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珠光寶氣閣
才是四月春日,晚風輕柔,珠光寶氣閣的水閣九曲迴廊,已經滿是荷葉清新。
透過水閣珍珠羅的紗窗,猶能看到荷塘水面上的燈影月色,荷韻飄香。
不知不覺間,月色朦朧,已過中天,荷塘之上彷彿也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依舊躺在床上的葉覺非終於緩緩的睜開眼睛,臉上是重傷未愈后失血的蒼白,因為傷口發炎,身上的低燒也還沒有退下,唇色很淡,還有些因為缺水的起皮。
似乎是因為在床上躺了太長的時間,剛剛醒來后,手指上幾乎都沒有什麼力氣。葉覺非動作緩慢的掀開身上的被子,有些費力的扶著掛了精緻帷幔的床柱坐起身來,這才抬眼仔細打量屋子裡的景象。
這是一間布置的十分精美華貴的屋子,而且頗為精心雅緻。葉覺非出身西湖藏劍山莊,本也是世家名門,其眼界自然不低。床上的被面帷幔質地柔軟光滑,上面的刺繡亦是精緻繁複,其價格定然不菲。桌上的燭台中並無蠟燭,而是支起了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正散發出清幽瑩潤的柔和光澤,照亮了整個屋子。
身上的傷口處還在傳來陣陣疼痛,不過,還是能夠感覺到傷口被妥善用藥包紮過的痕迹,葉覺非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眼,此前的那身染血的白金色獨步天下套裝已經被換下了,從不離身的輕重二劍也不見蹤影,自己如今的身上只是一身白色裡衣,樣式簡單布料輕柔,輕飄飄的搭在身上倒是頗為舒適。
葉覺非靠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攢了些力氣后,終於扶著床柱起身,緩慢的走到了桌邊,提起桌上那一壺早已經冷掉的茶水,給自己倒了半杯水喝下去之後,終於感覺乾澀的喉嚨里舒服了些。
葉覺非微微皺著眉,走到門前,輕輕的推開了房門。
四月的夜晚畢竟還帶著些春寒涼意,葉覺非站在門前,一陣涼風迎面吹來,身體不由得微微瑟縮了一下。
門外的一個侍女見狀,立刻迎了上來,關心道:「姑娘小心。」
同時,剛好從院外走過的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聞聲,不由得扭過頭來,見到葉覺非微微皺眉立在門前,便轉身走了進來,用一口山西腔笑道:「這位姑娘你醒了。」
那個侍女見到這個男人,忙屈身福了一禮,恭敬道:「大老闆。」
葉覺非打量的視線緩慢的掃過這個看起來年紀不輕、但是顯然過慣了養尊處優生活的男人,微微蹙了蹙眉,開口道:「是你救了我?」
閻鐵珊笑道:「那日閻某在山上看到姑娘受了傷一身鮮血躺在那裡,便索性將姑娘帶了回來。哦對了,姑娘身邊的兩柄劍,我也悉數帶了回來。」
葉覺非不由得輕輕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來,認真道:「多謝閻老闆相救!覺非感激不盡。」
閻鐵珊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笑道:「不過順手而為罷了!覺非姑娘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不必這般客氣的,你身上的傷勢還未愈,大夫叮囑過,姑娘盡可以在我這珠光寶氣閣中好好休養一段時日。」
葉覺非點了點頭,也沒有再繼續道謝,這位閻鐵珊大老闆看起來便是個仗義舒朗的心性,自不會在乎那些客套之語,不過,葉覺非心中卻打定了注意,這番救命之恩,無論如何自己總是要報答的。
閻鐵珊又囑咐旁邊的侍女一句,笑道:「好好照顧這位姑娘,」說完,又看向了葉覺非,道:「閻某還有事在身,少陪片刻。」
葉覺非繼續點頭,目送閻鐵珊離開之後,才看向身邊的侍女,問道:「請問我的輕重二劍呢?還有,不知主人家的尊姓大名是……」
那個侍女笑著扶葉覺非回了屋子在桌邊坐下,還一邊解釋著道:「這裡是山西珠光寶氣閣,我家主人乃是珠光寶氣閣的主人閻鐵珊閻大老闆!姑娘稍坐,我這就去將姑娘的佩劍取來。」
等到侍女轉身走開了,剛剛面目含笑的葉覺非才不自覺的微微擰眉,從這侍女的言語間不難猜測出,對方分明是覺得,只要他們提到珠光寶氣閣和閻鐵珊大老闆之後,自己就該明白對方的身份了,可是,葉覺非卻確信,自己此前從未聽說過江湖中有什麼珠光寶氣閣這等地方,而自己隨身佩帶輕重二劍,對方竟似也不知自己乃是出身西湖藏劍山莊一般……
