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懷清琢磨著怎麼說服那個固執的男人,最後決定還是以柔克剛,畢竟,慕容是最吃這一套。這兩日,慕容是總是很晚才回寢宮,也不知是為了跟自己賭氣,還是真的政務繁忙,既然他不回來,就只有自己過去了。
這天,剛至掌燈時分,懷清便出寢宮去了前頭御書房,還沒到跟前呢,可喜遠遠就瞧見了,忙顛顛的跑過來道:「主子怎麼這會兒過來了?雖說日頭落了下去,可還有些餘熱呢,主子有什麼事叫人招呼奴才一聲就成了,哪還用您親自跑一趟。」眼尖的瞧見銀翹手裡的食盒,忙伸手接了過來。
懷清問:「皇上可吃了晚上飯?」
本來宮裡是兩餐的,就是早上跟晌午,晚上這頓直接用點心宵夜代替,懷清可不習慣,在王府的時候,就改成了三頓,進了宮也照著懷清的規矩。
懷清是掐著點兒過來的,自然知道慕容是還沒吃飯,不過是象徵性的問一句,可喜自然知道,忙道:「還沒呢,這幾日萬歲爺脾胃不大好,晚上飯都沒怎麼用,只夜裡用些小點心。」
懷清點點頭,邁腳往裡頭,可喜提著食盒在後頭跟著,懷清進去的時候,慕容是正伏案批閱奏章,案頭點著一盞犀角燈,燈光下的他雖雙眉緊皺,籠在燈影里的輪廓,卻仍顯得比平常柔和了許多。
自己進來,他沒抬頭,懷清接過小太監手裡的茶,換了他桌上的冷茶,他仍沒反應,可喜剛想提醒萬歲爺,懷清抬手止住,示意他出去,自己側著身子坐在他對面的炕邊兒上。
兩位主子冷戰了這些天,可喜自然知道,如今主子娘娘來了,估摸就該過去了,這兒也用不著自己伺候了,揮揮手遣了屋裡的人下去,出去還不忘把外頭的門帶上,畢竟兩位主子這一好了,不定又得折騰,跟前有人不妥。
懷清略打量了一遭御書房,當初太上皇在的時候,自己倒是經常來這兒給太上皇請脈,亦或是,陪著太上皇下棋,故此,對這裡異常熟悉,相比之下,如今倒來的少了。
慕容是登基之後,雖說大臣們上奏說,新帝登基該修葺宮殿,卻給慕容是駁了回去,故此,如今宮裡跟太上皇在的時候毫無二致,區別也只是換了新主人,就連這御書房的布置都跟那時差不多。
若說不同之處嗎,唯有多寶架上的擺件兒,懷清記得太上皇的時候,這上頭擺著都是些瓷器,如今卻是石頭。
懷清仔細瞧了瞧,大多是從松濤苑移過來的,忽瞧見那塊雞血石,彷彿跟過去不大一樣了,不禁走過去仔細瞧。
還沒瞧出哪兒不去一樣,忽聽慕容是道:「瞧什麼呢?」
懷清側頭道:「這是當年那塊雞血石嗎?怎瞧著有些不像。」
慕容是走過來,伸手摸了摸雞血石的紋路道:「你當年送來的時候,沒想到雕什麼,就這麼擱著了。」
懷清愣了愣,才發現之所以不一樣,是因為雕了一半,故此才不像原來,只不過,這雕的什麼啊?
