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159 從來不曾留過情
綠桐一怔,詫異地凝著他。
不白用針在她耳後的命穴處輕輕扎了一下,綠桐面上一陣痛苦,立即嘔吐出來,卻因沒吃什麼東西,嘔出得都是些水。
「好了,應該沒問題了。不過你這兩天要多注意休息,不要有劇烈行動。」
「我是吃壞了什麼東西?」綠桐顯然還是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
不白看一眼墨尋,輕輕點頭。
神色卻並沒有比方才放鬆多少,圍著房間小步地踱了一陣,又安靜地坐在椅上,細細地思索,不再說話蠊。
墨尋沉默了一瞬,淺聲道,「綠桐,你先去休息……我與不白有話要說。」
綠桐心中疑惑雖然未解,卻還是依言離開。
「墨姑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綠桐的孩子……」
不白眉心微蹙,其實心中也猜出了個七八,「還有您,您的這個孩子是皇上的,對嗎?」
在這之前,他雖然並沒有給女人接生或者流產的經驗,但那流掉的胎兒若依傳言是卓天的孩子,且只有兩個月的話,個頭不免大了些,不過這個卻也不能作為評判的絕對依據,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孩子發育的快慢也是有差異的。
墨尋闔動眼帘,微微點頭。
「我就說嘛!師父出手,還從來沒有錯過……」
不白喃喃,輕聲嘆了口氣,看她面露不解,又忙解釋道,「師父早前為了你受孕的事煞費苦心,已將你的身體調理得甚好。而且,她也算過,你與皇上那一次恰在你的好日子裡,能受孕的幾率很大……後來,戊奴那邊卻傳出來你懷了卓天的孩子,師父一直很疑惑,以為是她自己醫術不精,還想著找您能夠有機會去跟她解釋。卻左右等不到你的消息,我們在宮裡的人也接二連三,或明或暗地被除掉了。師父才意識到,您可能遇到了大麻煩……恰好宮裡前幾日,皇上自外急招坊間名醫,我便喬裝打扮混了進來……」
看著她蒼白地無一絲血色的臉,不白眼神微黯,儘是愧疚與苛責,「可我,終究還是來晚了……」
今日晚時皇后動了胎氣的消息傳入太醫院,這是繼上次在觀月台連城楓不幸喪命之後,皇帝的第一個孩子,而皇后忌諱孩子未滿三個月不能張揚,所以她懷孕的消息一直被隱瞞,太醫院裡也沒有絲毫的消息傳出,此次消息來得及,且聽說皇后的身體本就不佳,皇上情急之下宣召了所有太醫和外間名醫。
他也去看過皇后,人並無事。
回到太醫院,卻聽駐留的葯童嘀咕了句,夙陽宮這邊來請太醫,沒有見到人,便走了。他尋了借口遁職,急急趕了來。
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墨尋搖頭,」不白,今日你已經救了我的命了。這一報,我還不知道該怎麼還。又怎麼可能去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這個娘親沒有保護好他……」
心底的抽痛又上來,墨尋閉上眼,乾澀地眼皮再次隱隱脹痛。
「墨姑娘,這怎麼能怪你?」不白聲音微提,「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謀害你的孩子。」
墨尋驀地睜開眼,緊緊盯著他,「你確定嗎?」
不白輕輕搖了下頭,垂了垂眼帘,「您的身下是有傷口不錯,但您的脈息更紊亂,而且和綠桐的甚像。若我猜測不錯,是這宮殿里被人投了一種只針對您腹中胎兒的毒,此毒無色無味,吸入鼻息也不易被人察覺,且……要有人與您發生親密關係,才能起到作用……這種毒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該是高手所制……這毒如今在這宮殿里該也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若不是綠桐恰好也有身孕,我也不會發現。」
墨尋聽得眉心隱跳,心口微悸。
「墨姑娘,聽說皇後身邊就有一位制毒的高手,會不會……」不白的聲音頓了下去。
墨尋喉間哽痛,微微搖了下頭,「誰知道呢?」
害死她孩子的人,是季堇涼嗎?
或者,是連城裔?
他要不要動她,別人又怎麼會知道?
