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赫連清回了自己的院子,奶娘道:「您若是心裡打什麼主意,老奴勸您儘早打消這個念頭,有道是形勢比人強,如今那位可不是張懷清了,是咱們國公府的嫡小姐,雖說排行最末,身份卻尊貴,又得老公爺的意,咱還是安生些吧。」
赫連清恨恨的道:「奶娘說的簡單,你叫我怎麼咽下這口氣。」
奶娘嘆了一聲:「縱您咽不下能如何?」
赫連清目光一陰:「我不好過,她也甭想消停,叫我吃這個啞巴虧,我還不憋屈死,再說,如今也已經是騎虎難下,奶娘莫非忘了,我這肚子里哪有什麼孩子,早晚要揭開,不如趁機……」
奶娘心裡一跳:「主子莫不是想栽贓三小姐?」
「什麼三小姐,一個賤丫頭不知怎麼混了進來,國公府何時有這樣一個三小姐了……」新仇舊恨裹在一起,赫連清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跟理智。
可惜任她想怎麼著,連懷清的面兒見不著也無可奈何,懷清如今是每天一早起來就去老公爺的院里,陪著老公爺吃了早上飯,就開始行針配合著倒行療法,治腰傷,做完了這些,或陪著老公爺下棋,或換了男裝跟著老公爺去郊外的兵營溜達,爺倆有時會給老將軍拽到將軍府去蹭頓飯,有時一塊兒尋個館子吃一頓,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早,根本不會出來逛,故此,赫連清連懷清的面兒都見不著,更別提陷害了。
不過,這天終於給她等到了個好機會,進了五月。國公府花園子里榴花開了,一片火紅的榴花映著日頭別提多好看了。
上官氏一直想著尋個機會把各府的人都請過來,若真算起來,各府裡頭都跟懷清或多或少的有些聯繫,葉府就不用說了,老太君待懷清如何,上官氏早聽姐姐提過,在鄧州張懷濟還是個不入流的驛丞時,老太君就拿懷清當親孫女一般看待,後來又多次相護,這份情是怎麼也還不清的,好在兩家也算拐著彎的親戚,張懷濟也娶了葉若瑤。
說起張懷濟,算是上官氏心裡最感激的人,當初懷清抱過去的時候,可是蘇太醫的孫女,頂著朝廷欽犯的身份,人家就是不管也應該,可張家硬是當成自己的親閨女養大了,後來張懷濟那麼難,也還跟妹子相依為命,這已經不是虧欠情分了,這就是一家人,就像懷清說的,無論什麼時候,懷濟都是她的哥哥,所以跟葉府更是親近了一層。
還有定南侯府,伯爵府,都是親戚,沒見過懷清的也該見見,平輩兒彼此見個面,以後多走動,也省的生疏了,長輩兒,懷清更該正式的見個禮兒,還有餘家……
余家是上官氏比較糾結的,有上一代的緣分在裡頭,赫連薇嫁的余雋,兩家就成了親家,余家又是皇后的娘家,皇后先頭可是有意想讓自己兩個侄女兒當四皇子妃的。
那兩個丫頭上官氏也曾見過,不是她護犢子,跟懷清真沒法兒比,要不然,四皇子也不會為了懷清在御書房外跪上一天一宿了,更不消說,四皇子在皇上跟前,可是說跟懷清已經……雖是為救懷清的權宜之計,到底這名聲出去了,若懷清心裡不想嫁,自己這個當娘的倒樂不得養閨女一輩子,可懷清心裡有四皇子。
且,上官氏這些日子瞧來,四皇子對懷清真是喜歡到了骨子裡,這真是上官氏做夢也沒想到的事兒,四皇子可是京里有名兒的冷郎君,那張臉小孩子見了都怕,卻不想遇到了心裡頭喜歡的人,卻是如此一個心思細緻之人。
