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賭注(八)
慕千葵嘴角抿出一次苦笑,「這不是我原來的百花蜜,我想兇手應該是偷偷加重了鬱金的份量,而一般人不懂用香,恐怕也很難察覺出來。」
「好一招借刀殺人!旆」
慕千葵欲哭無淚,她終於弄懂了對方使用的手段,但恐怕很快連她自己也要身陷囹圄了,這一連串的事情似乎都是對方的圈套,對方引誘她知曉了下毒的手法,然後又用同樣的法子害死沐婉君,最後把罪名推到她頭上,如今知道這樣下毒害人的除了兇手,恐怕也只有她和杜蘇文了,就算她想澄清也百口莫辯,「如今德妃死於這兩種東西製成的毒藥,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要灰心!」
杜蘇文蹲在她的身邊,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肩頭,就像給予她最後一絲支撐的力氣窠。
「這件事本來已經完結,兇手卻大費周章殺害德妃,德妃不同於一般的妃嬪,她的死會牽扯到整個沐家,甘願冒如此的風險,兇手一定有非殺她不可的原因。」
「我——」
慕千葵暗暗咬了咬嘴皮子,就是因為事關重大,她才覺得更加無望,德妃的死,鳳帝肯定會給沐家一個交代,而真相和真兇未必是夏侯曦真正在意的東西,一旦難以查清事實真相,她恐怕首當其衝,到時候不僅是她的性命,慕家也會成為整個沐家的敵人。
心頭一凜,她反抓住杜蘇文的袖子,緊緊攥住,不斷地重複道:「這個罪名,我不能擔下——」
杜蘇文俊臉微蹙,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叮囑道:「我們先看看屋子裡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原本我相信從德妃嘴裡能知道一些兇手的線索,可惜德妃死了,一切的線索都斷了。」慕千葵咬牙切齒道。
杜蘇文眉色清凜,仔細斟酌了一下,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來,「照你目前掌握的線索,我們惟一可以推斷的結論,就是毒害德妃的人就是給你下毒的人。」
「沒錯。」
「既然如此,那我們可以問問霽月殿里的其他宮人,德妃最近都和什麼人來往過密。」
慕千葵沉吟道:「德妃有個貼身婢女叫月兒,或許她會知道些什麼。」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半分動彈的意思。
杜蘇文站起來,朝她伸出一隻手,俊眉微微攏起,目光清湛,促狹地問道:「你不會如此輕易的放棄了吧?」
「我怕我走不出這裡了。」
慕千葵扯起嘴角笑起來,但那笑容沒有半點真正的笑意,「如今內務府不是派人來審問了嗎?既然對方設下這個圈套,或許正在等著我自己往裡面跳呢。」
「那些宮人就在偏殿,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
杜蘇文依然朝她伸著手,沒有絲毫的動搖,仿若天荒地老,他也依然會等著她。
「你不會是一個人,」杜蘇文灼灼的目光像溫暖的火焰漸漸包裹過來,「你,還有我。」
慕千葵怔了一怔,抬起頭來靜靜凝視著他,似乎是太震驚,反而遲遲不能回過神來。
杜蘇文握住她放進來的手掌,柔若無骨,好似一抹溫柔不經意地襲進心間。
慕千葵環顧著整個寢殿,緩緩站起來,悲哀地說:「如果對方的證據確鑿,恐怕我也很難翻案,那個時候杜大人不必為我以身犯險,或許皇上顧念我曾立功的份上,給我一杯鳩酒或是一尺白綾都行,不要牽連到慕家就好。」
「不要說這樣的話,好嗎?」
杜蘇文心口一悶,一陣說不出的難受,「背上莫名的冤屈去死,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錯怪了人,可是含冤而去的人已經不在世上,難道這樣甘心嗎?」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人是含冤死去的。」
慕千葵微微笑了笑,心裡像被什麼利刃劃過漫過淡淡的疼,這笑如同她的臉色一般蒼白,「而且他們的冤屈也不會等到水落石出的那天,只能永遠被大石頭壓在枯井下永遠不見天日。」
杜蘇文彷彿看到一個滿身風雨從海上來的滄桑少女,她的憂傷與隱忍全刻上往事的沉重,讓人看著看著,心就忍不住開始疼痛起來。
「不會的。」