其間種種古怪,讓葉覺非一時間困惑不已。
片刻之後,剛剛那個侍女已經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侍女的手中正捧著葉覺非無比熟悉的輕劍千葉長生,而重劍泰阿卻是被兩個小廝打扮的人費力的抬了進來。
那個侍女指揮著人把重量不輕的重劍泰阿放到一邊,自己走過來將手中的輕劍千葉長生放在了桌上葉覺非的手邊,還輕輕笑道:「姑娘的這兩柄劍上面還雕刻了金色的銀杏葉子,可真漂亮。」
葉覺非默默心道,對方不但不識身負輕重二劍的藏劍山莊弟子,也不認識堪稱江湖中的絕世兵器的千葉長生和泰阿……一時間,葉覺非心裡那種不詳的預感頓時愈發明晰起來。
正在這時,院中又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似乎是院子外面起了什麼變故一般。
那個侍女皺了皺眉,急忙走出去,從院子里拉過一個剛剛跑過來還滿頭大汗的垂髫小童問道:「水閣那邊出了什麼事?前面怎麼吵吵鬧鬧的?」
那垂髫小童使勁喘著氣,焦急道:「霍總管請來的那幾個客人,陸小鳳和花滿樓他們,和大老闆起了衝突。大老闆讓人送客,西門吹雪也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拿劍威脅大老闆,水閣那邊怕是已經動起手來了!」
那個侍女聞言也是滿臉驚駭神色,一邊捂著心口,一邊仿若喃喃自語般的說道:「蘇少卿蘇公子和馬行空馬大俠都在席上陪坐,還有霍總管也在,他們武功俱是不弱,大老闆應該沒事……」
那個侍女話還未說完,稍一側頭,正好瞥見葉覺非手中提著輕劍千葉長生、只著一身白色裡衣站在了她的面前,漆黑的長發垂曳順著肩膀宛若流泉般披散下來。
葉覺非握著手中的輕劍,淡淡道:「前面的水閣怎麼走?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可以嗎?」
那個侍女先是微微一滯,下意識的回答道:「是,從這個院子里出去,走過荷塘之上的九曲迴廊,四壁懸著明珠的地方便是霍總管待客的水閣了。」
葉覺非聞言點了點頭,認真道:「多謝。」說完,提著輕劍轉身就要往水閣的方向走去。
那個侍女呆愣一下,旋即轉身飛快的從屋子裡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布料綿軟舒適、花色素白再沒有旁的點綴的外衣,飛奔而去追在葉覺非身後急匆匆地道:「姑娘……水閣風冷,您好歹再披上件衣裳啊!」
葉覺非稍稍停下了腳步,按照她以往的穿著,哪怕僅僅只是包裹嚴實的白色裡衣,其實也已經不少了,不過,葉覺非不想拒絕別人的好意,便也依照那個侍女所言,在單薄的白色裡衣外面,又隨意的披上了一件素色的外袍后,點了點頭,道了聲謝,然後繼續往水閣的方向走去。
那個侍女獃獃的看著葉覺非挺直的背影,剛剛披上的一件白色外衣她竟然連衣襟都未攏好,就如同穿著一件披風一般,在晚風中衣袂飄搖的徑直往水閣走去。
那個侍女跺了跺腳,無奈之下,只得在葉覺非後面,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四面荷塘的水閣里燈盞並不多,在懸著的夜明珠散發的柔和光輝下,卻亮如白晝。
葉覺非走過來的時候,還在水閣中緊張對峙的眾人幾乎沒有誰會去注意到她。
站在硃紅色的九曲迴廊上,看到水閣里地面上已經躺下了五六具屍體,跟在葉覺非身後的那個侍女已經嚇得牙齒有些打顫,腳下的步伐也變得飄忽了些。
葉覺非凝眸盯著水閣里的景象,突然停下腳步,對身邊的侍女淡淡道:「你就留在這裡,別往前靠近了。」
那個侍女稍稍愣了一下,還有些顫顫巍巍的道:「姑娘?」
葉覺非望著水閣中已經動起手來的西門吹雪和蘇少卿,眼神突然一冷,下一瞬間,一招玉泉魚躍,整個人已經如同一支離弦的箭一般,幾乎是瞬間便已經掠身至西門吹雪和蘇少卿身邊。
不過片刻功夫,蘇少卿已經使出了二十一招,西門吹雪一直等到看透了蘇少卿「刀劍雙殺」招式之後,方才出手,劍光一閃,冰冷的劍尖,便已經抵在了蘇少卿的咽喉要害之處!
西門吹雪的劍並非如他所料的那般輕易的刺穿蘇少卿的喉嚨,而是被另一柄劍身極其纖細、劍勢極為輕靈、劍身上還點綴著金燦燦的銀杏葉的華麗長劍所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