從懷清回了國公府,四王府的東西就沒斷過,那個可喜是一天准來一趟,不是送點心就是送玩意,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讓他踏平了,也讓上官氏不覺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慨,這閨女雖說剛回來,可早讓人惦記上了,恐再捨不得也留不長了。
想到這裡,上官氏不免又生出幾許惆悵來,不過今兒實在高興,借著園子里這片榴花,把該請的都請來,也算讓懷清正式露個面,對於余家,本來遠在冀州,不用請的,可知道余家二姑娘余靜茵現在京城,漏了她不妥,最後想了又想,還是叫人下張貼兒過去,樂意來就來走走,不來更好。
余靜茵接過帖子,臉色難看的不行,就不明白張懷清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好,明明都成了朝廷欽犯,怎麼一轉眼就變成國公府的小姐了,還跟表哥……
余靜茵越想越氣,把帖子一丟仍在地上,仍不解氣,還用腳踩了兩下,一邊兒的丫頭小聲道:「姑娘,奴婢可聽說六皇子妃如今在娘家住著呢。」
提起赫連清,余靜茵更氣,心說堂堂一個皇子妃連張懷清這麼個丫頭都搞不定,簡直蠢到家了不過:「她怎麼跑娘家住著去了?」
丫頭道:「聽說是有喜回去養胎的。」
養胎?余靜茵目光閃了閃,心說不對啊,若赫連清懷了孩子,可是皇家血脈,正可藉此機會拉住六皇子,跑回娘家做什麼,遂又問丫頭,她的丫頭倒是個萬事通,低聲道:「奴婢聽說因六皇子妃把張懷清的身份捅出來,六皇子大怒,把她關進了府里的佛堂,後來有喜了才放出來的,她執意要回國公府,六皇子就答應了。」
余靜茵目光閃了閃,彎腰把地上的貼兒撿了起來道:「那明兒咱們也該瞧瞧她去吧,怎麼說也是親戚,就算瞧在嫂子的面兒上,也不該去。」
這一天不止各府里的內眷來了,前頭花廳里老公爺也另外設宴,老將軍,葉之春,張懷濟,余家兩兄弟正好在京也來了,分了兩桌,正桌上老公爺老將軍為首,下頭是葉之春跟余家兄弟,還有定南侯府懷清的姨夫,也是葉之春的老丈人,真要是算輩分可有點亂,好在老公爺一揮手,說:「今兒什麼都不論就是吃酒。」這才坐到了一席上。
另一桌上都是小一輩的,定南侯府,伯爵府的,還有餘雋,尹進彥,張懷濟還有幾個軍中的年輕將領,也是烏泱泱坐了一桌子人。
中庭外也挪過來兩株榴花,雖說不如後頭花園子裡頭多,卻也開的熱熱鬧鬧,當年老公爺盼著孫子,就讓人種了一園子榴花,是想討個石榴多子的好兆頭,如今老公爺是孫子也有了,孫女也有了,心裡那高興勁兒遮都遮不住。
老將軍看著心裡越發酸起來,吃酒的間歇,肘了老公爺一下道:「我說赫連老頭,你倒是給句痛快話兒,我那外孫子給你當孫子女婿怎麼樣?」
赫連鴻在旁邊兒正好聽了去,一口酒險些沒嗆著,心說,四皇子在皇上跟前那些話可都傳出去了,老將軍怎還有這個念頭,真怕他爹一糊塗答應下來,神色不免有些緊張。
對面的余家兄弟也聽見了,彼此看了一眼,心說,若是尹進彥把這丫頭娶回去倒省事了,兩兄弟之所以至今沒回冀州,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兒,雖說余家的買賣大,往後的事兒卻難說,若是靜茵嫁給四皇子,將來四皇子登基,余家又出來一個皇后,至少能保余家數十年內的尊榮。
本來計劃的好好,誰想半截蹦出來個張懷清,之前張懷清不過一個四品官的妹子,還好說,如今成了國公府的貴女,這身份上可比余家姑娘匹配多了,更何況,四皇子還在皇上跟前說了那番話,四皇子正妃的名頭就算跟余家無關了。
兩人正跟皇后商量著,正妃謀不得,不如謀個側妃,先把靜茵抬進四王府,國公府這兒拖著些,若靜茵能先與赫連翾產子,將來的尊卑也難說,這不過是退而求其次之計,若張懷清這兒黃了,自然更好,故此,一聽老將軍這話兒,兩人都把耳朵豎了起來。
