到可以滴出水來,「奴家自認不比奴家的相公姿色差,瞧著也恰好與公子相配,不如……嗯?」
夜嵐笙蹙眉,眼底劃過一抹厭惡之色,不動聲色的倒退了兩步,避開了任笑的觸碰。肩頭上的豌豆兒很不給力的直接打了個噴嚏,一臉嫌棄道:「哪兒來的瘋婆子,快走開,熏死豆兒了。」
「啊!」任笑滿臉驚奇的看著夜嵐笙肩上的豌豆兒,「會說話的豆子?」
豌豆兒怒:「你才是豆子,你全家都是豆子。」
任笑眼珠輕轉,往身後瞥了眼那抹想悄無聲息溜走的身影,突然往前走了兩步,擋住了夜嵐笙的去路,壓低了聲音賊兮兮道:「這位公子,奴家用奴家的相公與你換著豆子晚一個晚上如何?」
夜嵐笙依舊看著邵輕的身影,沒有答話,卻是直接上豌豆兒從肩頭上拿了下來,丟給了任笑。
「主子大人!」
豌豆兒成功的落入到了任笑的手中,立即掙扎了起來。任笑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豌豆兒的嘴巴,低聲道:「別喊,會把人招來的。」
豌豆兒眨了眨眼,想喊也喊不了,於是愈發奮力的掙扎了起來。
攥緊了豌豆兒,任笑回頭看著夜嵐笙的背影,又越過他看著仍舊貓著腰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跟著一個人的邵輕,抿唇吃吃的笑,轉身回房。
相公啊相公,奴家就只能幫你到這兒了,你好自為之吧。
仍舊感覺頗好的實施逃跑大計的邵輕眼看著門口就在面前了,瞬間大喜,快步奔了進去,一刻不停的旋身,將房門關上,卡住。
總算是回來了,邵輕呼了一口氣。
突然想起了什麼,邵輕暗道一聲糟,整個人往前一撲,又趴在了門板上。
外面什麼動靜都沒有,邵輕有些急了,自己的媳婦兒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可是一清二楚的,她這會兒跑了任笑她會不會乘機將夜嵐笙撲到?
越想越捉急,邵輕糾結得想要撓牆了。
這廂邵輕兀自在抓狂,卻不知身後一雙含笑的眼眸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
夜嵐笙站在邵輕身後一丈之外,刻意掩了氣息,饒有興緻的看著邵輕揪著屁股趴在門板上的模樣,真真是覺得,越看越可愛啊。
扔糾結在「出去阻止」還是「不出去不阻止」兩者之間的邵輕驀地回身,搓了搓手臂,自言自語道:「天氣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冷了?」
外面越是安靜邵輕越是擔心,恍惚間似聽到身後有人在問:「你在做什麼?」
邵輕下意識回答:「我想著要不要出去將任笑那婆娘揍一頓。」
「為什麼?」那聲音繼續問。
邵輕憤憤道:「那臭婆娘竟然敢勾.引老子的男人……」邵輕渾身僵住,那個聲音忒熟悉,好像是……
未等邵輕轉身,身後極速靠近的那人板過了邵輕的肩膀,微涼的氣息朝麵皮拂來,下一瞬整個人便被壓在了門板上。
邵輕推了推夜嵐笙的胸膛,憤憤道:「放開我!」
她雖然已經想開了,決定原諒他一次,可也不是這麼輕易便原諒的。邵輕私以為,非得讓他深刻的認識到她很生氣,日後他才不會騙她。
還有,她突然記起了初入京淮府第一次,他那輕輕淺淺的三個字——殺了吧。之前不在意無所謂,如今在意了回想起來,梗在心裡就一把火。這可謂是舊賬加新賬啊,哪兒能這麼輕易的就算了。
「不放。」夜嵐笙的手緩緩滑下,輕易的攬住了邵輕的腰,將她緊緊的摟住,埋首在她的肩胛窩,輕輕的蹭了蹭,溫潤低沉的聲音柔情無限:「這幾日,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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