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難以馴服
過了半宿,南爺見商隊人疲馬乏,多行無益,就讓安隱傳令下去原地休息,待天亮再出發。
安隱懷裡抱了個比誰都睡的酣的娃兒,在商隊奔走相告,回來給南爺復命時,不由道出心中不安:
「爺,要不我們換條路走。」
他是怕黑衣人的同伴追上來。
此行他們北上,已經是繞了遠路。南爺思慮周全,覺得安隱的擔心是沒必要的。
「我想他們不會費神費力追來,兩方疲憊之師交戰,誰也撈不到好處。」這一路上,南爺沒少做功課。他觀測了周圍的地形,有意選擇了四下空曠的原野當做歇腳之地。雖說此地難以藏身,卻也不利於伏兵。
「安隱,這回多虧你及時發現敵蹤。」南爺知安隱緊張了一路,便出言緩和,也算褒獎。
安隱不敢將功勞獨攬,他將楊琪抱上前,「爺,還好琪琪無心間去了林子里,我若不是去尋她,只怕也被蒙在鼓裡。」
「琪琪?」南爺的口氣裡帶著酸意,怕是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才半宿的功夫,兩人便發展到了相偎相依的程度?「你可問出了她的來歷?」
安隱不免驚訝,原來南爺對楊琪也有所懷疑。不過對一個孩子時時抱著警惕,未免也太過草木皆兵。何況如今的時態,可不能總將眼光集中在孩子身上。
他不由的為楊琪說了幾句好話,「爺,這孩子是來歷不明,她若有害人之心,在林子里就不會幫我。她沒道理會對我們有所隱瞞,何況她還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他說的這些,南爺自然清楚。只是看楊琪親近安隱,他心裡莫名的不舒服。
「我熱了,把她給我擱車裡頭吧。」讓楊琪給他驅熱,南爺還真是物盡其用。
離開安隱的懷中,楊琪舒舒服服的躺在馬車裡頭,估計是被夢魘住了,小傢伙嘴裡念念有詞。
南爺好奇,便湊上去聽。哪知楊琪惺惺忪忪張開眼,朦朦朧朧中看到南爺的大臉盤,攢緊小拳忽地一下朝他的高鼻樑砸了去!
「臭男人,在夢裡都不放過我,討厭!」咕噥完后,楊琪又四仰八叉的夢周公去也。
南爺鼻頭一熱,一股暖流涌下,落在他的掌間。
見了血,不僅車內的柳娥,就連南爺自個兒也嚇傻了。
他多久沒受傷了——
想他血戰沙場時,敵方軍士將領也未能傷他毫髮,如今他——如今他竟栽在一個小妮子手下!
他一惱怒,火氣上涌,鼻血流的更歡了。
回過神來的柳娥,忙抽了絹帕為他止血,「爺,您不打緊吧?」
「我堂堂七尺男兒,流點血算什麼!」有時候大度是裝逼裝出來的。
南爺口是心非,柳娥豈會聽不出?
她見南爺瞪著睡得天昏地暗的小楊琪咬牙切齒,便側身挪了挪,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要麼睡到天荒地老永遠別醒來,一旦醒來,看爺怎麼整治那丫頭!
天亮啟程,一刻也不耽誤。
越向北行,沿途風景一路變換。告別了山清水秀,迎來了荒山野嶺。
楊琪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
她與南爺兩人互視,還不待南爺對她施以顏色,她反倒瞪大眼睛,對南爺怒目而視。
南爺不忘那一拳之恥,到現在他鼻頭還隱隱作痛。
「還說給我當牛做馬,你見過哪個牛馬是睡到日上三竿的?」南爺不會說她好吃懶做,因為他知道打楊琪進商隊后就滴水未進。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看著她的下巴比昨天尖了。
面對南爺的指責,楊琪心裡不服也就罷了,竟還出言頂撞:「我睡到日上三竿,還不是你南大爺默許的么?咱們同在一個車裡,你當真要見不慣,大可以把我叫起來啊!」
南爺啞口無言,合著成了他的不是了。真是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
柳娥對楊琪也不算是過分的好,卻十分明顯的護著她。尤其聽到楊琪肚子唱小曲兒的聲音,她更是忙不迭的將一盤鬆軟的綠茶糕送上。「都一天沒吃東西了,餓壞了吧。」
小食盤剛遞到半路,就被南爺一手截下了。
「忘恩負義的臭丫頭,你可別糟蹋了我的東西!」面前的就算是一條狗,打它一頓再喂它一個肉包子,它不照樣還是沖你搖尾巴么!南爺還真就不信他馴服不了這個野丫頭了!
楊琪張大眼,跟南爺理論起來,「到底誰忘恩負義了!昨天晚上要不是我,你早就慘死黑衣人手下了!」
雖說她確實功不可沒,那也不過是老天爺給她行了個大運。南爺可從來不會將這類無心插柳之事掛在嘴邊,可讓他對一個孩子感恩戴德,他更是萬萬做不來。
心急之下,他不有脫口而出:「你還真會把功勞往自個兒身上攬啊,昨天晚上就那兩個黑衣人,一個死了,一個跑了,你當我商隊這麼多人都是吃素的?」
楊琪負氣一哼,絲毫不甘示弱的回道:「區區兩個人就把你嚇得連夜勞師動眾的跑了,你當我傻啊!昨晚上那兩個黑衣人不過是來打探虛實的,要不是因為我的關係被你們及時發現,他們早就引大部隊來了!」
南爺又驚又怒,偏偏這丫頭說的是實話,又不好糊弄,他更加無力反駁。
瞧她那股聰明勁兒,就算沒他那五百兩銀子搭救,入了青、樓后,她也不會容自個兒受半分委屈。就她那小腦瓜子里,會想不出脫身的辦法?只怕她想出的辦法不下千萬種!
早知會是這麼個小人精,哪怕落在土匪手裡頭,他也不會對這丫頭屑於一顧,也省的他慪了一肚子火!
趁早跟這丫頭撇清了關係的好。
「念你救駕有功,那五百兩銀子就當你還清了,打今兒起,你我概不相欠。前頭要有人家,我就把你擱下,也當是我行了一樁善事。」南爺只當自己寬宏大量,犯不著跟個孩子計較,可他實在忍無可忍——
他本打算這一路上消遣這丫頭,打發無聊、排除寂寞,哪知反倒是他反被消遣了。這叫他如何忍氣吞聲?再說,他幾時受過這等氣?
另一方面,楊琪也巴不得跟他劃清界限。跟著他,只怕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她兩眼一翻,酸溜溜的說道:「南大爺這條命可真夠賤的,只值區區五百兩銀子。」
正所謂風水輪流轉,日後誰是債主之身,還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