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兒時篇(九)
今年的冬天還真冷,才進入十一月就已經下過一場大雪。最近的天氣也一直以陰天為主,雖然過了好些天,但地上的積雪一直都沒有化乾淨。直到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陽,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殷凝坐在鞦韆上,抬頭用手遮擋住刺眼的陽光,手上還戴著紅色的絨線手套,手套上面有白色雪花的圖案。身上穿著最喜歡的紅格子呢子大衣,裡邊厚厚的羊毛黑連衣裙,白色連褲襪和紅色的小棉靴。這一身的搭配出自夏禾的手,生了女兒的最大樂趣就是可以盡情的打扮小姑娘。
「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忽然有個男孩子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嚇了殷凝一跳。
殷凝轉頭過去,皺眉看向身邊的男孩子,是錢君霆,「什麼……好玩的呀。」自從上次一起打雪仗以後殷凝都沒有怎麼和錢君霆說過話了,也沒再一起玩過。錢君霆也是一樣,就算看到她也都掉頭走掉。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忽然冒出來,還和她說話。
只見錢君霆從身後拿出一把玩具qiang,藍色的手柄,長長的qiang桿是銀色,造型像水qiang,但上面半透明的容器裡面不是水,而是一顆顆彩色珠子。他炫耀般地說,「這個叫彩彈qiang,在國內可買不到,是我爸的朋友從國外帶來送給我的。」
「哦。」殷凝似懂非懂地看著這個新奇玩意兒,「這個要怎麼玩?」
「可以用來打小鳥,你看,像這樣。」說著,錢君霆舉起手裡的彩彈qiang,將qiang口對準停在樹枝上的小麻雀。
殷凝還記得上次他用彈弓殺死的小麻雀,還記得那個小傢伙腦袋上的紅色血跡。為什麼非要殺死那些可愛的小動物呢?明明可以不那麼做的啊?殷凝想出聲阻止卻來不及,就聽見咻的一聲,彈珠以肉眼難見的速度飛出去,啪的打中了樹枝,驚地停留在上面的小麻雀駭栗而起,驚懼而慌亂地拍動翅膀飛離差點要了命的危險地帶。
殷凝也被嚇得瞪大了眼睛,雙手捂住嘴巴將尖叫堵在嘴裡。好在他並沒有打中那隻可憐的小傢伙,鬆了口氣,倒也不忘搓搓錢君霆的威風,「沒打中呢。」
其實這些日子,錢君霆聽了殷鴻羨的話思考了很久,是不是應該對殷凝那丫頭好一點,要是她能夠對她和對待姓白的小子一視同仁,不厚此薄彼的話,他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以後三個人一起玩。
剛巧,他父親的朋友從紐約給他帶了很多新玩具,這些可都是國內市場上見不到的產品,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他準備帶幾樣給殷凝和白夙開開眼。
既然想要和好,這種事情就由男孩子來做好了。於是他在院子里找到殷凝並且叫住她,給她看他那些玩具中最愛的彩彈槍。這把槍不僅外形十分酷炫,彩彈的射程也遠,子彈的力量卻不很大,反正打不死人就對了,只會在射中者身上留下五顏六色的顏料。
錢君霆不知道殷凝為什麼那麼討厭他射擊小鳥,心想那不過是只麻雀罷了,早些年麻雀還歸為「四害」裡面呢,打兩隻麻雀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他不清楚殷凝心中所想,還誤以為她或許不是因為討厭他用槍射擊了小動物,只是單純的討厭他這個人而已。
錢君霆這麼一想,外加丟了面子就不禁有點惱火,他眯起眼睛瞥見邊上不遠處正往他們走來的人,不是姓白的小子是誰?他嘴角一勾,抬起搶,瞄準,發射。
「啊!」
聞聲望去,只見白夙捂著一隻眼睛倒在地上。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殷凝怎麼也沒有想到錢君霆會用這把「彩彈qiang」射擊人,而且還真的打中了白夙!
不管這玩意兒的子彈打到人會不會很疼或者受傷,可是剛才白夙用手捂住了眼睛。要知道眼睛可是非常非常脆弱的器官,弄不好白夙的眼睛會被打傷。就算不受傷那彩彈裡面的顏料濺入眼睛裡面也是非同小可的,誰曉得那顏料有沒有毒性?如果情況不幸很嚴重的話,白夙的眼睛說不定會瞎掉!