不想,老公爺卻毫不客氣的道:「你少惦記我孫女,好容易得回的孫女,誰也甭想惦記。」
老將軍給他一句話噎住,哼了一聲道:「女大當家,還能當一輩子老姑娘不成。」
「老姑娘怎麼了,有我這個爺爺養著怕什麼?」
赫連鴻實在看不過去了,開口道:「爹,您這是說的什麼話?」
老公爺眼珠子一瞪:「什麼話?人話,總之,誰也別想打我孫女的主意。」一句話扔出來,桌子上的人多少都有些尷尬,就連張懷濟那桌的都聽見了。
張懷濟握拳在手咳嗽了兩聲,雖說老公爺這話聽起來有些好笑,卻也說明,懷清在國公府的日子過得不錯,自己也該放心了。
尹進彥臉色一暗,心裡頭明白,四皇子在御書房跪了一天一宿之後,自己這番心思就算落空了,即便聽說四皇子兩條腿險些廢了,卻仍令尹進彥羨慕非常,至少他有這個機會跪著,自己卻連資格都沒有,認真說起來,自己跟懷清也不過幾面之緣,說喜歡也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余雋瞧了尹進彥一眼,順便替自己的表兄致了一下哀,看來表哥想娶懷清,別的都好說,恐老公爺這一關難過。
正想著,忽外頭赫連府的管家跑了進來,到了老公爺跟前道:「四六兩位皇子到了。」
赫連鴻一愣,老公爺眉頭皺了起來:「他們來做什麼?」
管家心說,我哪兒知道啊,赫連鴻剛說要出去相迎,管家道:「兩位爺進來了。」說著用手一指,果然,慕容是跟慕容曦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眾人紛紛見禮,兩人到老公爺這一桌來,也不提來幹什麼就跟周圍人談笑起來,根本無視老公爺一臉的不待見。
余雋瞧著好笑,跟張懷濟道:「看來懷清以後有得煩了。」
張懷濟也不禁搖搖頭,正熱鬧著,忽蹬蹬跑進來個丫頭,到了六皇子跟前跪下道:「爺,您快去瞅瞅皇子妃,剛在水榭裡頭觀魚,卻不知怎麼掉到水裡,這會兒雖救了上來,卻見了紅,想必肚子里的胎兒保不住呢,六皇子您可要給皇子妃做主啊。」
眾人暗驚,心說,這可是皇家血脈,真有要是在赫連府有個閃失,恐連老公爺都要受些牽連,而且,這丫頭可是話裡有話兒,給皇子妃做主,莫非是影射有人故意害皇子妃的不成,聯想之前赫連清大鬧張府新宅之事,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只不過是不是真的就兩說了。
這張懷清怎麼可能在明明佔了所有優勢的前提下,還會出手害赫連清,若真這麼干,豈不傻嗎,更何況,這裡頭有不少人都深知張懷清,這丫頭在皇上跟前都能不卑不亢的侃侃而談,是何等精明之人,怎可能做出這麼蠢的事兒,這事怎麼看怎麼能像赫連清自編自演的一出好戲,目的恐怕就是為了陷害張懷清,這因愛生恨的女人,什麼蠢事干不出來啊。
赫連鴻就覺腦袋嗡一下,心說,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要去,就聽老公爺問那丫頭:「你是誰跟前伺候的?」
那丫頭忙道:「奴婢是皇子妃跟前的丫頭。」
老公爺點點頭:「皇子妃掉到水裡的時候,水榭里還有何人?」
那丫頭道:「有餘家二姑娘,還有,三小姐正巧經過,給二姑娘拉住說有句話說兒,後來皇子妃就掉水裡去了,二姑娘,說,說……」說著,不免有些猶豫。
赫連鴻急道:「再不說一頓板子打死。」
那丫頭哆嗦一下,忙道:「二姑娘說親眼瞧見三小姐推了皇子妃一把,皇子妃沒站住才栽到水裡的。」
