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車禍
三天後,上午十點,景山陵園。
陳宗縵站在一處墓碑前,手裡捧著一束金黃色的鬱金香,輕輕的放在地上。
金黃色的鬱金香,高雅,珍貴,象徵著神聖,幸福與勝利,是祝清最喜歡的花。
「媽。」陳宗縵看著照片上那個年輕的女子,眼眶有點濕潤,「您在下面安心吧,我已經把殺您的兇手找了出來,她也得到了應有的教訓。」
她上前一步,輕輕撫摸著那塊石碑,目光溫和:「媽,原諒我這麼長時間都沒來看您,是女兒不孝順,過了這麼多年才發現您當年去世的秘密。」
「您應該已經見過我爸了吧。」她盯著那張照片,彷彿祝清就站在她面前一樣,「您不要怪他,也不要老跟他吵架,你們好不容易才能相見,可能是上天賜給你們再一次的緣分吧。」
「還有舅舅。」陳宗縵的眼前彷彿又閃過祝晨趴在雪地中的畫面,她一瞬間有些失神,「舅舅他.....在你死後,過得十分不容易......」
提到祝晨,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日子。
「媽,我真的很想你......」她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聲音有些悲涼,「您知道嗎,女兒之前進了精神病院。」
陳宗縵吸吸鼻子:「小的時候,你護著我,長大以後,爸他什麼事都為我想的周到,但是真的到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您一定不知道吧,有幾次我都在想,如果我當時意志不堅定一點,可能現在我們一家三口已經在地下團聚了。」她輕輕一笑。
「不過您放心。」她抬手擦去自己臉頰的淚水,「我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重新生活的動力,如果您想見我,可能要再多等幾十年了。」
她破涕為笑,轉身看向自己身後的江桁。
恰好江桁這個時候也抬頭看向她。兩個人只要一個眼神,默契自然而然的在兩人之間流動,什麼也不必多說。
他懂她的心情,她也明白他的情緒。
「媽,這是您女婿。」陳宗縵牽過江桁的手,兩個人並排著站在墓碑面前,向祝清鄭重的介紹著。
江桁嚴肅的向著墓碑上的女人深深鞠了一個躬。
「您好,我是江桁,初次見面。」江桁聲音甚至緊張的有點顫抖。他的兩隻手交握在身前,感覺墓碑上的女子真的是在看著他。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
「聽,媽媽很喜歡你呢!」陳宗縵嘴角上揚,開心的對江桁說道。
江桁聞言,嚴肅的再次鞠躬,眼神中滿滿的都是真誠:「謝謝岳母大人。」
陳宗縵失笑。
「對了。」陳宗縵轉頭再次看向墓碑,「媽,前一陣子我們去看過外婆了,她現在過得很好,你不要擔心。」
母親臨走之前,除了她和父親,最牽挂的人莫過於外婆。
樹葉再一次沙沙作響,陳宗縵一時間恍惚中,竟然真的認為那是母親在對自己說話了。
她低頭看向母親的笑容,那多年未見的笑容,跟自己很像。不,應該說是,自己跟母親很像。
她再次彎腰。
「我爸爸的墓就在那邊,我們等下一塊去吧。」陳宗縵起身,深吸一口氣,指指另一個方向——陳慶民的碑並不是她立的,而是江婉之母女。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的,竟然和她母親的墓安排在了一個院子中。
這可能就是天意吧。
陳宗縵和江桁向前走了十幾米左右,就看到了陳慶民的墓碑。
面對陳慶民,陳宗縵的情緒頗為複雜。
站了半響,她都一聲不吭。
面前的男人的照片是他去世前不久照的,和陳宗縵記憶中的父親毫無二致,這是陳慶民去世以來,她第一次來看他。
她不知道該對父親說些什麼。
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男人,不管生前做了什麼,現在都已經再也見不到了。似乎有再多的埋怨,再多的委屈,都在那張黑白照面前煙消雲散。
她已經不想知道父親是否背叛了母親,也不想知道他是否真心愛過江婉之。千帆過盡,也只是一抔黃土。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深深彎腰,然後定格。
良久才起身。
「我們走吧。」她轉身,這樣對江桁說道。
風吹亂了她的髮絲,遮住了她的表情。
「先去車上等我。」江桁走過來,伸手替她理好飛舞在空中的頭髮,「我還有幾句話,想對你父親說。」
陳宗縵點點頭。
畢竟兩個人也算是忘年交。
江桁目送陳宗縵的背影上了車,這才轉過頭,看著黑白照片上的陳慶民。
然後,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您,把陳宗縵送到了我身邊。
對陳宗縵來說,您可能不是一個很稱職的父親,但對我來說,您卻送給了我生命中最燦爛的部分。
命運送來的這段緣分,我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珍惜著,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我將給她我的所有,就像我當初對您承諾的那樣。
