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種半人類，就是雜種

在眼罩被摘下的瞬間，修狄看著顏非突然長出的尖牙和手刃，一陣再熟悉不過的氣味被他捕捉到…

是……妖啊。

「……怎麼會。」

他活了上千年，第一次見到像顏非這種存在，不…不是這種存在，是這種成熟的存在。

之前也不是沒有人和妖物結合，但往往他們的子嗣不是在未生出時便死在母體中，就是出生后活不過一月便夭折。

修狄之前也見過那種半人類的嬰兒。

明明是人類的形態，卻有著獸類的耳朵和尾巴，軟軟的，小小的，很可愛，異於人類的豎瞳，也帶著孩童的一派天真和無暇，滿滿都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可惜，這個他們所期待的世界，終究還是不歡迎他們的…

顏非勾起嘴角輕嘲道：「我師父說她也是第一次看見像我這樣的半人類能活這麼久。」

似乎是被打開了的匣子…面對著這個雖然強到讓人害怕，心思卻像小孩子一樣單純的豹神，很多埋藏在心底的事似乎都想一股腦的傾倒出來，不善言語的他無疑是一個最好的傾聽者。

「小時候，不知道怎麼收起突然冒出的耳朵和尾巴…每次出去后總是一身傷回來。」

「次數多了之後就發現總是有人偷偷跟在我後面。」

「然後我的……父母，就會不停的搬家。」

「最後，我被丟下了，接著就遇見了師父。」

修狄看著面前神色如常的顏非，明明還是那副淡然的表情，毫無起伏的語調，彷彿說的是一個與她毫不相管的人，自己卻在她的眸中清晰的捕捉到了悲涼。

……在…難過嗎？

「真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會突然停止呼吸。」

……別難過了。

「不過…那樣也不錯，像我這種，不是人類，又不是妖物的…東西，就是……雜種啊。」顏非輕笑著低低說道。

作為一隻野獸，修狄總是能不受表面的影響，清楚的捕捉到最深的情感。

顏非現在雖然臉上帶了笑，但是在修狄眼中，她就是在哭的模樣。

「……不。」

明明有很多可以安慰她的話，修狄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說，只能有些無措的喃喃道。

「你…不是雜種，你很強。」

原諒他想遍了所有可以說的話……也只找到這麼一句…

顏非抬起眼瞼直視著他，原本在上方一直一直看著她的血紅色眼睛…卻不自在的…轉開了…

修狄僵硬的說：「……別看我，你會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他紅色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修狄這種…可以稱做自卑的情緒，莫名刺痛了顏非，透過他，她彷彿看見了以前被排斥的自己。

那個幼小的、孤獨的、也是那樣以為所有人都會排斥她這個雜種的自己。

若是當時有人給她一點安慰，是不是幼小的她就不會總是驚慌不安的哭泣？

若是當時有人給她一個微笑，幼小的她眼中的世界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充滿惡意？

若是當時有人給她一個擁抱，幼小的她是不是就會以為自己是被愛著的？

想起那些，不知為何眼睛有些濕潤。

於是顏非輕輕搖頭：「不，謝謝你，謝謝你的眼睛，它能看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