張懷濟蹭的站起來道:「胡說八道,懷清怎會做此等背後推人的齷齪事,你簡直是信口雌黃。」
「奴,奴婢沒胡說,這是餘二姑娘親口說的,這會兒夫人跟葉府的老太君,伯爵府的老太太都在呢。」
張懷濟一張臉都漲紅了,還要說什麼,給余雋扯住,低聲道:「張大人莫急,這事兒絕不可能是懷清所為。」想到此事牽扯靜茵,不免瞧了那邊兒的二叔一眼。
靜茵自打生下來,因老太太說了句有些像當年的昭惠皇后,二叔二嬸就跟得了個活寶貝一般,捧著,寵著,到如今卻變成一個氣量狹窄,自私自利之人,在冀州有父母老太太護著,還好說,如今在京城若敢肆意妄為,豈不是給余家招禍。
再有,赫連清蠢,她跟著一塊兒摻合,豈不更蠢,以為這樣就能陷害懷清不成,實在蠢不可及。
老公爺臉色陰沉下來:「還真是熱鬧啊,既如此就都去瞧瞧,斷斷這樁公案。」
老公爺發話了,除了幾個軍中的將領,其餘人多多少少跟這三位當事人有些干係,故此呼嚕都跟了去,老將軍是純屬跟著看熱鬧去的,護國公本來就是武將出身,沒那麼多講究,直接就奔著水榭來了,。
到的時候,正聽見余靜茵指著懷清斬釘截鐵的道:「我親眼看見你在後頭推了一把,皇子妃才掉進水裡去的,便你不承認也沒用。」
懷清心說,這根本不是承不承認的事,她奇怪的即便余靜茵喜歡慕容是,也不至於就恨自己到這種程度吧,而且,這陷害的段位也太低了點兒,想必知道這水榭是自己的必經之路,兩人一早在這兒等著呢,只等自己一過來,余靜茵先以說話之名把自己叫了進來,接著趁人不備把赫連清推進了池塘里,然後反過來誣陷是自己所為。
說起來,這余家這位二姑娘還真夠毒的,一般人還真不敢下這個黑手,就憑這股子狠勁兒,余靜茵說不準真能成大事,前提是別這麼蠢。
懷清卻不著急,慢條斯理的道:「我何時說不承認了。」
上官氏道:「翾兒胡說什麼?」
余靜茵彷彿逮著了理兒:「這麼說你承認了。」
懷清卻道:「恐怕需要承認的人不是我吧。」
余靜茵道:「你什麼意思?」
懷清道:「敢問姑娘,剛二姐姐站在何處?」
余靜茵一指水榭邊兒上的觀景台:「皇子妃當時站在這兒餵魚。」
懷清點點頭:「我站在何處?」
余靜茵道:「你站在這邊兒」說著一指旁邊,懷清又點點頭:「那麼二姑娘你呢?」
余靜茵指了指後面一點兒:「我站在這兒,故此看的格外清楚。」
懷清走過去站在自己剛站的地方道:「我可是站在這兒?」
余靜茵點頭,若瑤不禁笑了起來,指著懷清站著的地方問余靜茵:「懷清站在哪兒可是夠不著皇子妃的,更別提從後頭推人下水了,除非懷清的胳膊有兩個長,或許有可能,倒是二姑娘,出事的時候,你就站在皇子妃身後,若一抬手……」
余靜茵臉色頓變,忙道:「我,我記差了,張懷清剛站的更近些。」
若瑤道:「二姑娘,這可干係皇家血脈,你這麼出爾反爾的,莫非想蓄意陷害懷清。」
余靜茵道:「你是張懷清的嫂子,自然會護著她,正是干係皇家血脈,張懷清既敢做下這樣的事兒,自然要承擔後果,誰護著也沒用。」
「靜茵,還不閉嘴。」余文釗臉色鐵青,從剛才余靜茵指認張懷清的時候,他們就到了,從頭到尾聽了滿耳朵,張懷清幾句話就把靜茵繞了進去,她自己卻還不自知,一味指認張懷清,當這裡的人都跟她一樣蠢笨不成。
余文釗不禁瞪了弟弟一眼,心說,平常寵著慣著,瞧寵出個如此蠢的丫頭來,明擺著進了別人的套里,還在哪兒沾沾自喜呢。
余靜茵給大伯呵斥了一句,心裡仍不服氣,開口道:「不止我,還有我跟前的丫頭,皇子妃的丫頭,都看著了。」
老公爺這時哼了一聲道:「都看著了?」扭頭問懷清後頭的甘草:「那麼你可看見了?」
甘草道:「奴婢看的真真兒,是二姑娘推的皇子妃,不知怎麼,轉過眼就說誣賴起我們家小姐。」