「白夙!」殷凝大叫一聲他的名字,想要衝過去,卻被身邊的小男孩一把拽住,「不許你去!」
「放開我!我討厭你,你是個討厭的壞孩子!」殷凝急了,不管不顧地口不擇言。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抓住自己胳膊的錢君霆,踩著地上未化的雪快步跑過去。見白夙面孔向下摔倒在地,她趕緊去扶。
「白夙,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受傷?你要不要緊啊?」
白夙沒有動,好像死了一樣。
「你不要嚇我,白夙,你沒事吧?」殷凝害怕了,聲音里開始帶著哭腔,「你說話啊,白夙。」
白夙沒有回答她,卻看到地上白色的積雪開始染紅,越來越紅……
「來人吶,快來人,誰來救救白夙!」殷凝看到不斷有紅色將雪地染紅,害怕地慌了神,她大聲喊著,希望周圍的看護人員快點趕過來,好把白夙送去治療。
「唔……我,沒事,你別怕。」好幾秒后,白夙才爬起身。他剛才被突然朝眼睛飛來的東西嚇了跳,本能地想躲避卻因腳下的積雪打滑摔倒,額頭重重撞了下地面,一時有點發懵,好半天都沒緩過勁來。剛才在摔倒之前有什麼東西打中了他的左眉骨,下意識用手捂了眼睛。不過好在,那東西只是打中了眉骨,沒有打中眼睛。不過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在打中他的一霎有液體一樣的東西灑了一臉。
白夙睜開右眼一看,地上、捂臉的左手上全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想必他的左臉上肯定也都是「血」。不過也只有他知道,那不是血,只是紅色的顏色而已。原來如此,也難怪殷凝會被嚇得聲音都開始發顫。
「沒事,我沒事,真的。」說著白夙慢慢站起身,還是剛才自己磕著地面的額頭比較疼。為了不讓殷凝擔心,他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這是紅色的顏料,不是我的血。」
「真的沒事嗎?」殷凝見白夙不似開玩笑,才松下一口氣,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能原諒隨便用哪種危險玩具瞄準人眼睛打的壞孩子!
「沒事,不過我得快點去洗一下,現在這個樣子一定看起來很嚇人吧。」白夙閉著左眼,只能用右眼視物。
「恩,那我陪你去吧。」殷凝掏出手帕,先給白夙的臉上稍微擦了擦,讓他看起來不至於那麼嚇人。
白夙看看殷凝,又看看站在不遠處有些不知所措地錢君霆,「也好,謝謝你。」
「和我幹嘛那麼客氣呀。」殷凝拉著白夙往前走,也不去管獨自一個人站在後面的錢君霆。
說實在的,錢君霆這一回也著實被白夙剛才那副「血淋淋」的樣子給嚇了跳。他平時雖然也偶爾鬧得過分,打死過小鳥什麼的,但從來都沒有真正傷害過誰。就算是和其他小朋友揮拳頭打架,也是各自都有挂彩,受點小傷,擦破點皮,頂多留些鼻血。所以當他看到白夙忽然倒地不起,還留了那麼多「血」,一時之間也慌了神。他的耳邊還傳來殷凝大叫他是壞孩子,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他真的是個壞孩子嗎?所以才沒有人喜歡他嗎?
那麼他現在要不要過去道歉?姓白的小子傷的嚴不嚴重?萬一很嚴重的話,他該怎麼辦?殷凝以後會怎麼看他?他的父親恐怕會對他更加失望的吧?
僅僅幾秒鐘時間,各種思緒在錢君霆的腦袋裡飛過。
不過還好,還好姓白的小子沒什麼大事。他也沒有真的打傷他的眼睛,他也沒有流血,那些紅色不過是彩彈qiang里的紅顏料而已。
切,既然如此,剛才幹嘛一副好像要掛掉的樣子倒在地上不起來,沒用的臭小子。
錢君霆皺眉看著殷凝拉著白夙往主治樓的方向而去,心裡有些戚戚地跟在後面。
正在護士站裡面值班的曹冰看到殷凝拉著一臉「血」的白夙過來,也著實嚇了一跳,急得差點去找外傷科的醫師過來。後來經過兩個孩子解釋才知道,那原來不是真血而是特別像血色的顏料。
這幾個孩子也真是的,都快成了她護士站的常客了。
曹冰先替白夙清洗了臉部和手,他的臉上洗乾淨后確實有兩處輕微擦傷,一處在眉骨,一處在額頭。所幸都沒破皮也沒有流血,只是都有些紅腫而已,尤其額頭那塊腫的有些厲害。
「好了,以後可不許再玩什麼危險的遊戲了。」曹冰現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忍不住教訓道。
「小曹阿姨,我們知道了。」白夙很乖巧地點點頭。
「不是這樣的。」殷凝見白夙打算自己吃這個啞巴虧,立即想要說明情況,「小曹阿姨你不知道,白夙臉上的上其實是……」話還沒說完,殷凝的手背白夙拉住,他對她搖了搖頭。
「可是……」殷凝見白夙沒有打算將這件事說出去的樣子,只好尊重他的想法。
曹冰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想也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肯定和錢君霆小朋友脫不了關係,那孩子可是個不好惹的小霸王。又教育了兩個孩子幾句,便放他們出去了。
殷凝和白夙走出護士站,兩個人都沒想到錢君霆竟然會在外面等著他們。
殷凝見狀還以為錢君霆又來挑釁,她現在已經不怕他了,反而是滿腔的怒火,立馬擋在白夙的面前,語氣不善,活像只生氣炸毛的小貓,「你又來幹什麼?!」
錢君霆見殷凝那麼生氣的樣子,心裡一揪。又看她身後的白夙臉上被塗抹了兩塊白色藥膏,他的身上還沾著幾點觸目的紅色,很狼狽的樣子。幾秒后,他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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