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兒時篇(十一)
54_54154殷凝跑呀跑,一口氣奔到草坪的大樹下,她才敢停。回頭張望,真害怕錢君霆會追上來,所幸沒有。他那個人喜怒無常,說風就是雨的。雖然剛才他親了自己一口,可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總覺得有些彆扭,渾身不得勁。真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瘋。自己又語氣兇狠地拒絕了他的禮物,雖說那是賠她的蠟筆。可心裡別提多害怕他又會暴跳如雷拿手裡的蠟筆盒扔她腦袋上。那麼一大盒,若被砸中,肯定會很疼很疼的。
殷凝扶著樹大喘幾口氣,抬頭看見白夙一個人坐在前面草坪上的長椅上,便輕手輕腳走過去,想要嚇唬嚇唬他。可誰料她才走近,便看到小白夙雙手抱膝,臉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殷凝一個箭步衝到白夙的面前驚呼,「他又打你了?!」
白夙沒發覺有人靠近,被她嚇了一跳,意識到來人是殷凝以後,立馬把頭埋進雙膝里,「我沒事。」
「是不是錢君霆打的!」殷凝去拉白夙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難過,眼淚頃刻而下。直到她長大以後,才知道那一瞬的感覺是心疼。
「不是,都說了我沒事。」
「讓我看看……他為什麼打你啊,為什麼要打你啊!嗚嗚嗚……你疼不疼呀……」殷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著實嚇了白夙一跳,也顧不得掩藏自己臉上的傷,連忙起身安慰嚇哭的殷凝。這次他挂彩得挺厲害,別說殷凝,就連自己照了鏡子都覺得嚇人。一個眼圈被打青了,額頭也擦破了皮,一邊臉上也腫了,嘴角也裂了……
「凝凝別哭,乖,不哭。我們男孩子打架受點傷不算什麼的,別哭。」白夙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給殷凝擦眼淚,她從沒在他的面前哭過。除了最早那次她的蠟筆被錢君霆弄壞,他躲在大樹後面偷偷看到,那會兒他就想給她手帕擦眼淚來著。「我沒事,雖然看著慘,實際上一點也不疼。」
殷凝只一個勁地哭,她想說她才不相信他的話,她知道他一定很疼,可卻咿咿呀呀說不清,混著哭聲滿口含糊。白夙無奈抱住殷凝,輕拍她的後背。他知道擁抱的力量可以安撫人心,以前他很小的時候哭泣時,他的母親偶爾就會這麼安慰他。讓他覺得溫暖而安全,漸漸就會停止哭泣。
「凝凝乖,不哭啊,不哭,乖丫頭不哭了。我沒事的,別擔心我。」白夙環著殷凝,兩個小孩緊緊相擁在一起,彷彿成為了彼此的依靠,尤其白夙的心口暖暖的熱乎乎一片。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懷裡的小女孩最在乎自己了,被在乎的感覺真好,彷彿整個世界都亮堂了起來,不再是灰濛濛的一片,不會再覺得寒冷孤單。
良久,殷凝才稍許平靜,從白夙的懷裡探出頭望著他看起來有些怕人的臉,抽抽噎噎地道,「真的不疼嗎?可是看起來好嚇人……」她伸出手,想用手指觸碰他臉上的傷,又不敢碰,說著說著又要開始哭。
看著殷凝水汽盈盈的大眼睛,好像小鹿一樣乾淨清透,臉頰和鼻頭都紅紅的,煞是可愛又可憐。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好不惹人憐愛。
「本來不那麼疼了,但是你一哭,我就疼得厲害。」
殷凝沒能理解她哭和他身上的傷疼不疼有什麼必然聯繫,但立馬強忍著憋住淚水,咬牙不出聲。儘管眼淚沒能一下子收住,還一抽一抽的,可她倔強地表情實在好玩的緊。
白夙微微一笑,也不在乎因表情牽扯而發疼的嘴角,用手帕替殷凝把臉上的眼淚擦乾淨,「凝凝真乖。」
殷凝一邊抽噎,一邊說:「真的……不疼嗎?我們……還是去給……小曹阿姨……看看吧。」
「恩。」白夙點點頭,任由小殷凝領著他去護士站消毒包紮傷口。
當曹冰看著白夙臉上的傷,眉角不自覺地抽了抽,「你們這兩個孩子是怎麼搞的?三天兩頭上我這裡來報到。這次還是被那個叫錢君霆的小朋友打的嗎?」白夙額頭和眉骨上的紅腫才好幾天啊,便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了。
「不是的。」白夙搖搖頭。即便他這麼說,可是在場的兩個人都不怎麼相信他的話,「真的不是的。其實是……」
「好了,你先別動也別說話,忍著點,可能會有點痛哦。」曹冰用鑷子拿酒精棉花給白夙清理傷口。
因為傷口破了皮,還碰到些沙土的樣子,大概是打架摔倒在地的時候沾上的。為了清理乾淨傷口,曹冰便有些用力,加上酒精的刺激,讓白夙疼得齜牙咧嘴,卻咬著牙連悶哼一聲都沒有,看得殷凝差點又開始哭。
