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番外三天一生水(三)
道士被人簇擁著,上了二樓廂房,門從裡面打開,有人將他一把推進去,再回頭的時候,那木門已然嚴絲合縫,任憑道士如何推拉試探,依舊巋然不動。幾乎一眨眼的工夫,它竟被鎖得死死的,而且半點聲響都沒有,道士不禁蹙了眉,默然不語。
轉身往房內走去,隔著一道屏風,他已經望見床上的人影。
這人坐在床頭,白紗遮面,抬頭來望年輕道士的時候,那一記奪人魂魄的青眼,讓道士心神俱震。
他站起身,迎著道士走過來,垂下眼睛,失了眸光的注目,道士才覺得自在一些。
「蓮公子,別來無恙。」
來人卻笑了起來:
「無恙,只是晨昏如梭,我等的明明是個和尚,轉眼卻成了道士。」
「以天為被,地為席,四海為家,做和尚或者道士,又有什麼區別?」
蓮公子手伸過來,摸索著一邊解道士的衣襟扣子,一邊問他:
「你看,我跟從前可有差別?」
道士仔細看了,不知這三年,又生了什麼變故,他的身形樣貌介於少年平安與青年蓮花生之間,有種近乎青澀的美,一頭銀髮倒是未變。
道士不開口,蓮公子一雙眼睇著他,微微抬手,指尖撫摸著他的唇瓣,十足輕佻的模樣:
「難道我快死了,你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道士終於開了口,雲淡風輕道:
「快死的人,不會有興緻將那樣物件分與眾人看。」
蓮公子止了笑,忽然湊到他耳邊道:
「你知道我從來不喜歡分享,看過的人,只有死。」
道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氣定神閑道:
「我只知道你年紀容顏都變了,卻不想連心智也不似從前。」
這句話剛一說完,道士的嘴就被堵住了,對方咬破了他的唇舌,口中的血腥味道漸漸漾開。
「你不是一向要我高抬貴手,怎麼這次卻還要激我。」說話的時候,唇貼著唇,手掌已不覺從衣袍里鑽進去,撫上道士的後背,沿著脊椎緩緩行進。
話是苛責的,語氣卻親昵。
道士十分受用,被蓮推了一把,順勢半倚半躺在床邊,望著伏在他身上的人,眼神有些迷離:
「你對我,是下藥了罷?」
「沒有。你我共生,情之所鍾,無葯可解。」
道士便閉上了眼,伸手去夠髮髻上的玉簪子,一頭青絲逐漸散落在蓮的手臂上,簪子尖頭卻對準了他的脖頸,猝不及防間,只聽他問:
「數十位道教高人內丹被奪,可是你所為?」
蓮笑了笑,一抹異色從眼底閃爍而過,年輕道士只覺得那瞳仁里,承載了一整個他,接著便聽對方認真道:
「你心下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么?」
道士只覺得那勾魂奪魄的一雙眼,此刻竟灰濛濛的,有些失了色,神采全無,忍不住道:
「我……」
「你覺得自然是我,練就《驚和經》之人,按理會日漸衰老,油盡燈枯而死。我如今,非但毫髮無傷,反而愈發年輕,必定是走了邪魔外道的野路數,而道教高人內丹被奪,又是一個契機,教你更加深信不疑。」
「還有多少人?」
「你肯做最後一個么?」
年輕道士低頭不語,半晌耳語道:
「可以。」
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除了一絲苦澀之外,竟還帶了些無可奈何的溺愛:
「不錯,你現在是修道之人了。」
年輕道士如同一件神聖的祭品,和衣仰躺在床上,蓮側卧在他身邊,一手撐頭,一手緩緩解他衣襟。
窗外一輪皎潔的月,遙遙相對,月還是當年的明月。只不過斗轉星移,草木成灰,心境都有些不同了。
年輕道士發現,時光流逝,蓮已經被磨得沒了脾氣,手法動作語調,皆是溫柔。
他望著伏在自己身體上方的蓮,心道,明明容貌身形都變年輕了,卻少了些從前那樣的戾氣,不知他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
蓮撫摸他的脖頸,風餐露宿叫身下的人愈發粗糙,但觸感真實,他擁住年輕道士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肩頸中,心道,這三年,如行屍走肉,不值一提,我只不過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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