余靜茵道:「你是張懷清的丫頭自然向著她說話的。」
老公爺看向剛報信的那個丫頭,模糊認得是國公府里的,開口道:「你可知我國公府的規矩,若有一句謊話,想想你家裡的老子娘。」
那丫頭一聽頓時臉如死灰,今兒這事說起來還真是陰錯陽差,她自是知道主子記恨張懷清,在府里這些天,一直想找機會陷害,卻連面兒都見不著,好容易今兒得了機會,便在這必經的水榭之中候著。
不想沒等來張懷清,卻等來了余靜茵,余靜茵來后不久,張懷清才過來,後頭的事兒卻更出乎意料。
余靜茵張口叫懷清進來說她大哥哥有句話要捎給張懷清,等張懷清一進來,余靜茵忽伸手把主子推到了水裡,然後指著張懷清說是她推的。
懷清嫌跟著人太多啰嗦,就只帶著甘草,故此,當時水榭里除了赫連清跟前的丫頭婆子就是余靜茵的兩個使喚丫頭,哪管甘草說什麼,都順著自己的主子指認是懷清推的,此事才鬧了起來。
這丫頭之所以敢指認懷清,也是赫連清授意,不然,憑她一個小丫頭哪敢如此,卻也實在懼怕老公爺,在國公府也當了不少年差,雖說老公爺這些年不管事了,可過去的威勢也足以讓這丫頭嚇破了膽兒。
更何況,她自己一條命沒了就沒了,為了主子也算盡忠了,可家裡的老子娘,兄弟姐妹,招誰惹誰了,若是都跟著自己受了牽連,自己縱死也不能瞑目。
想到此,噗通跪在地上:「奴婢該死,是,是餘二姑娘推的主子。」
「你,你胡說……「余靜茵的聲兒都變了,剛出手的時候根本沒多想,這會兒見驚動了這麼多人,心裡也不免害怕起來,如今看來是不能誣陷懷清了,眼珠子轉了轉道:「是皇子妃自己跳進去的,因心恨張懷清,次啊叫我指認她。」
自己跳進去的?定南侯夫人呵呵笑了兩聲道:「二姑娘這話倒是轉的快啊,這麼一會兒又變了,莫非以為這是你余家不成,任你胡說八道任意誣陷他人,這裡是國公府,姑娘可知,謀害皇家血脈是什麼罪名嗎?」
余家兄弟臉色頗不好看,若是這謀害皇家血脈的罪名落到靜茵頭上,不止她,恐整個余家都要跟著受牽連,為今之計,只能把這個罪名先摘出去。
想到此,余文釗開口道:「皇子妃身懷有孕,便為了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也萬萬不會自己跳進水裡頭去吧。」
余靜茵雖說有些蠢,卻不笨,這時候也聽出了大伯的意思,忙道:「剛進來的時候,侄女暗裡給皇子妃號了號脈,從脈上瞧,皇子妃並無孕像。」
並無孕像?赫連鴻大驚,不禁看向慕容曦,慕容曦目光閃了閃,忽拍了兩下手:「倒真是一出好戲好戲啊。」看向余靜茵:「你剛可是死咬牙硬非說是懷清推的,這麼一會兒又說是皇子妃自己跳進去的,當爺如此好糊弄不成,還是說,仗著你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根本未把爺放在眼裡。」
一句話說的余家兄弟臉色大變,忙跪在地上道:「六皇子明鑒,靜茵並無此意。」說著看向慕容是,盼著他能求求情兒。
慕容是的目光卻落在懷清身上,根本沒看他們,更領會不到他們的眼色了,事實上,從過來慕容是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懷清。
這一晃有小半月不見了,當日在御書房外的話,她可還記嗎,若記得,怎自己讓可喜來了那麼多趟,她都未回一字半語,莫非都忘了不成,還是當時自己跪迷糊聽差了,她根本沒說那些話。
慕容是發現,自己越發變得患得患失起來,而且,心裡實在想念的緊,之前想她不過是放在心裡,默默的想,即使不見,光想著也覺得分外滿足,可如今他卻不滿足於默默的想,他想見她,想擁她入懷,甚至想親她,昨天夜裡自己更是做了一個夢,夢裡她那般對自己笑著,然後撲進自己懷裡,再然後……
