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 情分
汪氏自從那次鬧過被高氏一頓訓誡了以後安分了許多,劉氏覺得日子好過多了,臉色也好看了起來,對著高氏和老太爺也更加的恭順,高氏原本來擔心到了這裡以後會看兒媳婦的臉色過日子,可是見劉氏待她還是十分恭順有禮的,也就樂呼呼的抬著眼睛過日子。
王老太爺卻因為長子的死備受打擊,比前兩年蒼老了許多不說,還迷戀上了道學之說,偏偏人家學的不是追求長生,只修自身,跟佛學有些相似,不過他認為菩薩那都是婦人信奉的,打心底里就不喜歡,只承認自己追的是道學。
高氏信佛,老太爺通道,這下好了,一個院子天天跟寺廟似地,整天香火繚繞,雅容曾一度天天盯著正院的上空發獃,想著哪一日老太爺是不是會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就羽化成仙,跟著這陣煙氣飛了呢!
可是等了好久都沒見著正院有動靜,倒整日的把自己的脖子看得酸疼,遂作罷,覓荷在一旁嗤笑:「小姐真真是心胸豁達,成日的惦記著自己的祖父快快升天。」
雅容看著她,正色道:「別瞎說,祖父那是飛升成仙,什麼升天,我那是盼著祖父好,也盼著自己好,你想,若是我們家出了一位仙人,以後莫不是誰看著我們都得拜一拜?」
覓荷更是笑得沒了邊,手裡拿著的針線抖啊抖,直看著雅容又往旁邊挪了挪。生怕這丫頭一個激動,就把針抖到她身上來了。
「我看啊,就是拜也輪不到小姐你的身上。還不如去大安寺的時候替自己多求求菩薩,以後能嫁個好人家,少吃點苦。」
說起這個雅容又是一臉的苦瓜相,雙手捂臉,哀嚎道:「覓荷,你說這日子怎麼過得這麼快啊,我明年居然就要及笄了。」
覓荷繼續埋頭做自己的針線。頭也不抬的甩給她一句,「哪個姑娘不嫁人!再說您著急什麼。橫豎有大小姐,二小姐在您面前擋著呢。」
東廂房裡,劉氏也在跟丈夫說起二女兒的婚事。
「娘跟妾身提過了,說易哥兒的婚事不必在上京尋。正所謂低頭娶媳婦,抬頭嫁女兒,這媳婦的性情頂頂重要,家世倒是次的,妾身也覺得很是有理,所以就沒有拖娘給易哥兒尋摸上京的人家,不過琳兒卻是等不了了,老爺可有什麼好的人家,妾身整日在後宅。眼光及不上老爺,老爺可要為琳兒把把關才是。」
王承明緩緩點頭,道:「都是我的孩子。又怎麼會不管,不過現在卻不是好時候,你且先等等,等情勢清晰些再說。」
劉氏不明白自己的女兒嫁人還要什麼情勢,不過丈夫說話從來都是有由頭的,遂不再糾纏。倒是想起長房的兩個孩子,嘆了口氣。道:「咱們的孩子等一等的卻是無所謂,不過大房的孩子可怎麼辦,他們原本就是該說親的年紀,可如今因著大哥的事兒,必須守孝三年,三年後哪還有什麼好人家願意和咱們說親啊。」
這話卻是帶了幾分了真心在裡頭,因為兩個孩子的婚事,少說也要幾千兩銀子才能操辦得下來,叫她到哪裡去變這麼些個銀子啊,就是有,她不如用在自己孩子身上,罷了,橫豎還有三年,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承明聽她說一會兒的瑣事就有些不耐了,理了理袖袍站了起來,劉氏嚇了一跳,想也沒想的就問了一句,「老爺要去哪兒?」
王承明頭也沒抬,提腳就走,悠悠的丟下一句:「嗯,今晚我在林姨娘那裡,夫人也好生歇著吧。」
劉氏等看不見丈夫的背影后才反應過來他要去哪裡,手一下子捏成了拳頭,狠狠的敲在桌上,咬牙切齒道:「沒想到,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還惦記著,好,好……」
王承明走到耳房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剛才他不過是突然想到林氏,也沒多想就走了來,可是現在他居然有點遲疑起來。
見著她了該說什麼?明明他們本是極熟悉的關係,可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居然變得這般陌生了?是從他娶了妻子開始呢?還是從她臉上再沒了那般明朗的笑容開始?