他當時……就是想要她的這個孩子死的……
墨尋只要一想到連城裔當時伏在她身上時地凜冽,身體便不由自主地泛起冷意……
「墨姑娘,雖然我們這批人有可能會被遣散或者另作處理,但我會想到辦法另外留下的……」
不白看她好像很累,便道,「我如今化名溫珩,你若有任何事情,可以去太醫院找我。進宮前,師父對我千叮萬囑務必照顧好墨姑娘的身體,不白定當竭盡全力……」
「不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流產的事情。」墨尋咬唇,驀地道。
不白微愣,「可是你的身體如今太虛弱,騙不了……」
墨尋驀地睜開眼,看著他,「所以,才要拜託你幫我……」
她晶亮懇求的眼神,看得不白心口一驚。
……
又是一夜雪落,第二日便是個大晴天。<
「姐姐的眼睛好了,氣色看上去也比以前好了。妹妹今日要你一起來賞雪,沒有打擾到你的清凈。」季堇涼一身繁瑣的長袖梅紅裙裾曳地,微笑地看著她。
「多謝皇后掛心。」墨尋朝她斂眉福身。
迫使自己將視線從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移開——那天初見,她的心思沒有往那裡想,竟沒有看出來。
今日被季堇涼邀請來一起賞雪的,全部是新入宮的嬪妃們,不管位份高低,人人有份。而墨尋在被邀之列,尷尬的身份尤為凸顯——
身為一個敵國俘虜,能夠享受到這種待遇,這些女人看她的眼光自然不夠友好,聰明些的還懂得遮掩,而性子耿得,便是赤luo裸地嫌棄她的出現。
墨尋如今的身子由葯提著,也實在提不起精神四處去逛,便窩在梅亭里,只是周遭的冷意自脊背鑽入,即使靠著火爐依然渾身冰涼。
「快看,皇上在那邊!」
一眾妃嬪不知是誰先一聲嬉笑,接著人群便不由自主地向圍湖那邊聚攏。
墨尋抬眼,距離有些遠,滿目的灰黑色中,想要辨別出一個人的人影有些困難,索性便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梅亭旁邊的卧雪梅已經開了,錯落的視線凝著近處地梅花,想象著它的顏色。
隨著那些妃嬪們的遠離,四下的喧雜一下散去,只有她與季堇涼兩個人靜靜坐著的梅亭里,身後是各自的貼身婢女,安靜地詭異。
「那毒解了之後,你現在的身子還懼冷么?」
季堇涼低柔關懷的聲音,讓墨尋下意識地想到了曾經的綠梧。
墨尋呆了一會兒,搖頭。
那毒解了之後,她的確不懼冷了,卻還是不抗寒。不過跟以前相比,已是強太多了。
「其實……」
季堇涼的手伸向暖爐,手掌看上去與以往相比已柔潤了不少,「在你走後的這些天,我一直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若不是前天夜裡,阿裔喝得有些多,才告訴我當初把你嫁去戊奴,是想要你去拿兵符。恐怕,我會對你一直誤會下去……」
季堇涼看她始終怔怔看著那閃爍的爐火,不作言語,又繼續道,「我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人……用你自己的身體去換一樣東西,是很殘忍……但我想不明白,墨錦歡,既然你都拿到兵符了,為什麼不把她交給阿裔?難道……你真得愛上了那個戊奴的王?你別忘了,你是燕蒼的子女!」
什麼叫用身體去換一樣東西,什麼叫既然拿到了……
她溫聲地質問,墨錦歡忽然覺得煩躁,冷冷看了她一瞬,想要質問她的衝動又忽然散去。
算了,她又不是她的誰,何必?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她起身欲離開,季堇涼忽然道,「墨錦歡,我可以去求阿裔。只要你交出兵符,我要他放你和你的孩子一條生路,還你自由。」
墨尋回眸,看她,勾唇微笑,「多謝皇後娘娘好意!不過可惜,我身上確實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墨錦歡,我是在幫你!」
季堇涼的聲音因焦急而懊惱,「你若拿不出兵符,我保證阿裔會殺了你!即使不殺掉你,你的孩子也必須死!」
墨尋的臉色微微一變,靜靜地看著她。
「阿裔對於背叛了他的人,從來都不曾手下留情過。實話告訴你吧……」
季堇涼微微咬唇,撇開與她對視的眼睛,「那日本宮讓榮叔傳話,其實並沒有動胎氣……本宮只是在幫你。若不然,你現在腹中的孩子早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