完事後,兩個孩子謝過曹冰,手牽手回到院子里。
一邊走殷凝一邊問白夙,「還疼嗎?」
「好多了,不那麼疼了。」白夙想笑,卻因為塗了葯的緣故嘴角一說話就疼,嘶地抽了口冷氣。
「要不我給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說著殷凝嘟起小嘴,湊到白夙的面前,又是吹眼睛,又是吹額頭,又是吹臉頰,又是吹嘴角,凡是有傷的地方一個都不拉下,「還疼嗎?」
白夙的臉有些紅,木愣地點點頭,「還有點疼。」
「那怎麼辦?」殷凝一著急,眼圈又要紅了。
白夙見狀趕緊搖著雙手,「別哭別哭,再吹吹就不疼了。」
殷凝用力點點頭,她拉著白夙到長椅上坐好,認真地在他臉上的傷口吹了好久,「還疼嗎?」
「其他地方都不疼了,就這裡還有點疼。」白夙指指自己的嘴角,此刻已被塗了消毒抑菌的紅藥水,又不能貼創可貼,難免看起來有些嚇人。
殷凝鼓起小腮幫子,湊近了又吹了好久,「還疼嗎?」
「還有點。」
「再吹吹?」
「嗯。」
「你們在幹嘛!」
突然一個氣勢洶洶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殷凝一抬眼便看到錢君霆鐵青個臉站在不遠處的大樹底下,手裡還拿著剛才說要賠給她的彩色蠟筆。
殷凝站直身體,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只覺得心中一股邪火蹭蹭地往上竄。她推開下意識想要維護自己,擋在她身前的白夙衝到錢君霆的面前,雙手使足了氣力去推打他,「你幹嘛打他!你幹嘛打他!你怎麼能這麼壞!我討厭你,你是個壞孩子,我討厭你!壞蛋!大壞蛋!」
白夙和錢君霆一下子都靜默了,他們從來沒見過殷凝發這麼大的火。若說她上次像炸了毛的小貓,那麼這一回就是伸出了尖銳的小爪子,向著敵人奮力地揮舞。
兩個男孩一個呆在原地第一次見人這麼維護自己,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個愣在原地接受了幾下她的粉拳,雖然拳頭打在身上不怎麼疼,但她的話卻是句句誅心。心下冰涼一片,越來越沉。
錢君霆的拳頭攥緊了,耳朵里只不斷重複著殷凝的一句話,「我討厭你,你是壞孩子。」
很好,所有人都討厭自己,沒有人喜歡他……
錢君霆一抬手,用力將面前的殷凝推倒在地,冷聲道:「我就打他了怎麼樣吧!我本來就招人討厭!我就是壞蛋,就是要讓你們都討厭!我以後還會幹更壞更討厭的事情,你們都給我小心著!」
說罷,把手裡的蠟筆盒重重擲在殷凝身邊的地上,裡面的蠟筆因受撞擊被摔得飛出盒子,好幾個還彈到殷凝的身上和臉上。要不是白夙急忙護住她的頭臉,說不定會傷到她的眼睛。
看著錢君霆漸行漸遠的氣憤背影,還有身邊一地的彩色蠟筆。只可憐了那些原本美好的顏色,最後卻掉得七零八落,摔得粉身碎骨。
「殷凝,其實這次真的不是他打的,我之前是說真的。」白夙慢慢鬆開殷凝,幫著她把地上的蠟筆一個個撿起來,收回盒子里放好,「都怪我剛才沒有立刻解釋清楚。」
「難道……是我錯怪他了?」聽白夙說得這麼認真,殷凝的心裡咯噔一下。
因為錢君霆經常欺負白夙,而且在醫院中的其他小朋友都不會像錢君霆那樣動不動就打人,所以殷凝自然而然就將肇事者聯想到了錢君霆的身上。白夙也不是沒想解釋,只是一開始他都忙著安慰嚇哭的她,後來在護士站又被小曹阿姨打斷,一直在上藥沒法說話。
「剛才我本來想慢慢說給你聽的,雖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可是我也沒有想到錢君霆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白夙撓了撓頭,將他打架挂彩的前後說給了殷凝聽。
其實,和他打架的幾個孩子壓根不是醫院裡的那些小朋友,而是住在他家附近的幾個刺頭。因為他的父母離婚了,現在是媽媽一個人帶著他。所以那些刺頭總是當著他的面叫他野孩子,說他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今天居然還一路尾隨他到了醫院,說了很多很難聽的,關於他和媽媽的壞話,所以他才和那些孩子動了手。可惜他寡不敵眾,輸得有點慘。
「看來,真的是我錯怪他了。」殷凝低著頭,心裡很是懊悔剛才的衝動。可是錢君霆為什麼不辯駁呢?為什麼不解釋呢?為什麼還要承認他沒有做過的事?哪怕被冤枉也沒有關係嗎?他現在是不是很難過、很委屈?而且她還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是我做錯了。」
白夙摸摸殷凝的頭,「去找他道歉吧,我相信他會原諒你的。」
殷凝用力點頭,和白夙一起去找錢君霆,想要和他道歉。只是他們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