王承明心下煩躁,轉身就想離開,可是屋裡突然有人挑起了帘子,驚喜的喊了一聲老爺,王承明的腳步只得生生的頓在那裡,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林姨娘在屋裡聽見丫鬟的喊聲,手中的針歪了一下刺破了手指頭,疼痛讓她輕輕皺了皺眉頭,遲疑了一下,用手絹擦掉血珠站起身來,也迎了出去。
王承明看見林氏的時候,她只穿了一件半舊的纏枝紋白色家常小襖,下身一條墨綠色的裙子,整個人清淡又優雅的站在那裡,一下子就叫她挪不開了眼,生硬的跟著她進了屋子,尷尬的坐下,相對無言。
林姨娘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原本光滑的下巴留起了男人最常見的短須,已經帶了風霜的臉顯得比以前更加有威嚴,察覺到他的不自在,林姨娘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問道:
「老爺是從哪裡來,可用過飯了?」
王承明暗暗鬆了口氣,一本正經的答道:「用過了,可是用得不多,你這裡有什麼清淡的吃食,端上來我再用點。」
林姨娘就吩咐了丫鬟做一碗紅豆小湯圓來,她記得王承明是喜歡吃甜食的,丫鬟笑嘻嘻的應了,這一晚屋裡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清楚,不過次日下人們對著雅容就多了兩分恭敬。
他們都揣摩著林姨娘這麼大歲數了還能勾起老爺來,說不得是在老爺心中有一席之地的,原本對雅容的輕視就少了兩分,雅容自然能感覺到這裡面的不同,不過也只是一笑,不去理會。
她本就在那樣勢力的世界里生活過,所以到這裡后受到這樣的待遇並沒有覺得日子有多難過,反正她也沒有什麼要求人的東西,吃食?死不了就行了,好衣服?劉氏天天看著她呢,只要不過分,能蔽體就行,婚姻大事?也不是這些下人能左右的,所以下人們做了什麼,她是一點也不在乎。
不過雅容卻有些擔心林姨娘,這些年的冷漠,會不會心生怨懟?現在又被想了起來,會不會把王承明的寵愛看得很重?要是再次失去的話,林姨娘會不會很傷心?
雅容一想就坐不住了,丫鬟一來說王承明走了就立刻去了林姨娘那裡,林姨娘同往常一樣高高興興的拉了雅容坐下,問她吃過飯沒有。
也許是雅容的心裡作用,她怎麼看都覺得林姨娘今天的高興比往日要多兩分喜氣在裡面,忍不住偷偷覷著林姨娘的臉色,想要看個分明,林姨娘哪裡不知道她的心思,忍不住打了雅容的手一下。
「怎麼,就一個晚上就不認識姨娘了?有什麼話就問,這幅小心翼翼的成什麼樣子。」
雅容反而不好意思了,囁囁的開口問:「姨娘,昨日父親……您開心嗎?」
林姨娘笑著搖搖了頭,道:「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姨娘都這把年紀了,自然看得明白,你放心,姨娘這輩子有你就滿足了,別的早就看得開了,再說了,你父親於我有恩,我一輩子都記得你父親的好,你以後也要好好孝順你父親,可知?」
「有恩?有什麼恩,對了,姨娘,我有一個人要見你。」
「要見我?是什麼人?」
雅容轉頭看覓荷,覓荷會意,行了一禮就走了,很快帶了一個穿著圍裙的女子上來,林姨娘眯著眼睛打量那人,越看眼睛越大,最後忍不住站了起來。
「你,你是蘭萍……?」
這人不是蘭萍又是誰?此時蘭萍早已淚流滿面,跪在林姨娘面前,嗚咽的喊出一聲:「小姐,小姐,奴婢……」
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雅容站在一邊,原本她以為看見這樣狗血的場景會全身起雞皮疙瘩,不想也忍不住跟著濕了了眼睛。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可還有別人?紅袖呢?」林姨娘拉起蘭萍,一連聲的問道,雅容知道他們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拉著覓荷悄悄的退下了,那些往事她大多都是知道的,沒有再聽的必要。
王承明神清氣爽的回到書房,拆開信件,越看臉色越嚴肅,看完以後點起蠟燭將信付之一炬,坐在羅圈椅上,閉著眼睛,手指無意識的來回摩挲著把手,良久,睜眼提筆,寫完以後又在外面套了一個牛皮套子,用了紅漆封上。
面上寫了摯友:華慶,又叫來小廝來,吩咐他親自將信送到那人手上,小廝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輕車熟路的收拾包袱出了門。
八日後,小廝出現在一條衚衕里,輕輕敲了敲其中一扇黑黑的小門,小門沒多會兒就打開了,小廝左右看了看溜了進去,接著一路被引到擺設不凡的花廳里,他才喝了一口茶,就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立時站了起來。
「你家大人可還有話交代?」男子看完信后,微微一笑,問小廝。
「回大人,我家老爺只吩咐小的快馬將信送到,別的話不曾說。」小廝頭也不敢抬。
男子點了點頭,「嗯,辛苦你了,休息一日再走吧。」說完起身離開了花廳,外面守著的下人來請小廝下去休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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