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來入夢
要不要去趟青丘.成了炅鋆落最近萬分糾結的問題.
那天晚些時候.她在胡說的陪同下終於進得特殊病房探視樂楓.
王容奇始終陪在樂楓床側.面色暗淡.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約莫是擔心小悲.多日未曾休息好.她一見炅鋆落.便忍不住合身撲上.險些將炅鋆落撲倒.幸好有隱身的胡說在她背後扶了一把.兩人才不至於一齊摔倒.
樂楓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面容祥和、呼吸平穩.就似睡著了一般.唯有那略顯消瘦、無甚血色的臉龐.悄悄泄露了他重傷昏迷不醒的訊息.
以人類醫學的判定.他所受的傷已將其置於永久昏迷也就是植物人的臨界點.只是他特殊的體質和非人界奇花異草靈藥的存在.讓非常協會的醫師診斷為80%的蘇醒幾率.但這蘇醒.卻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足以削弱僅靠營養液維持機能的樂楓的能力.而且對於夏少來說.這時間.也太久了.久到他和玲瓏都等不起.
一個月前.苗疆蠱王仙逝.非常協會派出獵奇前往弔唁.並結交新任蠱王.同時也欲求兩株苗**產的稀世之花..踟躕.不料.花未尋得.副隊長卻遭毒殺.屍體被發現時唯有玲瓏在場.且驗出的毒恰是玲瓏隨身所攜之物可制.其後.獵奇又在玲瓏身上搜得前任蠱王所佩的絕品踟躕.令玲瓏百口莫辯.因此案牽涉多方利益.波及重大.夏少和樂楓聞訊后連夜趕赴苗疆徹查.及至七夕.案件尚在雲里霧裡.夏少因故暫回金匱.誰知就在這期間.樂楓遇險.重傷昏迷.
可見.樂楓的受傷極有可能是由於他發現了重要線索.因此.他的蘇醒便至關重要.為防兇手滅口.他病房的警備如此森嚴也就可以理解了.
炅鋆落從胡說口中聽聞此等變故.對夏少多少添了點體諒.百解已被協會看管.玲瓏又被困在苗疆.如今樂楓重傷住院.夏少真真成了無兵之將.凡事都需孤身作戰.連事務所都顯得前途未卜起來.所以.說來說去.她被事務所解僱一事.還是得怨她自身太弱.不會法術不會打架.面對非人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什麼忙都幫不上.也難怪夏少不理她.多事之秋.他委實沒有更多的精力來照拂她了.想到這一層.炅鋆落不由得沮喪起來.
好在.胡說提供了讓樂楓快速醒來的法子.更好在.這個法子她使得上勁.不過她自然不會告訴奇奇.她需要親入青丘取喚魂草.否則以奇奇的性子.一定會想方設法跟她去的.
可青丘.哪裡是她一個普通人類能去的地方.即便是擁有陰陽眼的炅鋆落.也已經猶豫多日.
青丘是最古老的妖之國度.也是現存唯一一個全國皆妖的國家.千年來.青丘始終以九尾銀狐為王.一王之外.設有長老院.分別由玄、金、赤、白四大天狐家族共同掌權.與白姬有親緣關係的白長老.即是其中白族之長.
俗話說：人妖殊途.自古以來.妖與人之間發生過數不清的情殤糾葛甚至戰亂.兩族之間不知積下了多少深仇血債.所以妖族大多是不喜歡人類的.他們的領土.自然也不歡迎異族的進入.因此.身為一名人類.要去妖族的國度.即使有胡說的回護.也依然是一場冒險.
對此.炅鋆落很想問一問夏少的意見.至少跟他交代一聲.可是..可是那傢伙的手機竟然一直不在服務區.當第十遍「您好.您撥打的手機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響起的時候.炅鋆落氣得簡直有砸手機的衝動..如果砸手機能砸出夏少而不是砸掉一隻腎的話.當然.結果是她只好用哀怨的嘆氣來替代賣腎.一邊揣度她下午讓鳳四帶給百解的口信不知帶到了沒有.