慕容是忍不住臉有些紅,而眼前這場鬧劇,慕容是根本不在乎,赫連清,余靜茵,之於自己什麼都不是,他眼裡只有懷清,她看上去好像胖了些,臉色潤紅好看,一身水紅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顯出平常難見的幾分嫵媚來。
慕容是從來沒見她穿過這麼鮮亮的衣裳,即便過年的時候,她也大都穿淡粉的,素凈的打扮讓她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而此時的她又像旁邊不遠處那一片火紅的榴花一般,美的如此耀眼,讓他恨不能立刻擁她入懷,哪還顧得上別人。
他的目光看的懷清都有些不自在了,哪想到他如此不避人的,臉越發有些紅,索性扯過旁邊的若瑤擋在自己身前。
若瑤納悶呢,好端端的扯自己做什麼,一側頭卻不免好笑,低聲道:「虧了你二人這時候還有眉目傳情的心思。」
事情弄到如此地步,慕容是能見死不救,余雋卻不能,自己怎麼說也是余家人,能眼睜睜看著余家獲罪不成。
想了想開口道:「不如請我師傅前來給皇子妃瞧瞧,便不是喜,這般掉進水裡,也怕著了涼,及早調養方是道理。」
到了這會兒,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場的眾人大致也都差不多明白了,赫連清嫉妒懷清不是一兩天了,如今懷清又成了國公府貴女,這口氣咽不下想陷害報復,也在情理之中,而余靜茵之所以摻合此事,想來是因為四皇子慕容是,也脫不開因嫉生恨的緣由,若是深追究此事,非得把余家牽扯進來不可。
余家可不僅是皇后的娘家,跟國公府還是兒女親家呢,再說,上一代兩家格外親近,老公爺也不可能趕盡殺絕,再退一步說,多少還得瞧著四皇子跟余雋的面子。只不過,如此一來,赫連清假孕之事就瞞不住了。
赫連鴻做夢也沒想到女兒如此大膽,敢用假孕來欺瞞,這要是往大了說,就是欺君之罪,他赫連鴻就算再想護著女兒,此時也護不了了,而且,他終於看清,赫連清那天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違心之言,之所以在國公府裡頭住著不走,估摸就是想尋機會陷害翾兒,若得機會,既把自己假孕的危機解了,順便還能陷害翾兒,如此陰狠毒辣卻又蠢的沒邊兒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女兒,就連慕容鴻都不禁嘆息。
揮揮手叫管家過來道:「去請王太醫前來。」
不大會兒功夫王泰豐就來了,赫連清的假孕之事也徹底曝光,赫連清早已經嚇的沒了主意,縮在奶娘懷裡不知該怎麼辦好。
奶娘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早就勸她安生些,偏不聽,如今鬧到這樣兒,連老爺都說不出話來了,往後還不知怎麼著呢。
赫連鴻頹然看向慕容曦道:「雖是微臣之女,到底已嫁與皇家,如何發落,六皇子瞧著辦吧。」
赫連清一呆,忙喊了聲:「爹。」赫連鴻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慕容曦看著她道:「你也別說爺不顧夫妻情分,爺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回府里的佛堂,一個搬去莊子上,你自己選。」