杜蘇文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真有那個時候,我答應你,我一定會保護你。」
說著,他盯著枕頭邊上的小瓷壇,心頭倏地一凜,上前把東西收起來,然後拉起慕千葵快步往外面走,「這件事很快就會揭穿,你這樣待在霽月殿里會讓人懷疑,趕快離開。」
慕千葵怔了怔,搖頭不前:「不行,我不能讓你卷進來。」
「我是替德妃治病的御醫,就算沒有你,也就脫不了干係。」
就算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杜蘇文依舊俊臉溫潤,笑眸清淺,「你如此冰雪聰明,我相信你,你一定會找出所有的真相救我的。」
說著,他走到宮門邊,對兩名禁衛說道:「我忘了一味重要的藥材,必須馬上取來,不然耽誤了德妃娘娘治病的時辰,恐怕我們都擔不起。」
禁衛兩兩對視了一眼,隨即放了慕千葵,催促道:「快去快回呀,要是德妃娘娘出了事,別說皇上,就是沐家也不會放過咱們的。」
慕千葵埋頭點了點,頓時連走帶跑地離開了霽月殿。
一炷香的時間后,杜蘇文將小瓷壇放在自己帶來的藥箱里,目光凜然,緩緩拉開殿門朝外面的守衛喊道:「快去稟告陛下——德妃娘娘人沒了!」
一句話就像平地驚雷,頓時把整個皇宮炸的外焦里嫩!
「主子,你回來了!」
豆芽候在門口,一瞧清來人忙不迭喜出望外。
慕千葵一路小跑回沉雁閣,到門口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身上的小太監衣服早就汗津津,她扶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心口跳得極其厲害,不知是一路上跑太快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快扶我進去!」
慕千葵氣喘吁吁地吩咐道。
「元寶,快點來幫我。」
豆芽雙手扶著她,一邊喊屋子裡的元寶來幫忙。
進屋換回原來的女裝,慕千葵重新走出寢室,這時宮裡的消息也傳出來了。
「不好了!」
元寶道,「聽說德妃娘娘死了,杜大人被抓起來了!」
這也是他剛剛在院子外面聽宮人說的,霽月殿那邊早就一片混亂了。
慕千葵心裡咯噔了一下,豆芽遞過來的茶水沒接住,「啪——」的落在地上,一片水花狼藉。
豆芽嚇了一跳,連忙蹲在地上查看她的腿和腳,「主子,你沒有燙著吧?」
慕千葵神情微滯,被她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她不由神情憂慮地關心了一句:「主子,你是不是擔心杜大人了?」
慕千葵勉強撇了一下嘴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皇上過去了嗎?」
元寶點頭道:「皇上最先趕過去的,然後霽月殿里門窗緊閉,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杜大人就被禁衛帶走了,好像是關進地牢去了。」
他才從地牢出來不久,身子骨恐怕也沒有真正復原,這樣又被抓進去,若是再嚴刑拷問一番,恐怕根本就熬不下去的。
心裡一急,慕千葵驀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不是杜大人,德妃的死,不是他做的。」
慕千葵攪著自己的手指,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他本就可以置身事外,是因為她,他才甘願被卷進去的。
「主子,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杜大人也在霽月殿里呢?」
瞧著主子的神情,豆芽也覺得似乎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心裡也不免擔憂杜大人的安危!
「他是為了我,豆芽,他是為了救我才把自己拉進了漩渦。」
慕千葵心口一酸,仿若尖針反覆地扎過,痛得她無法呼吸,從來沒有哪個人這樣為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
「杜大人他——」
豆芽驚訝得說不出話,早就感覺杜大人待主子不同,卻沒想到會做到如此地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份情意恐怕比她想得要難以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