懷清仔細瞧了又瞧,卻無論如何也瞧不出來,雞血石雕刻也不拘圖樣,有雕人物花鳥的,也有雕山水叢林的,更有雕喜鵲登枝,五福捧壽這樣寓意吉祥的,可慕容是這個瞧著都不像。
想著,便道:「你雕的什麼?」
慕容是目光閃了閃道:「等雕好了你就知道了。」
懷清瞧了眼他案頭堆的老高的奏摺,不禁道:「政務如此繁忙,你還有這閑工夫啊?」
慕容是:「抽空還是有的。」
懷清不贊同的道:「太上皇常年伏案,落下個肩頸疼的毛病,如今可還沒去根兒呢。」
慕容是目光一柔:「你不早交代了可喜,半個時辰就把我叫起來,出去走一圈嗎,我雖記不住,可喜卻記的真真兒。」
懷清道:「我是為了你好,你這話叫人聽了去,還只當我為難你呢。」說著,過去拿那邊兒的提盒,手剛碰到提盒,就給他接了過去:「你如今身子重,仔細著莫使力。」
懷清道:「哪就如此嬌氣了,再說,這也不是頭一胎。」
慕容是道:「不是頭一胎也需小心著才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懷清說不過他,一沾自己,這男人總是有些草木皆兵,打開食盒,慕容是一見裡頭的東西,不禁愣了愣,裡頭是兩碗炸醬麵,大概是今兒熱的緣故,青花福壽麵碗底下用冰鎮著,一股子沁涼之氣撲面而來,頓時就驅散了些許燥意。
麵條擀的極均勻,上頭舀了一勺紅亮的炸醬,旁邊兒是細細的白菜絲兒,還沒吃到嘴呢,就有股子撲鼻的香味兒,叫人脾胃大開,尤其,這個熟悉的味道慕容是甚為懷念,一聞就知道是懷清親自下廚做的。
近些年,懷清已經極少下廚,四王府的廚子手藝頗好,所以,她乾脆就不獻醜了,後來進了宮,御膳房的廚子更是頂級國宴的御廚,做的菜精益求精,色香味形,樣樣俱全,懷清這點兒手藝,根本不值一提。
再說,自己如今好歹是皇后,就算沒架子,也得替下頭的人考慮考慮,皇後天天往廚房裡頭鑽,叫下頭的人怎麼想,這體面還是要顧的,今兒這兩碗炸醬麵,還是在小廚房裡頭做的呢,就怕自己一跑到御膳房,驚動太多人就不好了。
因太多年不做這個,懷清心裡還有些莫名緊張,怕做的不是味兒了,記得當年慕容是相當喜歡呢,就不知過了這麼多年,是不是口味也跟著變了。
把兩碗面拿到桌上,遞給他筷子道:「有些年不做了,不知還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嘗嘗,若不好,我明兒再做。」
慕容是瞧了她半晌兒,挑著面吃了起來,吃完了他自己那碗,又把懷清的撥了半碗過去,才撂了筷,問她:「這時候哪來的白菜?」
懷清笑道:「我哥愛吃這個,嫂子就叫人在府里的冰窖裡頭存了些,預備著我哥吃的時候,拿出來當拌面的菜碼,這醬也是我嫂子叫人做的,頗地道,我就要了一些過來。」
說著,暗暗度他的臉色和緩,開始斟酌言辭,還沒等她開口呢,慕容是嘆了口氣道:「不是我不讓你去,你如今的身子,哪裡禁得住長途跋涉,蜀地不比別處,這一路大多是山道,你叫我怎麼能放心?」
懷清見他主動提起來,便知有餘地,過去坐到他旁邊道:「你擔心我,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雖然道兒有些遠,可以走慢些,車裡弄的舒服些,想也無事。」
見他仍皺著眉頭,遂抬手把他的眉心撫平道:「別皺眉了,我答應你,一定會萬分謹慎,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見他仍不說話,身子靠進他懷裡道:「說句心裡話,我也不想去呢,恪兒在太學裡頭忙於學業,樂兒那丫頭在江南樂不思蜀,叫了幾次都不回來,這宮裡雖大,卻只有你我,若我再走了,就剩下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這也是當年我不想跟你們有牽扯的原因,我不想嫁進皇家,因為,作為皇家人背負的責任太大,我想過那種最普通的百姓生活,夫妻兒女,一家子親親熱熱的在一起過小日子,可我嫁了你,你是大燕的皇帝,我是大燕的皇后,你常說,為君者要時刻想著天下百姓的疾苦,要以天下樂而樂,百姓憂而憂,方對得住一個君字,黃河水患若不治,便今年決的口子小,受災的百姓不多,明年呢,後年呢,總歸要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才是,而馮子京或許是唯一能治住水患的人。」
說著,頓了頓:「便不因為這個,飛江堰使得蜀地百姓再不被旱澇災害所苦,如今蜀地的千里沃野得以灌溉,也皆因飛江堰,馮子京對我大燕有不世之功,如今他病了,於情於理我都該去瞧瞧的。」
慕容是道:「朕已經叫曾思正去了。」
