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李小婉還坐在床邊，路璃的聲音就在客廳響了起來。

「你來了，怎麼不先給我打個電話？」路璃的話裡帶著笑意。

「想給你個驚喜。看來是驚悚了？」陌生的女音回答。

路璃的朋友，是個女人。李小婉仔細撫平上衣的褶皺，長呼了口氣。奇怪的是，她的心情竟然並不是難過，而是冷靜。在路璃和她的朋友寒暄的幾分鐘里，李小婉疊好了被子，抹平了床單，甚至還用手指梳理了頭髮。

「家裡有人？」女人問道。

「朋友在。」路璃也不迴避。

「你好，」李小婉大大方方地從卧室里走出去，對陌生人微笑，「我是路璃的朋友，李小婉。」她將朋友兩個字咬的很重，說完朝來人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單蔚然。」女人輕握住了李小婉的手。

「很晚了，不打擾。」李小婉抽出手來，轉身對路璃說，「我先回去了。工作上的事情，如有需要，你可以電話我。」

路璃點點頭，並不挽留。倒是單蔚然開口了：「這麼晚，一個人不安全。我開車送你吧？」

李小婉嘴角淺淺地彎著，從鞋柜上拿起自己的包，手便落到了門把上：「不用麻煩。我已經麻煩路璃很多了。你們早點休息。」說完，擰開了大門，獨自走了出去。

單蔚然似乎在李小婉的身後招呼了一句，但具體是說的什麼，李小婉沒有聽清。大約是些路上小心的客套話。

晚風涼涼地吹拂著李小婉的面頰，風裡有好聞的香味。

單蔚然是路璃的朋友。一個重要到，要從床上跳下去的朋友。李小婉在風裡冷冷地笑了起來。她幾乎不能相信，在幾分鐘之前，自己被路璃甩在了床上，衣冠不整地渴望著路璃的下一步，而下一步竟然是這樣。

「真他媽是個笑話！」李小婉站在街口罵道。

街上的車不多，李小婉想萬一遇到個殺人狂魔，那路璃就是罪魁禍首。可是，從客觀的角度來說，路璃並沒有傷害她。李小婉又開始否認起自己來。路璃說過她有個朋友了，說的雖然含蓄，但李小婉不是笨人。她理解了，接受了。卻又不知羞恥地上了路璃的床，還沒羞沒躁地要任性一回。

「呵，李小婉，你要我怎麼說你好呢？」李小婉站在風裡，再次冷笑。

這個夜半時分，李小婉非常的苦悶。

幸好，有輛計程車停在了街角。

「小姐，去哪邊？」司機師傅打了計價器，問道。

「去……」李小婉猶豫了片刻說，「雅婷公寓。」

在這麼苦悶的晚上，李小婉想到了王小玉。似乎這個世界上，只有倒霉的王小玉能夠排解掉她的憂愁了。連王小玉都能好好地活著，她李小婉確實沒有什麼理由去死。

王小玉是只有胸有屁股的小強。

李小婉被自己的天馬行空逗樂了，不顧形象地笑出了聲。

半年前，王小玉也是在這麼晚的晚上，抱著枕頭，坐著計程車來到了李小婉的家門口。那兩眼含淚的模樣，像只洋娃娃。當然，洋娃娃沒有那麼傲人的身姿。

「你怎麼了，小玉？」李小婉溫溫柔柔地問。

王小玉就在李小婉的家門外，一屁股坐了下來，哇哇地大哭起來。哭聲震天，將同樓層的住戶通通哭出來看熱鬧了。邊哭還邊抽噎著說話：「李軍在外頭有女人了！媽的！老娘還想跟他結婚，過一輩子呢！他欺騙了我的感情，還欺騙了我的身體！我他媽要殺了他！」

李小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王小玉哭，聽王小玉說。

「喂，你怎麼不勸勸我？」王小玉哭累了，抬頭看李小婉。見李小婉抱著肩膀冷冷地模樣，就又嚎起來：「小婉，你真他媽的冷血！我好歹是你十來年的朋友，你怎麼不幫我罵罵那個畜生呢！」

「我給你煮碗麵條吧。」李小婉轉頭進了房間。

王小玉的哭聲戛然而止，在鄰居不解的眼神中，滾進了李小婉的家。嘭的一聲，鎖上了房門。黏糊糊地湊到李小婉的跟前，梨花帶雨地說：「給我放兩片火腿，我愛吃肉。」

「嗯，知道。」李小婉面無表情地說。

「你不問問我到底怎麼回事？」王小玉憤憤不平地開口。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李小婉丟了顆青菜到鍋里。