赫連清尖聲道:「我不選,不選,憑什麼叫我選,我是皇子妃,是未來的王妃,我怎會比不過那賤丫頭……」
慕容曦忽的湊近她道:「赫連清,到此時你還沒有自知之明嗎,那麼爺可以很認真的告訴你,在爺眼裡,你連懷清的一根兒頭髮絲都比不上。」
赫連清臉色灰白:「那你為什麼娶我?為什麼?」
慕容曦苦笑道:「爺也不知道為什麼,卻,若你消停著當你的皇子妃,也還罷了,反正爺都娶了你,後悔也沒用,就這麼過一輩子,也是爺的報應,可你偏要跟懷清過不去,爺跟你說過多少回,她是爺的心尖子,這輩子都是,而你赫連清,連百花洲的柳妙娘都不如,知道為什麼呢,至少爺從柳妙娘身上,能想到當初在南陽的快活日子。」
赫連清面如死灰,終於明白從自己嫁給他那天開始,就註定了一敗塗地,頹然靠在奶娘懷裡,眼裡就如一攤死水,再也掀不起絲毫波瀾。
奶娘嘆了口氣道:「請爺顧念夫妻一場,送我跟主子去莊子上吧,哪裡清凈,主子能好生靜一靜。」
慕容曦叫人送她主僕去了莊子上,自己出來,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卻不見懷清,彷彿知道她的想法,懷濟道:「剛海公公來了皇上召懷清進宮去了。」
慕容曦一愣,暗道,父皇這時召懷清進宮是為了什麼?不止他,就連老公爺都猜不透,也就葉之春知道些根底兒,暗道,莫非皇上的舊疾犯了不成。
皇上有眩暈的舊疾,一犯起來頭眩如斗,莫說上朝,連奏章都批閱不得,不過,近些年,沒見犯舊疾了,昨兒皇上召自己進宮的時候,瞧著卻有些不對,只不過,皇上此疾連王泰豐都不知道,就怕傳出去,有些人要蠢蠢欲動,卻怎會召懷清,難道皇上對懷清信任,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亦或是因為四皇子,真讓人想不透。
想不透的不僅葉之春,懷清自己一樣納悶,好端端的宣自己進宮做什麼,道上還琢磨自己若是問海壽,他會不會告訴自己,想了想,還是決定算了,便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到了御書房外,懷清在外頭候了一會兒,海壽才出來叫她進去,卻並未進上回來的那間,而是旁邊的寢室。
因皇上一天大多時候在御書房批閱奏章,故此,御書房內單獨僻處了一間寢室,雖不如寢宮奢華寬敞,卻也舒服精緻,除了屬於天子的明黃色調,擺設上頗有些溫馨的感覺。
而此時,皇上卻躺在明黃的床帳里,這是懷清第一次見他這麼躺著,看上去倒不像九五之尊威風八面的皇上,而像一個普通的病人,沒錯,病人。
懷清一嗅到蘇合香的味道,就知道皇上一定是病了,據懷清所知,皇上宮裡一直燃的都是龍延香,若不是病中,絕無可能用別的。
大概聽到她的腳步聲,帳子里傳來有些虛弱的聲音:「過來給朕瞧瞧脈,這眩暈症有幾年不犯了,不知今年怎麼回事兒?」
海壽忙過去攏起床帳,懷清跪在龍床前,給皇上號脈,半晌兒離手,對上皇上的目光,即使如此虛弱,目光依然犀利,彷彿要看進懷清的心裡一般:「朕的脈象如何?」
懷清略沉吟道:「左寸細弱伴右寸沉細,起病之初,皇上可是覺得頸間處酸疼嗎?」皇上點點頭:「是覺頸間疼了幾日,沒當什麼事兒,前幾日偶感風寒,便勾起了眩暈的舊疾。」
懷清道:「恐皇上不止眩暈,還有腰膝酸軟下肢無力的癥狀吧。」
這還是皇上頭一次讓這丫頭給自己瞧病,不得不說,這丫頭的醫術的確不同凡響,只瞧了脈就能把自己的癥狀說的如此準確,從自己登基到現在,除了當年的蘇毓敏,這丫頭是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