就這麼思前想後.炅鋆落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憂慮過甚.朦朧中她居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小炅.」
謝天謝地佛祖保佑阿門.炅鋆落忍不住在心裡作揖合拜划十字.自從陳楚生案件后（見前文《車下的亡靈》）.算命的終於不再見外的稱呼她「炅小姐」了.雖然這「小炅」的稱呼也親密不到哪裡去.但有進步.就是好的.算命的素來不愛與人親近.一張棺材臉能不對她板著.能與她朋友相交.炅鋆落就已經很滿意了.
黑暗中.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團煙霧憑空而生.由淡變濃.逐漸凝聚成人形.正是百解的樣貌.
「算命的.」炅鋆落驚喜的跳起來.一步竄到他眼前.他還是穿著那件青布長袍.只是臉上多了一條烏漆墨黑的眼罩.她繞著他轉了兩圈.抓著他的手臂.唯恐他如來時的煙霧一般.驟然消散.「你好么.協會有沒有把你怎麼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把喜不自禁的炅鋆落拉回他面前站好.簡言道：「我很好.他們沒把我怎樣.只是在古副會長回來前我不能離開獵奇指定的屋舍.」
「哈啊.這不是軟禁嘛.」炅鋆落不滿的嘟嘴.百解卻瞭然的微笑：「我的能力太過危險.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和所長一樣.知曉了內情還能直面我的詛咒之瞳的.」
「好吧.」炅鋆落無奈的攤攤手.追問道.「夏少去看過你沒有.你知道他最近在哪么.我聯絡不上他.」
「我不知道.不過他做事自有打算.你不必擔心.倒是你.」百解不容她再東拉西扯下去.認真嚴肅的對她道.「鳳四說.你要去青丘.小炅.你真的要去青丘嗎.你要離開我們嗎.」
離開.好奇怪的用詞.炅鋆落眨眨眼.她就是去一趟青丘而已.取到喚魂草就會回來.沒有要說到「離開」那麼嚴重吧.不過現在不是糾結用詞的時候.炅鋆落惆悵的答道：「小悲不醒.線索中斷.玲瓏那裡拖不了吧.」
百解聞言.驚訝之色一閃而過.他抿了抿嘴.皺眉問道：「你怎麼會知道苗疆的事.夏絕不會告訴你的.」
「切.你們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了嗎.」炅鋆落白眼一翻.顯然對他們的隱瞞十分不滿.「那麼大的事.你們誰都不告訴我.有沒有把我當同伴啊.所里的事居然還要一個外人..胡說跟我講.你們一個個守口如瓶.像給我罩了個金鐘罩似的……」
金鐘罩.百解不由得苦笑.若真能有個金鐘罩將你萬全保護起來.他和夏少一定毫不猶豫的動手下罩.
非人的世界.不僅遵從弱肉強食的法則.而且也同樣充斥著爾虞我詐、陰謀詭計.豈是那麼容易將一個人類護全的.
要不是近來事務所變故太頻、此案危險係數太高.他們又會捨得瞞她.可惜世事難料.命運的轉輪總是讓人措手不及.即使他們推演的再多.又怎能想到她竟會想去青丘.
百解望著眼前渾然不覺暗流洶湧的炅鋆落.正要開口阻止.忽覺一道利刃破空而來.煙化的身體幾被割裂.而身周的空氣居然開始扭曲起來.
百解吃了一驚.再看炅鋆落安然無恙還在碎碎念.便知這變化是針對他而來.在他人的夢中遠程化形本就維持不了多久.此刻又陡然遭了攻擊.便消逝在即.百解唯恐她受牽連.飛快的將她抓著他胳膊的手扯下.急急道：「小炅.胡說此人不可信.你不能去青丘.那是妖國.那裡..」
一語未畢.煙霧凝成的軀體已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扯碎.百解的影像瞬間消失.炅鋆落猛地睜開眼..
原來.是一場夢.
她眨了眨眼睛.又重新閉上.腦中尚不清醒.只隱約記得最後算命的未說完的那句..那是妖國..她當然知道青丘是妖國.他想要告訴她的究竟是什麼呢.她猜不到.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腦子本就不太靈光.又在緊要的地方被中斷.更覺得腦子裡混亂一團.炅鋆落也懶得再想.左右就是一個夢.她也未覺不妥.翻個身便繼續睡了.這一覺.又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識海深處「噌」的亮起一支火把.被火光驚動的她按捺不住好奇.朝著光亮走過去.
誰知.剛走進火把的光圈.場景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