「哎哎，我愛吃肉！」王小玉急忙擋住李小婉還要丟青菜的動作。

「你不缺水嗎？哭了那麼久。」李小婉又丟了顆青菜進去。

「我被甩了！李小婉！」王小玉受不了了，怒吼。

「我沒聾。面好了。」李小婉撈著麵條，看也不看王小玉一眼。

王小玉蹭蹭就跳到了餐廳里，坐得端端正正地，伸長了脖子望李小婉手裡的碗，湊著鼻子聞香味。精神上的打擊，她還能承受得住。但身體上的打擊，王小玉有點吃不消了。好在，李小婉是個好人。

「吃吧。」李小婉將面碗推到王小玉的面前。

刺溜刺溜……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除了王小玉吃面時咂嘴的聲音。

「王小玉可真能吃。」李小婉回憶著那天的情景，有感而發。

充足的食物讓王小玉幾乎忘記了李軍那點破事，以至於李小婉再問的時候，王小玉都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李小婉又不想知道了。

三角戀，劈腿，分手。電視里天天演，李小婉覺得能認清一個人渣，王小玉是幸運的。但王小玉那天卻覺得全世界就屬她最慘，慘死了！

今晚，李小婉還沒有覺得全世界自己最慘。

路璃她卻真的有了別人。

「我還有工作。」李小婉默默地安慰自己，看街邊閃過的路燈。

王小玉確實更慘一些。在甩掉男友，或者是被男友甩掉后的半年時間裡，又丟了工作。簡直是慘絕人寰。好好的一個大公司，突然就垮了。聽起來像是假新聞。但李小婉從各方面打探過，這事是真的。

好幾天過去了，王小玉找到工作了嗎？

李小婉操起心來。她操著別人的心，安撫著自己的情緒。

這些年讓李小婉操心最多的不是王小玉，而是路璃。現在路璃的心由單蔚然去操了，她李小婉終於可以抽出時間來為不靠譜的王小玉操操心了。這麼一想，事情似乎是向著好的方向在發展。

可是，單蔚然能操好路璃的心嗎？

李小婉突然又擔心起來。單蔚然看起來不算漂亮，單眼皮，小瓜子臉，清清爽爽的模樣。鼻樑上架著銀邊眼鏡，讓她更顯得知性和職業。這樣的女強人打扮，李小婉不陌生。而單蔚然笑起來的時候，比女強人又多了分溫柔，確實很容易吸引到別人的關注。

「喂，李小婉，你想什麼呢？」李小婉突然開口罵了自己一句。嚇得司機師傅都打了個激靈，挪著後視鏡，朝這位神叨叨的女乘客看了好幾眼。

單蔚然是怎麼樣的人，與她李小婉有什麼干係？李小婉尷尬地避開司機的目光，心裡還在念著這些破事。這種蜿蜒的想法，不是她的風格。但事情一旦關係到路璃，李小婉就有些沒有風格了。

「小姐，到了。」司機轉頭說道。

李小婉點頭，從包里摸出錢，遞了過去。

雅婷公寓幾個藍色的字，在夜空下很閃亮。

「小姐，你找誰？」陳隊長攔住了走過來的李小婉。應該說是李小婉剛下計程車，保安們就看到了這個夜晚來訪的漂亮女人。陳隊長表示，這個女的肯定是來找鍾淼的。看那個模樣就像是哪個明星。但具體是哪一個，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我找501的王小玉。」李小婉從容地回答。

「靠！」小保安齊齊地罵道。

「王小玉得罪你們了？」李小婉皺眉問道。

「沒有沒有。小姐，您別誤會。」陳隊長賠著笑臉，生怕得罪美人。

「那怎麼了？」李小婉冷聲問，氣場一下就強大起來。

「哎呀，你是501那個小姑娘的朋友？」小保安突然探出腦袋來，接住了李小婉的問話，繼續說道：「那個小姑娘被503欺負了！我們看不過眼，希望你主動跟她提一提，叫她小心。」

李小婉聽保安一口一個「小姑娘」，渾身都發寒。雖然王小玉的臉蛋很年輕，但也畢竟是個二十好幾的人了。不過，小保安話里的重點，李小婉很快就領悟到了——503欺負王小玉！

「嗯，謝謝你們提醒。」李小婉說完，冷臉上微微浮出一絲笑容。

「不客氣！不客氣！」陳隊長立馬跳出來，就差流兩管鼻血了。

一眾小保安紛紛朝李小婉笑，喜慶的像是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