懷清搖搖頭:「馮子京這是舊症,當年在南陽的時候便是我出手治的,曾思正去了也沒用,再有,我是皇后,馮子京是國之棟樑,我大燕的功臣,如今病重,若是我這個皇后親自過去給他瞧病,他心裡自然會萬分感激,跟曾思正去怎麼一樣,另外,別的大臣見了,更會對皇上從心裡臣服,太上皇常說,叫臣子跪下磕頭容易,想讓他們從心裡頭臣服卻難,如今你剛登基,正該想著如何收服臣子之心,如今天賜這個機會,豈不正好。」
慕容道:「你不知,馮子京的病已不可治,恐你長途跋涉去了也無用,倒連累你受這一路的罪,若真有個閃失,叫我……」話沒說完,就被懷清伸手捂住嘴:「不許胡說八道,我不會有事的,我保證,而且,便不能治,我也該去瞧瞧,能治了最好,若果真不能治,我去了也能彰顯朝廷對功臣的看重,再有,馮子京是個有始有終的人,飛江堰尚未完工,他這一病,估摸早已想好了後繼之人,我這趟去必然不會空手而回。」
慕容是攬著她道:「你這丫頭,就知道我拿你沒法子是不是。」
懷清一聽就知道他應了,心裡一喜,湊到他臉上親了一個:「我知道是你讓著我呢。」
慕容是見她眉眼彎彎,一雙靈動的眸子水光氤氳,心裡不禁一盪,湊到她耳邊道:「幾天了?」
懷清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這幾天冷戰,雖說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卻沒什麼交流,更不會像以前那般,纏著自己沒完沒了。
懷清發現,這麼多年過來,自己已經適應了他對那種事的熱衷,忽一下不碰自己了,心裡竟有些想,既然她也想,還矯情什麼,伸出三顆纖白的青蔥玉指:「三天了。」
慕容是忍不住笑了一聲:「三天可不止,你這一走少說也要一個月,這一個月零三天,你想想怎麼補償為夫。」
懷清眨了眨眼,低聲道:「要不,先欠著,等我回來加倍償還如何?」
慕容是道:「那今兒你償些利息……」說著,手已經鑽進了她的衣裳里,如今天熱,懷清又胖了些,更是怕熱,哪耐煩穿裡外三層呢,反正也不出去,穿的格外輕薄,下頭更是只有一層薄薄的紗裙。
她這個裙子,別瞧看著尋常,卻是極難得香雲紗,順滑,輕薄,夏天穿著最是涼快,懷清夏天的裙子多是這種材質的,本來裡頭該套綢褲,懷清怕熱,就裹了一條單裙,這會兒卻便宜了慕容是……
慕容是的手順著纖細的腰身靈巧非常的鑽了進去,逐漸往下,輕車熟路的落在那方寸之地,輕挑慢捻,手法極為純熟……
懷清想反抗都反抗不得,因給他攏在懷裡,此時早化成了一攤水兒,任他的手指在身上肆虐,挑動起那絲絲縷縷的情,潮,一開始如一彎清溪潺潺,后逐漸匯聚成河,河水呼嘯而來,忽一個巨浪將她沒頂……
終於落到岸上,卻忽聽耳邊傳來他的聲音:「清兒這麼早就棄械投降可不成,今兒才開始呢……」聲音有些黯啞,帶著明顯的緊繃,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鼓噪如萬馬奔騰,而自己……
懷清低頭看去,香雲紗裙堆在腰間,衫子的前襟也已敞開,裡頭蔥綠兒的肚兜早不知去向,就這麼靠在他懷裡,渾身軟的彷彿所有筋骨都被抽了去,似一攤軟泥,任他予取予求……
過後在去蜀地的路上,懷清想起今兒這檔子事兒,都臉紅的不行,要知道,那可是御書房,皇上處理朝政,召見大臣的地兒,自己跟他如此荒唐,太丟臉了……
而此時意猶未盡的慕容是,卻在琢磨,這換個地兒的感覺實在太妙,以後可以考慮勤換換,至於何處?
這天正是大朝會,慕容是端坐在大殿正中,最上頭的九龍御座上,聽著下頭大臣奏報,腦子裡卻想著,自己屁股下頭的這個御座挺寬的,只不過有些硬,若跪在上頭,恐怕膝蓋要受苦……
這天下了朝,可喜就接著一個莫名其妙的聖命,叫他把大殿上的九龍御座的墊子給換了,要換厚的,換軟的,跪在上頭不疼的……
可喜就納悶啊,那九龍御座也就萬歲爺能坐吧,就算是跪,也沒人敢跪那上頭啊,不過萬歲爺吩咐了,可喜也只能照做,好在萬歲爺說了,這事兒不急,年前辦好就成。
可喜一腦袋問號的去了,慕容是卻開始掰著手指數日子,如今六月,懷清的肚子五個月了,入冬孩子生下來,養一個月,臘月里怎麼也成了。
想著這些,不僅開始後悔,真不該讓清兒懷這個孩子,如果不是有了身孕,這會兒還不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御書房之後,慕容是就跟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似的,腦子裡的念頭千奇百怪,估摸下頭的大臣死也不會想到,上頭九龍御座上面癱著一張千年寒冰臉的皇上,心裡想的都是這些不要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