然後起身,轉頭向車上走去,再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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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好是安格斯出院的日子,陳宗縵知道這件事以後,就主動把送他彙集的活兒攬了下來。
江桁是司機,兩個人從墓地出來后,就開車直奔醫院。
為了保護安格斯,警隊在他醒來的那一天就把他轉去了一家私人醫院休養,只是再私人的醫院畢竟也是人來人往,還是回家比較妥當。
江桁的車在醫院門口剛剛停住,就看到小商和安格斯從醫院門口走出來。
為了遮他那一頭耀眼的紅髮,安格斯戴了帽子和墨鏡,小商也打扮的像個小男生,兩個人走在一起倒像是大明星與小助理的感覺。
看到這一幕,陳宗縵的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個想法——或許,安格斯和小商有可能......算了算了,她搖搖頭,自己還是不做這個媒了。
先不說安格斯是不是曾經喜歡自己,別人的姻緣還是別人自己來操心吧,自己多嘴反倒可能多事。
「江醫生,好久不見。」拉開車門,安格斯隔著墨鏡和江桁對了個眼神。
江桁點點頭:「恭喜你出院。」
「哎,我說你幹嘛急著出院啊。」陳宗縵皺著眉頭回頭看著他依舊很蒼白的臉色,「你才醒過來幾天啊,這樣走來走去的真的沒問題?」
安格斯沒說話,倒是身邊的小商笑的沒心沒肺:「哎呀沒事的,槍傷和別的傷不一樣,只要醒過來基本就沒什麼事了,只要不做劇烈運動,飲食上注意一些,好的雖然慢,但是卻不怎麼影響日常生活。」
陳宗縵點點頭,眼神不自覺的在安格斯和小商兩個人之間轉來轉去。
嘖嘖,怎麼看怎麼像是會發生姦情的一對啊。
像是看穿了陳宗縵的想法,安格斯摘下自己的墨鏡,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對上了陳宗縵的,把她嚇了一跳。
那眼神好像在說:「少管閑事。」
陳宗縵訕訕一笑,轉過身去坐好。
車裡一時間氣氛沉寂了下來。
半響,坐在駕駛座上的江桁突然臉色一變,平靜的說道:「壞了。」
「怎麼了?」陳宗縵隨意的問道,還以為他是忘了什麼事。
江桁一邊操縱著汽車闖了個紅燈,一邊不停地更換著檔位,表情有些凝重。
安格斯坐在後面,發現江桁的動作有些怪異,眉頭皺了皺,臉上瞬間結了一層冰。
「剎車失靈。」江桁又闖了一個紅燈。
「什麼!」陳宗縵不小心驚呼出聲,「怎麼會這樣!」她轉頭看向街邊倒退的風景,感覺到越來越快的車速,心臟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
「現在不是想原因的時候。」在這樣的情況下,江桁依舊是一邊冷靜的操縱著汽車,一邊對身後的人說道,「現在的情況,這輛車堅持不了多久了,只能跳車。」
安格斯贊同:「前面那條路正在修路,車不多。」
江桁立刻會意:「一會兒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開車門跳下去。」
兩個本應是情敵的男人,在這一刻有了完美的默契。
陳宗縵和小商兩個人緊緊抓著門把手,聽到耳邊「咔噠」一聲,是門鎖打開了。
即使實在車裡面,也能感受到現在的車速是有多麼的快。
江桁單手操控著方向盤,冷靜的說道:「一會兒下去的時候,一定要抱著頭打滾,不要猶豫,知道嗎!」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是看著前方,他的另一隻手,伸過去搭在陳宗縵的手背上,重重的握了一下。
什麼都不用說。
陳宗縵腦子裡一片空白,耳邊就聽著江桁那邊傳來的倒數聲:「三,二,,一!」
四扇車門同時打開,四個人同時從飛快的車上跳下。
陳宗縵在原本設想好的動作在開門的一瞬間全都化成了空。飛奔的氣流把她一下子卷下了車,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重重的在地面上摩擦,然後身體不受控制的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最後停了下來。
另一邊,江桁是第一個站起來的。
他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飛奔到陳宗縵那裡,從地上把她翻起來,她的雙眼緊閉——忽略了側臉上那觸目驚心的一大片擦傷,他慌亂的探向她的大動脈。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心臟似乎在一瞬間停止跳動——指尖下面傳來了急速且有力的心跳。
還好,還好。
江桁長舒一口氣,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自己的腿竟然軟了。他苦笑。
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陳宗縵的眼睛就微微的睜開。
臉頰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她想抬手去摸,卻被身邊的江桁伸手制止:「先不要動。」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陳宗縵立刻坐了起來,緊緊的擁抱住了身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